第4章 第四章
作品:《我与太子》 一连几日的春雨,让宁昭染上了风寒。
“咳咳——”宁昭半倚在绣榻上,小脸烧得通红,却一把推开春桃递来的药碗,“说了不喝!这么苦的东西,你是想毒死我吗?”
“郡主,”春桃急得眼圈都红了,“太医说了,这药得趁热喝才有效。您都烧了一天了,再不喝药,夫人回来非打死奴婢不可。”
宁昭撇过头,青丝散乱地铺在锦枕上:“那就等母亲回来再说。”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咳嗽,震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药碗里的汤药黑黢黢的,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苦味。宁昭光是闻着就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从小到大,她最怕的就是喝药。每次生病,都得府里上下哄上半天,最后还得配上好几碟蜜饯才能勉强咽下去。
“郡主,您就喝一口吧,”夏荷捧着蜜饯碟子在一旁帮腔,“奴婢备了您最爱的桂花糖,喝完药马上就能吃。”
宁昭闭着眼直摇头,把锦被往上拉了拉,连头都蒙住了。被子里闷热,可她浑身发冷,一丝风都受不得。
屋外雨声淅沥,屋内侍女们急得团团转。忽然,外间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是管家慌张的声音:“太、太子殿下到访!说是有要事见郡主!”
宁昭猛地掀开被子,差点从榻上跳起来:“什么?”一阵眩晕袭来,她又跌回枕上,“就说我病了,不便见客!”
“晚了晚了,”管家在屏风外直跺脚,”殿下已经往这边来了!”
宁昭倒吸一口凉气,慌乱地拢了拢散乱的头发:“快、快给我更衣!”她挣扎着要起身,却手脚发软,又跌了回去。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外。
“听闻郡主染恙,孤特来探望。”谢珩的声音隔着门扉传来,比平日多了几分温和。
宁昭咬着唇看向春桃,用眼神示意她赶紧把人打发走。春桃却会错了意,竟直接把门打开了!
“殿下恕罪,郡主正病着,不便起身相迎。”春桃跪地行礼。
宁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此刻蓬头垢面,满面病容,怎么能见人?更何况是见谢珩!
“无妨。”谢珩的声音突然近在咫尺。
宁昭抬头,只见谢珩已站在屏风旁,一袭月白色锦袍,肩头还带着几滴未干的雨珠。他眉目如画,与病榻上狼狈的自己形成鲜明对比。
“殿下擅闯女子闺房,怕是不妥吧?”宁昭强撑着坐起来,声音却虚得发飘。
谢珩不以为意,目光落在她潮红的面颊上:“病得不轻。”说着,竟直接伸手探向她的额头。
宁昭下意识往后躲,却被他另一只手稳稳扶住后脑。他的掌心微凉,贴在滚烫的额头上舒服极了。宁昭一时忘了挣扎,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
“这么烫。”谢珩皱眉,收回手看向那碗被冷落的汤药,“为何不服药?”
宁昭别过脸:“太苦。”
谢珩挑眉:“郡主连这点苦都受不了?”
“谁说我受不了!”宁昭最受不得激,闻言立刻瞪向他,“我只是......只是觉得这药方不对症!”
“哦?”谢珩饶有兴趣地问,“郡主还懂医术?”
宁昭语塞。她哪懂什么医术,不过是随口找的借口罢了。
谢珩却不依不饶,拿起药碗闻了闻:“桂枝、白芍、甘草......确实是治风寒的方子。”他顿了顿,忽然道,“不过少了生姜三片,效果会打折扣。”
宁昭惊讶地看着他:“殿下还懂药理?”
谢珩不答,将药碗递到她面前:“趁热喝。”
药味扑面而来,宁昭胃里又是一阵翻腾。她往后缩了缩:“放那儿吧,我待会儿喝。”
“现在喝。”谢珩语气不容置疑,“否则孤就告诉全长安城,定安郡主怕苦不敢喝药。”
“你!”宁昭气得胸口起伏,“堂堂太子,怎么如此无赖!”
谢珩唇角微扬:“喝不喝?”
宁昭一把夺过药碗,闭着眼仰头灌下。苦味瞬间充满口腔,她呛得直咳嗽,眼泪都出来了。谢珩适时递上一杯温水,又从小几上的蜜饯碟子里拣了颗桂花糖塞进她嘴里。
甜味冲淡了苦味,宁昭缓过劲来,发现谢珩正含笑看着她,顿时恼羞成怒:“看什么看!”
谢珩不以为忤,反而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包:“给你的。”
宁昭狐疑地打开,里面竟是几颗晶莹剔透的琥珀色糖块,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这是什么?”
“川贝枇杷糖,”谢珩解释道,“止咳的,不苦。”
宁昭半信半疑地含了一颗,果然清甜中带着微微凉意,喉咙顿时舒服了许多。
“殿下随身带这个?”她忍不住问。
谢珩眸光微动:“恰好有罢了。”
宁昭不信。哪有人"恰好"随身带着止咳糖的?除非......他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这个念头让宁昭心头一热,连忙转移话题:“殿下今日来,到底有何要事?”
谢珩在榻边坐下,从怀中取出一卷书:“前日你说想找《山海经》的孤本,孤恰好有一册。”
宁昭怔住了。她不过是前日诗会闲聊时随口一提,他竟记在心里?
“其实......”她接过书,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来,“我也不是那么急着要看。”
谢珩不置可否,目光落在她枕边露出的一角手帕上:“这帕子......”
宁昭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是她常用的丝帕,一角绣着小小的玉兰花。她下意识把帕子往里塞了塞:“寻常物件罢了。”
谢珩若有所思,从袖中取出自己的帕子递给她擦嘴。宁昭接过,惊讶地发现帕角也绣着一朵花,不过是梅花。
“殿下也喜欢在帕上绣花?”她忍不住问。
谢珩收回帕子:“习惯罢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谢珩便起身告辞。宁昭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总觉得他今日来访不单是为了送书。正想着,春桃突然惊呼:“郡主,殿下落下了帕子!”
宁昭接过一看,正是谢珩刚才用的那方。她本想命人追上去送还,却鬼使神差地把帕子攥在了手里。
帕上的梅花绣工精致,针脚细密,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宁昭越看越觉得眼熟,突然想起自己箱底也有一方类似的帕子,是儿时玩伴所赠。
她心头一跳,吩咐春桃:“去把我那个红木首饰匣子拿来。”
匣子最底层,果然压着一方旧帕,上面绣着玉兰花。宁昭将两方帕子并排放在一起——针法一模一样,分明出自同一人之手!
“珩哥哥......”宁昭喃喃自语。难道谢珩真是她儿时的玩伴?可为何他从不正面承认?
正当她出神之际,夏荷匆匆进来:“郡主,宫里传来消息,说是要为太子殿下选妃了!下月十五在麟德殿设宴,各府贵女都要出席呢!”
宁昭手中的帕子突然变得烫手起来。选妃?那谢珩今日来......是为何意?
“母亲回来没有?”她突然问。
“夫人刚回府,正在前厅见客呢。”
宁昭掀被下榻:“更衣,我要去见母亲。”
“郡主!您还病着呢!”
“我好多了。”宁昭确实觉得头不那么晕了,不知是药起了效,还是那颗川贝糖的作用,亦或是......谢珩来访的缘故?
梳妆时,宁昭望着镜中的自己,突然道:“下月的宫宴,我也要去。”
春桃手一抖,梳子差点落地:“郡主不是说最讨厌这种场合吗?”
宁昭抿了抿唇,没有回答。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何突然改了主意,只是想到谢珩可能要选妃,胸口就莫名发闷。
窗外,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妆台上那本《山海经》上,烫金的书名闪闪发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