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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离异雄虫决定成为大帝》 第61章 会晤 今生:变态出没
因为提前结束度假, 阿缇琉丝回到军部时,正好是安提戈涅最寒冷的时节。
这个城市遍地银白落雪,漫步其中就如同步入一个已知世界尽头外的神秘隆冬。
“你不该来这里的。”叶菲烈尼坐在一把精致重工的胡桃木扶手椅上, 这把椅子在扶手处雕刻着黄金狮头, 象征着教皇英诺森六世所在的金狮家族。
“你抓走了灵巫, 这些疯子本来就已经盯上你,你应该远离这里,也远离我。”
这次的会面并不在祷告室内,而在教皇寝宫的会客室里。
这位教皇在收到通行令后,盛情邀请厄喀德那家族的继承人与自己会晤, 绅士地表示自己可以等阿缇琉丝和叶菲烈尼叙旧完毕。
阿缇琉丝则轻描淡写道:“躲不了多久的,我们的词典里也没有‘躲避’一词。”
他诧异于叶菲烈尼竟然知道尤那达斯和神教的勾结, 于是继续问道:“你怎么知道灵巫效力于神教?”
坐在他对面的叶菲烈尼仍旧戴着纱帽,在会客室这种半公开场合,他被绝对禁止露出身体的任何一寸皮肤。
“……我好歹也是枢机主教,知道一些内幕很正常。”阴郁清淡的声音从纱帘下传出,好不容易见阿摩一词, 背后却还跟着一个虎视眈眈的变态,叶菲烈尼的心情很抑郁。
叶尼在神教中必定也有自己的打算,但既然他没有坦白,阿缇琉丝也不会强求。
“他们会用尽一切手段抢回灵巫, 你一定一定要小心。”叶菲烈尼还是没有忍住,啧了一声,鬼鬼祟祟地示意阿缇琉丝坐过来。
他一个大活虫, 还能被该死的老臭虫拿捏了么。
越想越气的叶菲烈尼直接掀开黑纱,将教皇为他定下的规矩抛诸脑后,那张阴郁秀美的面容写满了不忿。
他凑到阿缇琉丝耳边, 小声哔哔:“哈提家族最近准备在东部星系集中吸收教众,尤其是针对雄虫。记得提醒哈迪斯叔叔注意点。”
教皇英诺森大公正是哈提家族的族长,神教三大选帝侯之一,这个家族以金狮为族徽,族中主要产业与封地都集中在东部星系。
“神教一共有三位司铎,其中一位是经常公开露面的大司铎,另外两个则一向不怎么露面。这两个神秘的司铎,一个被称为上司铎,一个被称为下司铎。”
“上司铎常年留在安提戈涅,一个色欲熏心的废物罢了。但是下司铎——”
说到这里,叶菲烈尼的神色难得变得郑重,阿缇琉丝知道这个下司铎才是真正的关键性人物。
“下司铎是教皇的亲弟弟,一直留在东部星系主持哈提家族的各项事务,我曾经见过他一面,他是一个非常非常恐怖的雄虫。芬尼尔家族的探子曾经进入他的封地,我亲眼看到过那些探子的下场,非常非常惨烈。”
叶菲烈尼是一个缺乏想象力的死宅,描述任何事物都力求精准,这还是阿缇琉丝首次见他连用两个“非常”去形容一个人。
“佐伊肯定和你说过那批失踪的探子,实际上他们被关在防虫笼里,吊在下司铎封地边境上的树林中,四十多度的天,吊了整整一个月,肉都烂光了。”
而叶菲烈尼之所以亲眼目睹这些探子的惨状,是因为当时他被教皇带回哈提家族,参加这个家族著名的栗子宴会。
那场血/腥猎/奇的宴会让他至今想起来都忍不住作呕。
在那场宴会上,他深刻无比地认识到英诺森有多么的虚伪,外表悲悯英俊的雌虫一边强行撑开他的眼睛去看华美餐桌上的各种断肢器官,一边假惺惺地将他揽在怀中软语抚慰。
“所以这个雄虫吸收教众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背地里说不准就在进行什么惨无虫道的实验,你离他的封地远一点,在首都星好好呆着啊,别跑东部星系去。”
阿缇琉丝被叶菲烈尼唇齿间的气流吹的有点痒,于是他伸手挠了挠脸颊,同样小声哔哔道:“可是我已经提交了前往潘多拉星的调令。”
无语到极致有点想笑,叶菲烈尼毫无形象地抓了抓头发,丝毫不在意指间掉落的几根雪丝,他甚至想来根烟:“那没事了,玩去吧,好好玩去吧。”
“真的要生气吗?”阿缇琉丝对他眨眨眼,纤长浓密的睫毛扑闪扑闪的,“真的真的要生我的气吗?”
“……”叶菲烈尼哼了一声表示自己不买账,“佐伊的情况怎么样了?他没有和你一起来,肯定是受伤了。”
“还躺在帝国医院,不过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应该很快就能出院。”阿缇琉丝如实相告。
白发红眸的漂亮雄虫顿时变得焦急:“生命危险?怎么会这么严重?”
得知领袖做的事情后,叶菲烈尼又把教皇大骂了一遍,而当他说到这该死的凛冬正适合英诺森多盖点土时,神圣的教皇冕下悄然降临。
这并非阿缇琉丝第一次见到教皇冕下,出身于哈提家族的英诺森六世并不需要像主教一样全身佩戴黑纱,因此几乎全帝国都认识这张脸。
鼻骨挺直、薄唇微抿,无时无刻不在上扬,却并未传达明显的笑意,只显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悯。
双眼狭长上挑却不显锋锐,眼下明显的卧蚕见之可亲,双眉浓密如剑,却因近似下垂的平直走势而敛去所有攻击性。
这是一张英俊完美到极点、甚至偶尔带上一点神性的脸。
叶菲烈尼却厌恶地转开视线。
这张脸曾被他无数次地掌掴,而他有时鄙夷到极点,会朝这张脸啐一口。
直到他发现自己这种行为会让这个雌虫变态地勃/起,而一旦如此,视情欲为原罪的教皇冕下就会作出种种非人的行为。
既折磨自己,也折磨他。
教皇如同并未听到叶菲烈尼大不敬的话语一般,或者说已经习惯后者的各种狂言,因此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当视线落在那秀致无双的脸上时,他的眼神有片刻阴沉。
他的身后跟着两个神侍。
都是雌虫。
并且看到了叶尼的脸。
美丽淫/乱的雄虫和看了不可觊觎之物的雌虫,该如何惩戒。
他几乎瞬间便已经决定,而解决了这个问题后,教皇的心情再次恢复平静。
他没有再看叶菲烈尼一眼,泰然自若地和阿缇琉丝寒暄:“阿缇琉丝伯爵,法兰克尼亚大公近来可好?”
用右手无名指轻按嘴唇,随后落于左胸之上,阿缇琉丝优雅标准地行了吻心礼,同样淡定地回复:“感谢神圣冕下的问候,朱庇特在上。大公与我近日一切安好,在此替最尊贵的法兰克尼亚大公向您献上最虔诚的祝福。”
滴水不漏且客套官方的寒暄让一旁的叶菲烈尼简直没耐心听下去,他想离开会客室却又不放心留阿摩一个人在这里,于是毫无心理负担地坐在原地,完全没有挪屁股的意思。
教皇冕下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他则数起对方的鹅绒披风上有几道刺绣。
“歼灭尤那达斯一役,我已经有所耳闻,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我没有记错的话,阿缇琉丝伯爵应该几个月前刚刚成年。”
充满了友好夸赞的语气。
“听闻在梵王星上,你孤身一个人发动了对上百名传道士的精神力攻击,这种精神力天赋,简直是闻所未闻。”
教皇狭长的双眼流露出一丝真情实感的笑意,这张完美的面容在此刻显得神圣悲悯:“真是有如神迹啊。”
阿缇琉丝心中一颤,无法抑制的胆寒在此刻蔓延,他当然知道教皇冕下所谓的“神迹”究竟指向什么,教皇冕下又知不知道他知道呢。
今天这场谈话就是一次毫不掩饰的试探。
他所散发的光辉过于璀璨,已经引来庞然大物的犹疑注视。
“感谢冕下赞赏,厄喀德那的雄虫向来如此。”他并未露怯,而是轻描淡写地认下神迹之说。
“是了,英雄之族当然英雄辈出。哈提家族以前也曾有过和厄喀德那缔结姻亲的机会,只可惜让尼普顿抢了先。”
老东西就是喜欢翻旧账,叶菲烈尼翻了个白眼。
教皇说的是几百年前涅柔斯大帝的婚事,这位厄喀德那雄虫的原定雌君是哈提家族的雌虫,后来因各种巧合变成了尼普顿的雌虫。
他之所以提起涅柔斯大帝,并非真的惋惜那桩婚姻,而是意在圣兰加之辱。
别忘了你们的大帝,曾经怎样膝行着向教宗示弱求饶,甚至亲手献上自己的王冠。
“谁若沉湎过去谁便失去未来,陈年旧事不值一提。”阿缇琉丝无比真诚地回复,“冕下大概没有忘记,已经回归朱庇特的神圣教皇亚历山大一世曾说过的话。”
教皇古井无波地笑说:“去东部星系追寻你的未来么?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祝你一切顺利。”
距离阿缇琉丝向总参谋部提交申请令不过一天而已,教宗便已经知道此项调动,军部被渗透的程度远远超过了他的意料。
盖亚宫眼皮子底下的总参谋部尚且如此,远在东部星系的潘多拉军区又到了什么地步。
这句古井无波的话语,反而是这场谈话中最令阿缇琉丝心惊的地方。
第62章 谁大谁小 今生:做大做小是个问题
潘多拉军区下辖包括潘多拉星在内的总计共十七颗星球, 是帝国东部星系中最主要的军区,潘多拉星也由此成为帝国东部要塞。
这颗庞大星球拥有着极其丰富的资源,和位于帝国北部的海姆冥界共同作为稀有矿物的主要供给地。
哈提家族的圣兰加城堡就位于潘多拉星, 这颗星球约有三分之二的面积是哈提家族的封地。
在帝国对开扩张的星际时代, 封地大小和尊贵程度并不挂钩, 土地的面积已经失去意义,重要的是资源。
所以哈提家族的大公虽然和兰因位列同一爵级,封地的面积却比后者小很多。
从价值层面而言,潘多拉星并不比整个法兰克尼亚星系低。
在这三分之二的封地中,教皇英诺森大公占据百分之九十, 剩下百分之十则属于他的亲弟弟——神教下司铎切萨雷伯爵。
厄喀德那家族当初将哈迪斯安排在潘多拉星,主要目的就是与东部边境军进行协防, 防止哈提家族在这颗战略星球上一家独大。
经过多年苦心经营,哈迪斯麾下的天启者部队也确实成为令哈提家族忌惮不已的武装力量。
厄喀德那的优秀基因,让这个雌虫元帅拥有着与寻常雌虫相比,稍显精致的面容。
但他的身形依旧高大矫健,容貌虽然俊美精致, 比起雄虫的面部线条来说,还是硬朗不少,所以用他自己的话来说——雌味十足。
在以雄虫为主的厄喀德那家族中,哈迪斯的性格却完全没受到影响, 爽朗豪迈、热心且大大咧咧,兰因当初选择让他去往潘多拉星,也是因为他的性格实在不适合首都星。
哈迪斯意外地适应与哈提家族的明争暗斗, 他深信拳头够硬就能解决一切问题,没什么事情是打一顿解决不了的,如果不行, 就打两顿。
潘多拉星原本复杂混沌的局势,在他的胡搅蛮缠之下反而显出几分清明,一言不合就开干。
他的雄主是芬尼尔家族的雄虫,性格柔软到甚至可以用“可欺”形容,但头脑是出了名的冰雪聪明,对于这桩婚姻两个家族都很满意。
厄喀德那认为塞涅可以弥补哈迪斯疑似有所缺失的大脑,芬尼尔则认为以哈迪斯的性格不至于欺负塞涅。
然而事实证明厄喀德那家族就没有蠢货,表面上毫无城府的哈迪斯,有点手段全使塞涅身上了,至于具体怎么欺负的则只有塞涅知道。
不过他也挺享受的就是了。
阿缇琉丝和夏盖登陆潘多拉星时,哈迪斯为了表示对侄子的重视,带着塞涅亲自迎接两人。
这倒并非阿缇琉丝第一次见到塞涅,两家世代交好的情况下,他小时候经常和佐伊一起玩,自然时常见到塞涅。
他记得小时候哈迪斯还让自己给塞涅送过情书,而当他圆满完成任务后,在他印象里“笑起来很吓虫”的哈迪斯就会背着雄父偷偷往他嘴里塞一块硕大的糖果。
雄虫幼崽自以为藏得很好,其实两个小小的腮帮都鼓起来,雪白漂亮的小脸蛋圆得和仓鼠一样,兰因大公装作没看见罢了。
他幼时对哈迪斯的印象之所以如此抽象,是因为哈迪斯总喜欢吓他,故意在他面前笑得如同打雷。
这是阿缇琉丝为数不多有关童年的记忆。
作为厄喀德那第一顺位继承人,他的童年结束得很早。
塞涅抱了一只雪团似的肥软大猫,戴着一顶插了雏菊的草帽,远远看到阿缇琉丝乘坐的星舰就高兴得挥手,像无边绿野中无忧无虑的精灵。
“尤那达斯那事干的不错,我在新闻上看到了。”哈迪斯笑着接过塞涅的猫猫,看到猫毛沾在自己的军服上,也只是略带无奈地随意拂去。
他接着扬眉补充道:“兰因应该知道你来潘多拉吧?别到时候找我麻烦,这颗星球最近可不太平。”
“正是冲着这事来的。”阿缇琉丝和塞涅行了贴面礼后,轻松地说道,“我很好奇神秘的切萨雷伯爵。”
哈迪斯正勾着夏盖的肩膀,这个实力强劲的后辈让他很满意:“啊,他啊,他手下的骑兵团前几天刚让我带人弄了一顿。居然跑到军属区宣扬教义,还真让他们骗了几个小年轻。”
阿缇琉丝敏锐地注意到,提起切萨雷时,塞涅的脸色微不可查地苍白了一瞬。
即便过去多年,当初被切萨雷吊在封地边境的芬尼尔探子,仍旧让这个雄虫记忆犹新。
“我们用‘魔鬼’一词形容丧心病狂的虫族,但如果要找个词语形容魔鬼,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切萨雷’。”塞涅声音颤抖地加入谈话。
看来他和切萨雷接触过。
阿缇琉丝颇有些好奇地询问原因,塞涅艰难地说:“哈提家族臭名昭著的栗子宴会,就是从他开始的。”
哈迪斯见他神情不适,立刻强硬地转移话题:“好了,等回去再说。你们俩先跟我去报到。”
塞涅无比顺从地点头,挽着哈迪斯的胳膊靠在他身上,小声地要求:“明天不想穿裙子。”
哈迪斯同样小声地说了一句话,具体是什么阿缇琉丝没去听,只隐约听到“方便”“好整理”之类的词汇。
他心中啧了一声,恨不得没长耳朵,转头去看飞行器舷窗外碧蓝的天空,驻地正处春夏之交,春和日丽,既不太冷也不太热。
夏盖正巧端坐在靠窗的那侧,阿缇琉丝不得不透过他去看窗外。
他发现夏盖的神情中竟然有一丝歆羡。
咦。
塞涅以为他闲得无聊,主动把哈迪斯怀里的猫猫送到他手上:“可以摸摸它,不咬人的。”
掌下温热肥软的躯体摸上去手感奇妙,是和全身肌肉的荆棘全然不同的手感。
像一大团裹着皮毛的棉花。
阿缇琉丝对这只肥猫的体重判断出现了偏差,没有接稳,导致它duang地一下弹落在地面,肥美绵软的臀部甚至回弹了几下。
它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阿缇琉丝,圆润的瞳孔出现了几分很虫性化的控诉。
看来这是肥猫为数不多的落地机会,它平时要么是被塞涅抱着,要么是被哈迪斯抱着。
哈迪斯从前排扔了袋肉干过来,懒洋洋地说:“一顿没吃,别把它饿瘦了。”
夏盖身手敏捷地接过,在塞涅的默许下,正要给地上的大猫喂食,却想起来阿缇琉丝有点洁癖。
所以他没有用手捧着肉干喂给大猫,而是将肉干丢在宠物碗里,让大猫自己进食。
结果看上去懒洋洋的大猫听到肉干袋子被撕开的响声,动作迅捷地朝夏盖扑来,正好用自己宽阔的后背接住了本该掉在碗里的肉干。
它察觉到背上应该是有什么东西,所以左扭右扭企图将之甩下来,结果肉干在它后背上各种翻滚就是没有掉下来。
看着大猫逐渐抓狂,阿缇琉丝好心将肉干拿下来放在宠物碗里。
塞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好像是有点胖,该给它减肥了。”
蹲在地上吃得胡子都在抖的大猫听不懂主人在说什么,蹭了几下塞涅的小腿,谄媚地夹着嗓子柔叫几声,疑似吃了文盲的亏。
在潘多拉星的第一顿晚餐,是在哈迪斯的元帅府邸进行的。
“边境军管理得没首都星那么严,你们可以不住在驻地宿舍。”哈迪斯一边替塞涅切着盘子里的牛排,一边对阿缇琉丝眨了眨眼,“年轻小情侣住宿舍多不方便。”
“……什么不方便?”年轻的雄虫一时间没听出他话里玄机,也懒得反驳“年轻小情侣”的说法。
哈迪斯正欲回复就被塞涅塞了一口菠萝,于是前者一脸满足地嚼着清香的菠萝果肉,将原本即将脱口而出的虎狼之词抛诸脑后。
阿缇琉丝没纠结于他的回答,不着痕迹地将盘中西兰花叉开。
坐在他旁边的夏盖很自然地把被他讨厌的西兰花叉走,面不改色地统统塞进嘴里。
俨然已经吃起自助了。
一般情况下,阿缇琉丝的用餐礼仪让他拒绝这种行为,但西兰花让事态变得不再一般,既然有人替他解决,他当然乐得让出难吃的邪恶西兰花。
而且出于要面子的心理,阿缇琉丝不愿意让哈迪斯和塞涅看到自己盘中剩余的蔬菜。
很容易被当成挑食的小雄虫。
夏盖的动作看似随意,实则暗中控制着力度没让自己的餐叉碰到阿缇琉丝的食物或餐盘。
前世十年军事生涯,他和阿缇琉丝曾陷入各种困境,在断水断粮的绝境之中,任何食物都会变得美味无比,然而在可以选择的情况下,他知道阿缇琉丝会倾向于避开讨厌的食物。
“兰因知道这小子的存在么?”哈迪斯将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欣慰地看着学有所成的夏盖。
阿缇琉丝用餐巾轻拭唇角,规规矩矩地说:“雄父知道夏盖的。”
他身边的副官,兰因大公怎么可能不找人调查得一清二楚。
哈迪斯若有所思:“看不出来他思想还挺开放的。”
居然能接受兜虫作为阿摩的雌君。
不对,也不一定是雌君。
以为自己发现盲点的哈迪斯灵机一动:“说吧,谁做大?做大做小是个问题。小的这么凶,大的不凶点能压住么。”
第63章 心机 今生:副官2.0版本正式上线……
做大做小的问题最终在阿缇琉丝的恼羞成怒中结束。
哈迪斯没能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夏盖也没能。
表面上若无其事的副官一边替主人消灭着西兰花, 一边竖起耳朵注意着主人的回答。
阿缇琉丝当然没有回答。
晚餐结束后,他和夏盖并没有在元帅府邸留宿,而是回到驻地附近临时置办的公寓。
住在宿舍确实不方便, 但不是因为哈迪斯口中“年轻小情侣”的缘故, 而是不方便他和夏盖的实验。
毕竟不是来度假的, 夏盖斟酌过后选择了这套公寓。
他们到家时,家政机器人已经将崭新的公寓打扫得干干净净,夏盖进门后看着鞋柜里两双被摆在一起的鞋,心中无声笑了一下。
当阿缇琉丝洗漱完毕,带着浑身清爽水汽回到房间时, 看到的是垂着眼睫端端正正铺床的副官。
修长结实的手指随便一捏,轻薄的床单便显出整洁规矩的折痕, 严丝合缝地铺在床垫上。
看似简单的动作,对力量的要求却很高,力气小的虫族需要捏很多次才能捏出如此明显的折痕。
阿缇琉丝有些诧异对方为什么不让机器人铺,不过这点惊讶转瞬即逝,反正不是他铺, 那么谁铺都一样。
闲着也是闲着,他放出一点精神力跳跃着落在夏盖身上,往对方的精神海里钻去。
经过长时间的安抚,这片焦土如今也可以算得上生机勃勃, 阿缇琉丝种在里面的精神力花种长势喜人,已经到了可以回收的时候。
从灵巫身上得到的收获让阿缇琉丝有些跃跃欲试,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有很明显的增长, 前世由战争磨砺而来的强大精神力,正在一点点回到如今的躯体中。
而随着他的精神力落入夏盖的精神海,后者的动作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 不论经过多少次,这一刹那的奇异感受都让他无法完全适应。
即便阿缇琉丝的精神力已经在他精神海中进出过无数次。
照例在夏盖的精神海中进行了深度安抚后,盘腿坐在沙发里的阿缇琉丝伸脚踢了踢夏盖的小臂:“快点呀。”
他想睡觉了。
被他轻轻踢了一脚的夏盖只穿了一件紧绷绷的低领背心,随着铺床的动作,饱满漂亮的胸肌被臂围可观的手臂轻微挤压,中间投下一道深邃的阴影。
但阿缇琉丝只想睡觉。
他打着哈欠,视线完全没落在副官身上,一门心思看着光屏上的文件,登陆潘多拉星之前,其他亲信便已整理出哈提家族的近况发给他。
目前有效的信息是——
哈提家族麾下的多个骑兵团是经过玛尔斯大帝象征性首肯的武装力量,至于暗地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只能等佐伊那边的消息。
哈提家族和潘多拉星的多个家族都有姻亲关系,其中在本地最有名望的是军事世家伊敦家族。
伊敦的雄虫和哈提的雌虫缔结了婚姻,不过据亲信所言,他们的婚姻并不和睦,那名雌虫在外有着海量的花边绯闻,他的雄主对此漠不关心,与自己的雌侍们纵情声色。
切萨雷伯爵近日有再次举办栗子宴会的意向,已经向和哈提家族交好的不少贵族派发了邀请函,尤其是掌握着矿物与冶炼技术的老牌贵族。
新贵们多半依靠军功或者行政厅起家,随后便是数不清的联姻,直至彻底迈入贵族圈子,因此矿物这类需要积累的核心资源基本与他们无缘。
在阿缇琉丝有所行动的时候,他的敌人并未束手就擒,而是同样作出了反应。
直到被夏盖从背后端起来的时候,阿缇琉丝脑子里还在想着切萨雷伯爵。
副官结实的手臂从他的大腿与沙发的空隙中插/入,一只手拖住他盘起来的双腿,另一只手轻柔地垫在他臀下,略微使劲就把美丽的雄虫整个端起来。
原本因困意而垂着的眼睫骤然睁圆,阿摩猫猫感受到身下的凌空感,为了以免朝前栽倒的后果,他下意识往身后靠去,柔软的发丝就此划过夏盖的嘴唇。
老虎屁股摸不得,猫猫也是。
阿缇琉丝气愤地反手肘了两下夏盖,后者感受到这毫不收敛的力度,甚至上下掂了一下怀里洗香香的主人,再度收获两个肘击。
强大的核心力量支撑之下,夏盖十分轻松地弯腰,将阿缇琉丝稳稳放在柔软舒服的床上。
他不舍地抽回手臂,看着像玩偶一样被乖乖放到床上的主人,夏盖在对方出声质问前抢先道:“明天早上想吃布丁还是松饼?”
摸了猫猫屁股以后,要向尊贵的猫猫大人上贡祈求原谅。
副官已经掌握了精髓。
阿缇琉丝闻言果然思考起来,短暂忽略了副官冒犯的行为,郑重地叮嘱松饼务必淋上巧克力。
满意地看到副官点头,阿缇琉丝有些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委婉下达逐客令:“怎么还站在这里?”
被他委婉提醒的夏盖正准备离去,低头看到被阿缇琉丝挣扎之中拽得有些松垮的背心,突然想起自己的初心——
“管他做大做小,先做上了才是最重要的”
哈迪斯元帅是这么告诉他的。
“切萨雷很可能已经知道我们的到来。”忠诚的副官找起借口也是脸不红心不跳,“有我在会比较安全。”?
他今晚不正常的行为已经到了让阿缇琉丝困惑的程度,睡意散去不少,阿缇琉丝从床上下来,踩着兔子拖鞋走到夏盖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没发烧啊。”
夏盖在给阿缇琉丝铺床之前就已经洗过澡,深黑凌冽的眉锋上还挂着一点水珠,灯光下反射出光芒的水痕显得这张桀骜不羁、浓烈英俊的脸更加生动,像完美雕塑上一道随性的刻痕。
深刻诠释了什么叫帅得发邪。
直面这张面容的年轻雄虫微微垂首,看到那欲盖弥彰的低领背心后,这才发现对方的小心机。
他顿时有些啼笑皆非。
勾了勾夏盖几乎开到腹部的领口,阿缇琉丝好笑地问:“这个会增加防御力么?”
被看穿的副官回想到谢默司发给自己的挑衅照片,毫无羞耻心地捉住阿缇琉丝的手,轻轻放在自己胸膛上,努力回想着哈迪斯教给他的话:“你……你摸摸就知道了。”
他的语气带着一点难以察觉的僵硬,但这纯粹是因为不熟练而非感到羞耻。
握着他的手掌看似强势,其实只要阿缇琉丝有意挣脱,便可以轻而易举地抽离。
雪白的手掌在十分可观的胸肌上停留了片刻,阿缇琉丝沉吟道:“嗯……感觉不如作战服。”
“喜欢作战服?”夏盖迅速地作出回应,紧身的作战服好像确实更有意思?
不过比起自己穿,他更喜欢主人穿。
“谁会喜欢作战服?”阿缇琉丝眼神古怪地看他,“只是穿着作战服坐在机甲里最安全而已,你不是说有你在比较安全么?”
大失所望的副官最后还是被阿缇琉丝赶出房间。
一墙之隔,有人安眠,有人沉思,平静的一夜就这么度过。
第二天早上猫猫大人成功食用了巧克力松饼,心满意足地和夏盖前往驻地。他们抵达驻地时,天启者部队正在进行一种被称为“精神锚点”的训练。
哈迪斯在潘多拉星驻扎多年,对切萨雷伯爵的异动早就有所察觉,因此他的嫡系部队天启者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暗中进行反崩溃训练。
雌虫精神海崩溃早在数万年前就是虫族的心病,但那时远没有如今发达的科技,哪怕是贵族也无从享受现代科技产物——精神海疗养,能够依赖的只有雄虫。
雄虫的稀缺让绝大部分雌虫在精神海崩溃时,只能徒劳地等死。
所以那时各大家族都为自己的亲兵研究了各种反崩溃训练,是每个家族的不传秘法。
精神海疗养无法大规模普及,因此这些古老秘法哪怕放在现代也具有独特的价值。
精神锚点便是厄喀德那家族流传下来的秘法,据说是由涅柔斯大帝发明得出的。
这种秘法其实很简单,就是让雌虫战士长时间处于精神海崩溃边缘,然后有规律地穿插“锚点接触”,让这些士兵牢牢记住自己选择的锚点。
这些锚点有助于他们日后在真正的精神海崩溃时,找回主体意识。
“精神锚点训练法?”阿缇琉丝看着被关在狭小防虫笼里的士兵,很快猜出了他们正在进行的训练。
防虫笼被放在特制的灯光室内,到处都是刺目的白炽光,光线强烈到眼皮完全无法隔绝,也让这些雌虫们完全看不到身边的同伴。
这些防虫笼狭小到无法站直也无法完全躺下,里面的虫族只能疲累地不停变换姿势。
雌虫的精神海最无法忍受的是单调。
过不了多久,这些雌虫就将迈入假性崩溃,而在此期间,哈迪斯会在特定的时点间隔中派人把他们选择的锚点送到防虫笼里,同时伴随着短暂的熄灯。
整个训练中唯一复杂之处便是时点间隔的选择,防虫笼里的雌虫们已经失去时间观念,所以时点间隔不能固定,以免他们靠次数计算时间流逝。
必须是杂乱但却有规律的。
而这规律源于厄喀德那家族多年的训练总结。
至于锚点,有的雌虫选择勋章,有的雌虫选择枪支,也有的雌虫选择了栩栩如生的家人雕像。
总之必须是可以接触到并且能够铭记于心的锚点。
哈迪斯已经有了雄主,本不用进行这种残酷的训练,但他一向和士兵们有难同当,所以自己也经常钻到防虫笼里。
不过这次他没有进防虫笼,而是自得地向阿缇琉丝和夏盖吹嘘自己当年的记录:“就这玩意,我当初在里面关了23天。”
阿缇琉丝真情实感地配合着鼓掌——
这个时长绝对是厄喀德那家族里最持久的记录,甚至是他所听闻过最持久的记录。
坚韧的意志、强悍的肉/体、平稳的精神海,三者缺一不可。
前两项夏盖未必会输给哈迪斯,但最后一项却是他的弱点。
只要弥补了这一点,夏盖将成为真正毫无缺陷的完美利刃。
阿缇琉丝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由自己亲手豢养的恶犬,最终能走到何种高度呢。
第64章 默契 今生:有神经病出没
“看来要有新纪录诞生了。”哈迪斯感慨地看着防虫笼里的天启士兵, “今天应该正好是以利亚进去的第22天。”
“以利亚?”阿缇琉丝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疑惑道“我记得他应该是伊敦家族的雌虫。”
哈迪斯满不在乎地说:“对,他雌父就是那个不守雌德的哈提雌虫。既然不能把伊敦的雌虫排除在边境军之外, 索性直接让他在我眼前呆着, 翻出什么风浪我也能第一时间看到。”
军事世家伊敦在潘多拉星有着极其显著的影响力, 即便与哈提家族联姻,也不代表他们完全沦为哈提的附庸。
在立场不明的情况下,哈迪斯不介意让以利亚进入自己的嫡系部队。
两人继续谈论着伊敦家族时,变故陡然发生。
阿缇琉丝清晰地感知到有一个雌虫似乎陷入了真正的精神海崩溃。
在精神锚点训练中,士兵们本该处于假性崩溃的状态, 一旦察觉到自身精神海不对劲,应该立刻报告示意。
而这个雌虫显然急于求成, 以至于让自己陷入险境。
“元帅,以利亚的情况不太对劲。”哈迪斯的副官询问道,“要不要把他放出来?”
哈迪斯俊美精致的面容上浮现出几分不耐,他骂骂咧咧道:“搞什么鬼,早跟他们强调过不要逞强。我从哪搞一个高级雄虫给他……”
他的话音逐渐变小, 视线转而落在阿缇琉丝身上。
这道视线下一刻便被夏盖严严实实地挡住。
强大的年轻雌虫平静地看着自己名义上的上级,将阿缇琉丝牢牢挡在身后。
不论上级是谁,他永远只会听从一个人的命令。
他也不愿让阿缇琉丝进入除了自己之外其他雌虫的精神海。
阿缇琉丝感受到哈迪斯心虚的视线,无情地断然拒绝:“一次崩溃而已, 他死不了的。再者,驻地也有雄虫军医,实在不行就把他送回伊敦, 他的家族不会放任继承人死去的。”
伊敦家族的种属是行军蚁,以坚韧团结的意志和深厚宽广的精神海闻名。
阿缇琉丝不是来当军医的,虽然紧急时刻下他不介意出手救治士兵, 但其中不包括底细不明的伊敦雌虫。
“我不需要雄虫。”从灯光室里被抬出来的狼狈雌虫还勉强保持着理智,名叫以利亚的虫族轻蔑地说,“尤其是你们这种冷酷的雄虫。”
没事吧?
阿缇琉丝简直懒得理他,脑海中再次审视拉拢伊敦家族的可行性,将如此愚蠢的雌虫作为第二顺位继承人,很难让人相信这个家族里有聪明人。
哈迪斯被这句话逗乐,完全没收力地踹了一脚笼子:“行,把他送回伊敦去。”
目送着以利亚被抬走,哈迪斯感叹道:“真是缺心眼啊。”
冷酷的雄虫。
哈迪斯在心里咂摸了两下这句话,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
以利亚的雌父和雄父都不是负责任的长辈,他在双亲的漠然中成长,尤其被自己的雄父憎恶。
于是如他的雌父乐意见到的那般,以利亚厌恶包括自己雄父在内的所有雄虫。
他认为双亲婚姻不睦的根源是雄父成堆的雌侍,帝国对待雄虫过于纵容,给予了他们过高的婚姻地位。
“这个雌虫的存在,让我开始怀疑天启者的实力。”阿缇琉丝难得有些臭脸,真情实感地嫌弃道,“感觉长脑袋只是为了显个高。”
“个例,个例。以利亚虽然脑子不好使,身手没的说。”哈迪斯紧急澄清,“下次让他和夏盖比试一场你就知道了。”
“不要。”年轻的雄虫再次断然拒绝,“愚蠢会传染。”
他身旁的夏盖深表赞同地点点头:“不要。”
而为了证明天启者的实力,哈迪斯表示阿缇琉丝可以去训练场看看,或者亲自下场去会会这些军中精锐。
阿缇琉丝欣然接受,下午便前往了训练场。
事实证明天启者确实名副其实,阿缇琉丝观摩了几场虫态作战与机甲演练,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天启者的平均实力远超首都星大部分军团。
至于夏盖,则很自觉地步入训练场,向主人展示自己这段时间厮杀磨砺的成果。
训练场中间两台正在对战的机甲,几乎吸引了所有围观虫族的注意力。
站在观测台上的阿缇琉丝身姿挺拔,神情沉静,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训练场中激烈火热的战斗,象征着尉官的深蓝色军服让他看起来像深海中一颗莹白美丽的珍珠。
连续突进。
跪刺。
交叉格挡。
几乎与阿缇琉丝脑中闪过的念头同步,场中漆黑机甲每一个精准强悍的动作都与他的预料分毫不差,是令人惊叹不已的默契度。
漆黑机甲没有给对手任何反应的机会,从训练场另一端以极致的速度奔袭而来后,抓住对方高位防守的破绽,直刺下位动力炉,而后双臂交叉,轻松格挡住庞大对手倒下前的最后一击。
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夏盖战斗思路的人是阿缇琉丝。
多年的亲手打磨与共同征战,让他比任何人都更先知道夏盖的下一步动作。
直至来到最后一场对战,在两座机甲轰然对拼时,夏盖却没有像他预测的那般环抱防守后跃步突袭,而是激进地选择放弃防守,将对手一击毙命。
代价便是夏盖自己的机甲同样负伤,弹道距离击中他的动力炉只有毫末之微。
这场的对手是以利亚,这只雌虫上午才被送回伊敦进行疗养,晚上便再次回到驻地,其精神海的稳定可见一斑。
连赢7场的夏盖看上去状态很好,他朝阿缇琉丝迎面走来,仅仅只有额头出了些汗,所有对手中让他动真格的也仅有以利亚。
“最后一场为什么不先防守后袭击?”阿缇琉丝的声音噙着些许冷意,“以利亚当时的进攻角度,百分百会命中你的动力炉,你之所以逃过一劫,是因为他在最后关头过于慌乱。”
言至最后,他的脸上甚至已经隐约可见怒意:“我不需要一个依靠侥幸的副官。”
对于阿缇琉斯冷淡的性格来说,这已经是很严厉的斥责。
被严厉斥责的副官很清楚自己的主人为什么生气。
他又犯了过于激进的错误,而阿缇琉丝需要的不仅是勇往直前的战士,更是把控全局的将军。
要学会保留再生力量,将全身而退作为上策。
兜虫自毁式的作战精神必须被彻底摒弃。
“我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夏盖俯身去握住阿缇琉丝的手,森绿如宝石的瞳孔写满了小心翼翼,他没有辩解自己靠虫态也可以打败驾驶着机甲的以利亚,而是干脆利落地认错。
“不会再有下次了,主人。”
被他炽热修长的手掌握住,阿缇琉丝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开,却在听到最后那个词语后见鬼般地看向夏盖:“……?以后注意就行了,倒也不至于这样。”
夏盖尚未来得及回答,便有一道冰冷的声音插入对话:
“厄喀德那的雄虫,都是如此傲慢自负的么?”
是正好从他们身边经过的以利亚。
这个金发碧眼的雌虫自顾自地对夏盖嘲讽道:“我敬重你的实力,但却鄙夷你的品格,无论你是为了什么,都不该在雄虫面前如此自轻自贱。”
随着他这句话落下,周围原本轻松的交谈声都在此刻凝滞。
其他虫族在看到以利亚坚定严肃的表情后,终于确信这个雌虫没有在玩抽象,几乎怀疑他是为了吸引阿缇琉丝伯爵的注意,在这别出心裁地搞反串。
能叫雄虫主人,难道不是奖励么……?
更何况是如此美丽高贵的雄虫。
暂且不论其他虫族的惊疑,夏盖用以回复以利亚的是——
快到除了阿缇琉丝外,没有人能够看清的攻击。
骨骼分明的手掌攥拳袭向以利亚的脸颊,这结实迅疾的一拳令后者顿时眼眶乌青,以利亚在疼痛之下终于反应过来,他怒不可遏地反击,结果便是两个雌虫在观测台上公然斗殴。
阿缇琉丝完全没有阻止夏盖的意思,屡次冒犯他的以利亚需要得到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这个雌虫必须记住——
他面前的阿缇琉丝不仅是雄虫,还是权势滔天的大贵族、厄喀德那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战局并非呈现一边倒的态势,以利亚确实有点本事,能够在夏盖手上撑过十几分钟,但也仅限于此了。
超高强度的激烈对战之下,他的动作已经力不从心,开始出现破绽,最后意料之中地被夏盖按在地上暴锤。
堪称恐怖的上肢力量让以利亚呻/吟着瘫倒在地,夏盖有些后悔为什么不在前者第一次犯蠢的时候就这么做。
竟然胆敢第二次冒犯他的主人,以利亚对阿缇琉丝“傲慢自负”的评价远远比他对夏盖的鄙夷更令夏盖愤怒,这个废物雌虫怎么敢评价阿缇琉丝。
厄喀德那的名讳,不是伊敦的虫族可以直呼的。
“好了,让他起来吧。”阿缇琉丝冷眼看着鼻青脸肿的以利亚,“很明显你的能力配不上你的唇舌,真是令伊敦蒙羞。”
啐出几口血沫,以利亚想要反唇相讥却发现自己的脖颈被那只兜虫捏得青紫肿胀,眼下连一个音节也无法发出,只能无能狂怒地支支吾吾。
阿缇琉丝轻蔑地笑着,朝站在自己身边的夏盖伸手。
副官心领神会地将精致柔软的手巾递给他。
姿容胜雪的雄虫军官一眼都没多看以利亚,轻飘飘地将手巾扔在后者血流不止的脸上,嗤笑一声后转身离开。
以利亚屈辱地抓起脸上的手巾,牙关紧咬,将柔软清香的织物捏得布满褶皱,而在他将手巾从脸上取下的过程中,这名怒火中烧的雌虫恍然看到手巾上精致的刺绣图案。
是一条波光粼粼、性感冷漠的狰狞水蛇。
第65章 心脏之吻 今生:副官也是过上好日子了……
“这就是你教出来的虫崽, 愚蠢到去冒犯厄喀德那的雄虫。”路易斯作为以利亚的雄父,一年到头和他说话的次数,用十个手指都能数出来。
这是路易斯第一次当着以利亚的面, 主动和加文产生争执。
也是自以利亚出生以来, 这个家庭中的三个人第二次共处一室。
“以利亚姓伊敦, 希望你时刻牢记这一点。另外,教育后辈也不是我一个人的职责。”
被路易斯点名的雌虫名为加文,他此刻正十分悠闲给自己倒着一杯葡萄酒。
路易斯冷若冰霜的面容浮现一抹怒意:“你现在说教育后辈不是一个人的职责,那当初以利亚出生的时候——”
考虑到以利亚还在场,后面的话语他终究没有说出口, 那点难得的怒意也被他隐忍地吞咽下去。
他深呼吸着闭了闭眼,试图平息心中的怒火。
而他竭力的尝试, 在看到以利亚后彻底宣告失败。
以利亚的金发来自加文,哈提家族的虫族都拥有一头灿烂如金的头发,被他们自豪地称为黄金血脉。
这个体内流淌着自己一半血脉的虫崽,为什么看上去却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哈提虫族。
从这个虫崽身上,路易斯一点都无从窥见伊敦的荣光。
让他如何升起怜爱之心。
路易斯最终恢复了往常的冷淡, 他平静地对以利亚说:“身为伊敦的虫族,你的一言一行都必须格外谨慎,你前几天当着那么多虫族的面冒犯阿缇琉丝伯爵,是想传达什么样的讯息?”
“你是想告诉他们, 伊敦家族的第二继承人,对掌握着整个潘多拉军区的厄喀德那很不满吗?”
“你到底记不记得,你的顶头上司姓什么?”
在他如此严厉的诘问之下, 以利亚的雌父加文却完全是一副置身事外的看热闹态度,他当然知道路易斯隐藏在愤怒表面下的恨铁不成钢,但是——
但是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笑眯眯地插嘴:“容我提醒一句, 这颗星球最大的封地目前仍旧属于哈提。”
“那和伊敦有什么关系?!”路易斯再也按捺不下被他屡次挑起的怒火,怒不可遏道,“厄喀德那的亲信教训以利亚的时候,有考虑到他的雌父姓哈提吗?!”
“也对,你那堆雌侍,但凡有一个顶用的,那个小伯爵也不至于这么不把以利亚放在眼里。”加文漫不经心道。
如同一条吐着冰冷信子的毒蛇,兴致盎然地看着自己暴怒的猎物。
被路易斯毫不留情的诘问刺痛,以利亚直视着从未给予过自己任何温言软语的雄父,同样眼底飘红地怒问:
“这么讨厌我们的话,当初为什么要和雌父结婚,结婚以后又为什么要有那么多雌侍?!你以为我很想姓伊敦吗?!你以为——”
“我很想做你的虫崽吗?”
一连串的怒喝后,以利亚感受到的却不是终于将胸中块垒倾泻一出的快意,而是更深沉的愤怒与痛苦。
路易斯惊愕地看着他。
头一次不知道该说什么。
以利亚的质问如同一柄巨锤轰然砸在他的心头,直到此刻他才恍然发觉原来这个虫崽一直是这么想的。
原来不仅他不想做以利亚的雄父,这个孩子也不想做他的虫崽。
路易斯那张端庄俊朗的面容上,只剩一片空白,无法做出任何表情。
这便是他可笑的婚姻、他的雌君和他的虫崽。
全都恨他至此,也被他深深憎恶。
他多年来对以利亚复杂的情感,在这一刻终于可以落下帷幕。
谈不上古井无波,但似乎也谈不上悲痛欲绝。
最终,这个雄虫心灰意冷地说:“随便你们吧。”
转身离开哈提庄园时,路易斯清楚地知道自己不会再来这个地方第三次了。
二十多年前他第一次迈入这里,是为了自己死在加文手中的爱人。
二十多年后他第二次迈入这里,是为了即将毁在加文手上的虫崽。
可从此以后,以利亚和他再也没有任何关系,庄园里的那两个雌虫也不会再是他的亲人。
阿缇琉丝并不知晓发生在哈提庄园里的争执,但他已经从佐伊传来的情报中推断出,伊敦和哈提的联盟并非固若金汤。
以利亚的雄父虽然有众多雌侍,但除了以利亚外,那个名为路易斯的雄虫并没有其他子嗣。
哈提家族强硬地要求路易斯绝对不能与其他雌虫诞下后代,所以在以利亚出生后,路易斯的雌君强行为自己的雄主安排了一场手术。
据说这场手术虽然对性/功能没有显著影响,但却完全断绝了生育功能。
是彻彻底底的奇耻大辱。
这场手术之后,伊敦和哈提的关系也逐渐产生隔阂,呈现着貌合神离的趋势。
阿缇琉丝十分清楚,即便如此,伊敦也绝不可能在哈提和厄喀德那之间选择后者,作为潘多拉星的土著家族,伊敦首先要交好的是同样在这个星球扎根的哈提,而非远在首都星的厄喀德那。
所以需要扇点风,让这把矛盾之火烧得更为猛烈一点。
那个名为以利亚的愚蠢雌虫,就是朱庇特递到他手里的刀子。
斯堤克斯帝国有句谚语,贵族全身上下每一个心眼都是黑的。
而阿缇琉丝是贵族中的贵族。
片刻沉吟之后,阿缇琉丝轻笑着给佐伊发去一封邮件。
随后,他屈指微弹,手中那张低调奢华的邀请函便滑到夏盖面前:“栗子宴会即将到来,之前让你学的舞……你应该已经掌握了。”
颂神舞是贵族宴会的必备礼仪之一,这是一种兴起于民间的舞蹈,在百年前被宫廷吸收,演变为如今的交际舞。
对身体肌肉的完美控制,让夏盖早已学会这种庄重华丽的舞步,但那张冷漠的脸上却浮现出可以被称为苦恼的微小神情——
“可能需要舞伴和我练习。”
阿缇琉丝正姿态优雅地坐在沙发上,因抬首去看副官的缘故,他雪白修长的脖颈线条尽展、优美纤长,如油画中一截浓淡适宜的洁白花梗。
他听懂了副官的言下之意,却只是挑了挑眉,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夏盖失望地垂眼看他,流光溢彩的绿眸毫不掩饰地写满渴望与热切。
而与他弱势的眼神截然相反的,是已经向阿缇琉丝伸出的手掌。
夏盖尝试着向阿缇琉丝伸出手掌的次数,永远多于他被阿缇琉丝拒绝的次数。
因为这是唯一靠近阿缇琉丝的方法。
除了两世初遇,夏盖和这个雄虫的每一次靠近,都是由他锲而不舍地求来的。
在阿缇琉丝无数次给他选项时,他都坚定不移地选择追随,甚至不需要去知道其他选项。
他的生命,因这个雄虫而有意义,也只因这个雄虫而有意义。
苍白修长的手掌最终迎来另一只手。
那只美丽修长的手与夏盖掌心相对地交握,比他的手要小上一点,他由此可以将之完全笼住,像握着一块易碎的玛瑙般轻柔。
夏盖温柔地看着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阿缇琉丝,骨节分明的右手虚虚扶在对方左侧肩胛骨之下,同时将对方的左手放在自己的右肩之上。
标准舞姿中,阿缇琉丝的左手本来也应该虚放着,但他理所当然地偷懒,将整只手臂的重量都放在夏盖身上,被发现后毫不心虚地微微侧头一笑。
在这绝艳容光之中,夏盖环过阿缇琉丝的肩背,行云流水地跳着标准无比的舞步,当胸膛无可避免地靠近对方时,他那颗跳动不已的心脏无法控制地加快速度。
曾有虫族将这种亲密优美的舞蹈称为心脏之吻。
紧密握持,换步旋转,每一次互相配合的俯身弯腰,都是心脏在隔空拥吻。
都是他在用自己炽热的心脏,虔诚不已地轻啄着阿缇琉丝那颗冷淡而又温柔的心。
从肩背到腰腹,每一块肌肉都起伏有致,漂亮发达的肌群因用力而显得更加饱满,比一切武器都要强大的雌虫,却拥有着比一切雕像都要完美的躯体。
杀人利器庄重地扮演着舞者的角色,无数次向怀中之人心甘情愿地俯首。
他永远不会拥有阿缇琉丝,因为除了他自己外,阿缇琉丝永远不会属于任何人,而这种永不停留的凛冽自由,夏盖曾用生命去为自己的主人换取。
不需要考虑,不需要权衡,没有任何事物值得和阿缇琉丝一起被他放在天平上。
气息靠近时短暂交融,即便偷懒也仪态优雅的雄虫,在这极近的距离中嗅到副官身上清浅的花香。
即便来到了潘多拉星,副官依旧将他曾经随口而出的言论牢记于心。
阿缇琉丝突然意识到——
他曾用金钱权力引诱夏盖成为自己的副官,然而前后两世这么多年过去,这个厌世漠然的雌虫都未曾表现出对这些事物的丝毫兴趣。
那么,是什么困住了这个雌虫呢。
是什么让他永不后悔地追随着自己呢。
“为什么呢?”极轻的话语准确无误地落入夏盖耳中,美丽的雄虫神情中带有一丝茫然,但又似乎不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
总有人为他前赴后继,他却是第一次问出这个问题,带着几分骤然浮现的迷茫。
这个问题的答案连他自己都不好奇,却被副官无比郑重地回应。
英俊高大的雌虫将他轻柔抱在怀中,紧密无间、爱怜不已,两颗心脏在此刻仅仅隔着两层轻薄的血肉,他甚至能感受到夏盖蓬勃有力的心跳:
“因为我爱你啊,主人。”
因为你是我贫瘠灵魂中唯一的钟鸣,是我荒芜生命中突然腾起的群鸦。
无数朦胧、癫狂、隐晦的时刻,我都对此深信不疑。
第66章 一点点点也不可以 今生:谈恋爱啦……
阿缇琉丝曾认为爱是沉重的。
不论是他对别人的爱, 还是别人对他爱,都要以失去为代价。
谢默司爱他,所以独自度过了十五年漫长痛苦的等待;夏盖爱他, 所以用仅有一次的生命去换他的存活。
可如此沉重的爱意对于这两个雌虫而言, 似乎是生命中理所当然的部分, 经过无数深沉的痛苦后,他们仍旧轻松无悔地、一遍又一遍地告诉阿缇琉丝——
因为我爱你,所以由你带来的一切都是幸福的。
没有值不值得一说,因为我从来不曾作出这种衡量。
被亲密无比地抱在副官怀里,冷淡昳丽的长官安静聆听着对方年轻蓬勃的心跳声。
让他想起前世平定海姆冥界时, 被夏盖揽在怀中放血割肉以饲的刹那。
蛮荒、炽热、纯净。
这个雌虫的爱从始至终都带着一种野蛮的不谙世事和毫无保留。
温暖的血肉、虔诚的信仰以及无暇的灵魂,从夏盖诞生起这些事物便被他拥有, 构成这个雌虫在尘世间的一切痕迹,生而便有,死不带走。
全部被他无数次地摆在阿缇琉丝面前,令对方俯首可拾。
拿走我的心脏,拿走我一切可以为你所用的事物, 让我彻底融入你的生命与理想吧,这就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
阿缇琉丝抬手轻轻放在这颗心脏之上,感受着掌下一次又一次的跳动,而将他抱住的雌虫则沉静柔软地注视着他的所有举动。
“我知道的。”抱着阿缇琉丝的手臂突然以极其轻微的幅度颤抖, 像忍受着这世间最大的痛苦,夏盖如吞刀般咽下所有泣声,“我都知道的。”
那丛龙牙从来没有被带给你。
如果他的主人前世圆满, 那么这一世就不会存在。
所以被他深深爱着的阿缇琉丝,为什么会不圆满呢。他早已有所猜测,只是谢默司的反应证实了这一想法而已。
这是夏盖此生第一次在阿缇琉丝面前展露惶然痛苦与无助脆弱。
也是最后一次。
夏盖没有说他知道的是什么, 阿缇琉丝却心领神会。
他将自己的手掌彻底贴合在夏盖的胸膛上,温柔地笑着说:“如果曾经的命运是既定的,那么至少你是我自己选择的副官。”
如同夏盖无数次地选择他一样,他也曾选择了夏盖。
回应阿缇琉丝的,是一个愈加炽热收紧的怀抱。
感受到那慌乱不已的心跳,阿缇琉丝无奈地小声说:“仅此一次。”
嘴上说着仅此一次的雄虫,在未来的同居生活中却逐渐习惯来自副官的贴贴抱抱举高高,底线一降再降。
直到几日后从驻地回到公寓,和哈迪斯对练了几场的阿缇琉丝累得一根手指都不想抬起,十分难得地没有顾及仪态,在沙发上瘫成一张猫猫饼。
没有直接倒在床上是他最后的倔强。
夏盖已经能够熟练地做到,在不碰小猫虎须的情况下给猫猫擦脸,具体表现为直接把人抱进浴室,换洗衣物和盥洗用具都已经准备好,阿缇琉丝只需要亲自进行最后一步即可。
幼时不喜欢被侍从服侍的雄虫,成年后反倒变懒了。
啊,都怪夏盖。
瘫在沙发上等着被副官服务的阿缇琉丝如此想到。
他并没有等来夏盖的拥抱,而是等来直接落在他军服扣子上的手指。
“……你干什么?”阿缇琉丝猛地坐起,和正半蹲在他身边的夏盖直接对视,清晰地看见那双绿眸中的无辜。
雌虫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你太累了,我帮你。”
言毕,对方很有礼貌地询问:“可以吗,主人?”
手都放上来了,再问可不可以是吗。
美丽的长官不可自抑地红了耳廓,忍无可忍地挥开那只已经解开他的外套,逐渐向军裤皮带伸去的手:“你最近越来越放肆了。”
被主人呵斥的夏盖顿时停住动作,若无其事地偷瞄阿缇琉丝的神情,在确认对方没有真的生气后,又亲亲热热地贴上去,像抱着小骨头不撒手的大狗。
阿缇琉丝没好气地推开夏盖,色厉内荏地要求后者绝对不许再对他的裤子出手,然后带着些落荒而逃的意味进了浴室。
等他洗漱完毕清清爽爽地从浴室里走出来时,已经恢复往常冷淡自持的神态,板着脸开始处理智囊团发来的文件。
他原本还有点气咻咻,结果思绪逐渐沉浸,很快就把之前的事抛诸脑后。
等潘多拉星的事情处理完后,收复海姆冥界必须被尽快提到日程上,他的目标是将这颗矿物资源丰富的星球作为自己的第二块封地。
贵族封地和土地所有权有着本质区别,前者象征着一定规模的驻军权,封地内所有贵族都和领主拥有政治意义上的人身依附关系。
后者则仅仅意味着法律许可范围内的有限经济活动。
所以帝国在封爵授地方面一向格外谨慎,只有九大选帝侯和一些地位显赫的一流贵族有大面积的封地,其他中小贵族的封地都只是聊胜于无。
前世的阿缇琉丝平定海姆冥界后,被授予塔希琴作为第二块封地,他也由此成为百年来最年轻的双领伯爵。
这一次,塔希琴他要,海姆冥界他也要。
工作中的阿缇琉丝戴着一副保护视线的平光眼镜。
以如今的科技水平,视力矫正是再简单不过的手术,但既然能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就没必要多此一举。
为了最大程度地减轻负重,这副眼镜并没有镜框,只有两条纤细轻盈的银色镜腿,为阿缇琉丝美艳矜淡的面容增添了几分冷冽知性。
也减少了因过于秾丽而带来的攻击性。
在阿缇琉丝和其他亲信谈论着工作时,夏盖也没有闲着。
阿缇琉丝名下的各项产业仍旧由他总揽,属于他的分内工作相对而言还是比较繁重的。
而在随机抽查完职业经理人和执事们提交的报告后,有着绿色眼眸的雌虫拿起了最近一直在看的书。
《贵霜王朝史》
“比戴着王冠而死更为艰难的,是作为囚徒而活。”
这本书讲述的是涅柔斯大帝在位的三十年间历史,这短短的三十年中风起云涌,发生了诸多被后世列为里程碑的事件。
贵霜是封地名,贵霜王朝并未以厄喀德那的姓氏为名,而是以涅柔斯大帝尚未践祚时的领地为名。
向来厌世冷漠的雌虫很难和文学艺术中柔软的情绪共鸣,但他也想看主人看过的每一个字句,所以他留心着提丰城堡里,阿缇琉丝书房中摆放着的书籍。
夏盖认真时的神情几乎可以被称为凶戾,完全可以止虫崽夜啼。
处理完最后一封邮件的阿缇琉丝,从光屏上抬首时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
身材高大的雌虫端正地坐在自己身边,蹙眉翻阅着手中厚重的书籍,灯光从他的侧面朝来,在墙面投下线条极其利落的侧脸投影。
眉骨高深,鼻梁挺直。
几乎在阿缇琉丝看来的瞬间,夏盖就已经察觉到他的目光,放下书籍与他对视。
不论是多么冷漠的雌虫,在看到阿缇琉丝时都会忍不住露出笑容。
夏盖当然是其中翘楚。
无法抑制的笑意从眼底蔓延,连带着那双厌世桀骜的绿眸都变得温柔起来。
又想贴贴了。
阿缇琉丝敏锐地从这笑意中接收到信号,十分冷酷地提前拒绝:“不许贴过来。”
“一点点都不可以么?”
副官讨价还价。
“一点点点都不可以。”
长官霸道回复。
啊,好冷酷。
夏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暗戳戳地挪动着身体。
以目前的速度,再挪动十分钟就可以贴贴了。
他在心中默默计算着。
看穿他所有计俩的阿缇琉丝已经放弃抵抗,言语上还维持着冷酷长官的作风,身体上却已经诚实地不再抗拒,索性直接——
这次轮到夏盖愕然地僵硬在原地。
他的主人竟然直接躺下,后脑勺就枕在自己大腿上,对方身上沐浴过后的清香在此刻盈满鼻间,夏盖一向敏锐冷静的头脑骤然陷入混沌。
如雪原火山,猝然迸发。
一片寂静中,他只能听见自己訇然作响的心跳。
笨拙凌乱得像初学者的舞步。
“哈迪斯叔叔没教你这个吗?”引发这一切异动的雄虫却闲闲地躺在他的大腿上,带着点让他爱怜至极的小小坏心眼,恶趣味地问道。
好想亲。
夏盖在这声打趣中冷静地想。
他惊诧之中下意识地收紧肌肉,这一点让枕着他大腿肌肉的阿缇琉丝很不满,于是雄虫戳了戳近在咫尺的紧致腰腹:“放松点。”
身体的反应快过大脑,在阿缇琉丝下达命令的瞬间,夏盖已经控制着大腿肌肉放松柔软下去,让腿上的雄虫能枕得更舒服。
然而阿缇琉丝的命令并未停止,他像童话故事里被宠坏的小王子,蛮横地要求骑士做着不属于自己的工作:“嗯……我要看那本书。”
他闭着眼睛指了指被夏盖随手放在桌上的《贵霜王朝史》。
说着要看书的小雄虫却在副官将书递过来后,既不伸手去接,也不睁眼去看,而是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丝毫没有起身看书的意思。
于是,副官低沉中透着一点哑意的嗓音流淌而下,像冰棱融化的雪水,温柔流进他的耳中。
“……星历784年,雪花如撕碎的教皇谕令,纷纷扬扬地落在圣兰加城堡的雉堞上。涅柔斯大帝高举着王冠,赤足站在结冰的台阶前,这个来自厄喀德那的雄虫神色坚韧沉静……”
“在三天三夜的风雪交加后,圣兰加城堡的大门终于为他打开,神圣教皇亚历山大一世叹息着为迷途羔羊指明了前进的方向……”
一开始阿缇琉丝还能时不时点评几句,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变成含在唇齿间的呢喃,最后彻底消失。
来自阿缇琉丝的呼吸声逐渐变得舒缓平稳,夏盖的声音也低下去。
即便无比贪恋大腿上传来的触感,他依旧在确认阿缇琉丝入睡后,将对方小心翼翼地抱到床上,而后长久地凝视着那张恬静安宁的睡颜。
降临到他生命中的神明,也有于他腿上安眠的一日。
他在阿缇琉丝生命中的作用,终于不再只是宏大命运下的互相依存,也是温暖良夜中可以倚靠着沉沉睡去的角色。
夏盖的爱曾以近乎绝望的不顾一切为底色,可此刻他终于明白,他要和这个雄虫长长久久地走下去,他还有很多很多年去爱这个雄虫。
对阿缇琉丝绵延不已的爱,让他开始尝试着去爱这个世界。
第67章 栗子宴会 今生:参加宴会啦
圣兰加城堡坐落在精金崖上, 崖底是潘多拉星最大的精金矿脉。
精金石是锻造机甲动力炉最主要的稀有矿物,这座象征权力的府邸日夜守卫着使自己高居教廷的钥匙。
邀请了潘多拉星所有顶级名流的栗子宴会就在今天举行,低空轨道悬停着无数奢华高调的飞行器, 有心观察就会发现, 拥有着家族徽章的飞行器仍旧是少数。
只有传承已久的老牌贵族拥有着象征家族古老历史的图腾。
新贵们则用难以计数的金钱珠宝, 弥补家族历史不够悠久的缺憾。
随着发动机低沉悠远的轰鸣声,一艘鲜红如火的飞行器无比高调地悬停在城堡上方,尾部喷发的气体几乎将行走在城堡台阶上的虫族们吹倒。
他们却没有丝毫怨言,反而带着无比热切的神情去仰望那艘火红张扬的飞行器。
机身醒目狰狞的巨蛇族徽昭示了主人的身份。
九大选帝侯之一,厄喀德那。
从飞行器上走下的雄虫有着水蛇般冰冷平静的神情。
剪裁利落得体的深蓝色西装将他的身形衬托得十足完美, 肩背舒展、腰细腿长,蓝白条纹的丝质领带十分契合年轻继承人矜贵冷淡的气质, 姝丽俊美、容色无双。
行走在他身后的雌虫同样吸人眼球,低调而富有质感的银灰西装被完全撑起,胸膛饱满的线条在腰腹处骤然收紧,宽肩窄腰、身高腿长,呈现出标准完美的倒三角。
英俊桀骜的雌虫拥有着一双少见的绿眸, 此刻那双祖母绿般的眼睛正带着温柔甜蜜,将视线完完全全黏在阿缇琉丝身上。
年轻美丽的雄虫每走一步都会遇到前来寒暄的虫族,他一视同仁地礼貌回应,边走边与这些贵族闲聊着近日逸闻。
这些贵族并非毫无眼色地簇拥而上, 按照他们围在阿缇琉丝身边的层次顺序,隐隐可以窥见潘多拉星贵族的阶级秩序。
哈提的虫族离他最近,随后便是同样声名显赫的伊敦家族与其他一流贵族, 再外围的贵族很有自知之明地虚虚拥在周围,并没有上前。
随着漆黑锃亮的红底皮鞋踏上城堡内的钩花地毯,阿缇琉丝不可遏制地想起自己曾经在此受辱的祖辈。
那双漆黑如深渊的瞳孔有瞬间凛冽。
“这位想必就是阿缇琉丝伯爵, 闻名已久。”哈提家族的一名雌虫含笑说道。
阿缇琉丝在成年礼上已经拥有了自己的第一块封地,按照正式场合初次见面的称呼礼仪,这名雌虫本应尊称他为雅未克伯爵。
所以阿缇琉丝如同未曾听到一般,漫不经心地越过他,与其他虫族随意地谈笑风生。
这名雌虫同样拥有伯爵头衔,但伯爵之间也有天堑般的差距,所以他的同伴将他死死向后拉去,免得这个已经露出怒意的雌虫做出一些不体面的举动。
选帝侯们不论私下斗争得多么激烈,至少还要维持表面上的和睦。
随着侍从通报厄喀德那家族的雅未克伯爵驾到,这座城堡的真正主人终于现身迎接。
切萨雷伯爵,塔尔塔洛斯神教下司铎。
这个传闻中神秘无比的雄虫拥有着哈提家族标志性的金发,神教司铎级雄虫主教可以不披黑纱,所以为了表达对这场宴会的重视,切萨雷选择以真面目示众。
他的容貌和当今教皇十分相似,从容、英俊、富有神性。
随着他悠闲地一步步朝阿缇琉丝走来,周围的虫族逐渐噤声。
潘多拉星有头有脸的家族,几乎全部见识过他的雷霆手段,对他向来是又恨又怕。
“雅未克伯爵日安,请替我向法兰克尼亚大公问好。”比起上一个虫族,切萨雷的无礼显得相当高级,“不过我记得,这应该并非您的家族第一次迈入圣兰加。”
他指的是涅柔斯大帝膝行献冠一事。
圣兰加之辱在帝国史上相当著名,再怎么不学无术的贵族都必定被自己的老师们耳提面命过,以此牢记神教滔天的权力,得罪谁都不能得罪神教。
阿缇琉丝挑眉看他,意味不明地轻轻一笑,拍了拍身后夏盖的手,示意后者冷静,正欲开口便被一道冷漠庄重的声音抢先。
“伯爵所说的几百年前旧事,现在的年轻人不一定记得,又有什么提起的必要。”
替阿缇琉丝出声的贵族气质端庄隆重,一眼便可断定其必定出身军队。
是路易斯。
这位来自伊敦的雄虫按照辈分来说,相当于阿缇琉丝的父辈,不过贵族之间并不以辈分排序。
路易斯当然知道厄喀德那的继承人足以应对这种场面,但看到这个年轻美好的雄虫时,他总是无法自抑地想起,自己那未曾出生便随着爱人一同死去的幼崽。
二十多年前利奥死于加文之手时,已经有了一个虫蛋。
在对于他而言刻骨铭心的那天,爱人兴高采烈地告诉自己,他们的崽崽是一个小雄虫。
崽崽如果像利奥的话,应该也是一头黑发吧。
切萨雷被路易斯横插一脚倒也不生气,他深深地看了后者一眼,冷笑一声,转身宣布宴会正式开始。
自己都过成什么样了,还有闲心替别人出头。
可笑至极。
轻柔优雅的音乐落满金碧辉煌的大厅,舞池中间已经有虫族翩翩起舞,但更多的还是三五成群/交谈着的小圈子。
这场宴会之所以氛围平和,是因为直到如今还未露出它真实残酷的一面。
真正的栗子宴会只向极少数贵族开放,各种血腥猎奇、刺激感官的表演将骄奢淫逸的贵族们紧密联结,当大部分人识趣地退场时,黑夜才会真正降临。
看到阿缇琉丝百无聊赖地轻啜着手中香槟,夏盖在经过挑选后,为他取来一个小巧精致的奶油蛋糕,冷酷英俊的雌虫托着小蛋糕的场景过于好笑,阿缇琉丝也确实露出了笑意。
当视线落在奶油蛋糕上时,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塔利亚的奶油海绵蛋糕,而与之相关联的某个人也一并闯入他的脑海。
于是唇边那抹笑意逐渐加深。
下一秒他便看到伊敦那位年长的雄虫向自己走来,端庄严肃的雄虫在看到他后,竟露出些许可以被称之为柔软的情绪。
“我无法代表伊敦家族,阿缇琉丝伯爵如果有要事,最好还是联系伊敦的族长。”面对这个小雄虫,路易斯开门见山地表态。
“我和哈提之间的事情,你想必已经探查得一清二楚。”
伊敦族长与路易斯有着同一个雌父,所以感情一向不错,他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前者的决策。
“无论结果如何,十分感谢您出言相助。”阿缇琉丝真诚地向他举杯。
路易斯看着眼前美丽的青年,再想想以利亚,简直是无话可说。
他完全没有像寻常家长那般,生出替以利亚寻求婚配的想法。
这种念头在他心中彻底绝迹,和加文如此相似的雌虫,就不要再去祸害别人的崽崽了。
“真是非常漂亮的黑发。”路易斯感叹道,“多年前有幸目睹过法兰克尼亚大公的风采,令人此生难忘。”
几十年前玛尔斯大帝践祚时,他曾代表伊敦家族前往首都星送去贺礼。
那时他们这一辈也不过是阿缇琉丝现在的年纪,时间一晃竟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
正当阿缇琉丝和路易斯相谈甚欢时,场中灯光突然暗了下去,所有聚光灯都朝切萨雷伯爵的位置照去。
站在光柱中央的金发雄虫泰然自若地宣布,哈提家族打算和在场的所有虫族玩一个小小的游戏。
他们在圣兰加城堡的各个房间里放了总计50枚金栗子,希望大家踊跃参与寻找,一小时后找到数量最多的虫族可以获得来自神教的恩赐。
切萨雷伯爵将亲自使用神教秘法,提升那名虫族或者其家族里雄虫的精神力等级。
他话音刚落,场中便掌声雷动,然而笑着鼓掌的虫族们都不约而同地心沉了半分。
能走到这个地位的基本没有蠢货,虽然并不完全了解内幕,但他们能够隐约窥见神教秘法的异常之处。
很简单的道理,如果真的是恩赐,怎么没见首都星的选帝侯们去做。
就是不知道所谓的“恩赐”会落到哪个倒霉蛋身上。
一时间,族中握有精金矿脉或者冶炼技术的虫族们全都忧心忡忡,强颜欢笑地四散着寻找起金栗子。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切萨雷已经找好了目标,估计那个倒霉蛋会被敲晕在古堡的某个角落,等一小时后醒来时就发现自己手里塞着50枚金栗子。
宣布完游戏规则的切萨雷伯爵并不在意众人的反应,他悠闲地回到自己的套间,双臂舒展、慵懒地靠坐在皮质沙发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巡游器传来的城堡各处画面。
然而一个不速之客打破了他的怡然自得,闯进房间的雌虫脸色难看,隐隐可见怒意。
切萨雷甚至懒得回头:“事情交给你去办,是家族信任你,你现在是要辜负我们的信任么?”
和他有着相同发色的加文尽力压下心中怒火,却仍旧忍不住提高声音:“他是我的雄主!你让他接受感染,有没有考虑过我?”
“正是考虑了你,才会让你亲自动手。”切萨雷冷漠回道,“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乖乖听话的雄主么,被意识感染后,路易斯会对你言听计从。”
“我要一个傀儡玩偶干什么?而且如果感染失败,你们是不是也要把他做成炸弹?”加文不耐烦道,“总之你们换个人,路易斯不会接受感染。”
切萨雷难得多了点耐心,十分严谨地指出:“客观来说,高等级雄虫接受感染的成功率有37%,所以路易斯大概率不会被做成炸弹。”
他补充道:“你不是在外面养了一堆雄虫么?实在舍不得路易斯的话,就挑一个整成他的样子。以现在的技术,应该可以百分百还原长相。至于性格,调调就行。”
加文死死盯着看似真诚提议的堂弟,猩红的眼眸逐渐染上浓郁森意。
他一字一顿地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我说的话,你听不懂么?”
感受到加文毫不掩饰的杀意,切萨雷讶然回头,轻柔体贴地问道:“你不会,真的爱上那个雄虫了吧?”
在你亲手把他绑进手术室后。
第68章 再无筹码 今生:伪装得再像爱也不会是……
占地面积广袤的古堡拥有着难以计数的房间, 艺术价值极高的壁画穹顶记载着哈提家族悠久的历史,行走于城堡之中,随意抬首便会落进瑰丽的艺术海洋。
阿缇琉丝一边漫不经心地走在铺着厚重地毯的走廊里, 一边百无聊赖地欣赏着壁龛上摆放的黑金盔甲。
这套来自千年前的盔甲做工精良、古朴厚重, 它的主人是塞缪尔大帝引以为傲的长子, 在阿缇琉丝诞生以前,这名虫族是公认的史上最强雄虫战士。
塞缪尔最终就是死于他的刺杀,后者也凭借这弥天功劳成为神教的枢机骑士长。
从这套盔甲的形制可以看出,当年那位枢机骑士长必定是一位身形极其匀称高挑的雄虫,而在盔甲的背部有一块类似门帘的护脊甲, 可以灵活地掀起。
这个精妙的设计考虑到骑士长以翅翼作战的需求,在鞘骨附近特地制作出这道开口。
雄虫没有虫化的能力, 唯一与虫态相关的能力便是翅翼,这块护脊甲就是为了解放翅翼。
史书并未明确记载塞缪尔身亡的具体场景,但令史学家讳莫如深的史实,对于大贵族们来说却并非什么秘而不宣的东西,几乎所有选帝侯都知道塞缪尔到底是怎么死的。
他是被自己的孩子亲手毒死的, 所用的毒药便是被称为死亡之泪的哈提魔毒,从名字就可以看出,这种无法可解的毒药出自哈提家族之手。
哈提魔毒是一种提取自原始神盔虫的生物毒素,完全是针对虫族基因而设的针对性毒素, 毒性发作后中毒者的基因序列会在极短时间内彻底瓦解。
更为神奇的是,这种毒药像病毒一样,是一种极简生命体, 这就意味着它是可控的,下毒者可以掌控毒性发作的时间。
哈提魔毒唯一的缺陷就是过于脆弱,在进入目标宿主体内之前, 必须寄生在和原始神盔虫有着同一始祖的兜虫体内存活。
塞缪尔大帝的长子便是兜虫,他并未遗传塞缪尔大帝的种属,而是和自己的雌父一样。
色泽厚重的盔甲已经在古堡内伫立了几百年,被无数人瞻仰慨叹,它的主人死了几百年,所有真相与是非对错都被埋入黄土,留给那名雄虫的评价也只剩弑父二字。
盔甲胸口处突兀地闪烁着金光,阿缇琉丝抬手从那块掩心甲中取下一颗金栗子,指尖微弹,这枚金栗子便在空中翻了一圈。
夏盖轻松伸手接住,用手巾仔细擦拭了一番后,轻轻放到阿缇琉丝手中。
“看来我们运气不错。”阿缇琉丝看着掌中金栗,“这么快就找到第一枚了。”
他微微一笑,看向走廊隐蔽角落里的巡游器:“不过,要拔得头筹还是得找到那个‘幸运儿’。”
切萨雷就是融合了第三具神蜕的雄虫之一,这场游戏或许可以让他见识一下对方的能力。
灵巫被抓让这个雄虫感受到了威胁,所以他选择感染其他高级雄虫来增加筹码,结合潘多拉星的局势,阿缇琉丝对切萨雷会选择谁,已经有了大致猜测。
“走吧,让我们去找到路易斯伯爵。”
而被阿缇琉丝寻找的雄虫,此刻正位于城堡地下的武器库,严肃认真地观赏着曾被哈提历代族长驾驶过的机甲。
跟随他前往哈提的侍从则被拦在武器库外,这个黑暗庞大的地下世界,此刻像只有他一人般沉寂。
但路易斯知道,在他无法察觉的方位,必定有人驻守此地。
“你来这里干什么?”令路易斯憎厌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他仿佛未曾听到般,沉默着不愿回答。
被他忽视的雌虫看上去心情奇差,阴沉着脸朝他走近。
“我劝你最好听话。”在路易斯面前总是淡定挑火的雌虫,此刻流露出毫不掩饰的烦躁,“想活命的话,就赶紧滚出这里,现在立刻离开圣兰加。”
路易斯闻言终于有所反应,他慢慢转身看向加文,缓缓露出一个讥讽无比的笑容:“在以利亚面前装好人装腻了,所以到我面前来装吗?”
话音刚落,他的手腕便被加文死死抓住,钳制着他手腕的雌虫丝毫没有收力,他劲瘦的手腕已经浮现淤痕:“我需要在你面前装什么好人?一个失去生育能力的雄虫,对我有什么价值?”
端庄冷淡的雄虫骤然变色,在极度的愤怒中忘记所有礼数,用另一只手给了面前的雌虫一拳。
沉闷的响声之后,加文被这毫无保留的一拳打得偏过头去,他吐了一口血沫,冷笑着松开抓住路易斯的手,摸上自己脸颊上鲜红的拳痕。
在片刻的愕然之后,他心头涌起古怪的兴奋与激动。
路易斯还恨他。
路易斯还在意他。
即便牙齿都被打得松动,加文仍旧不可自抑地露出笑容:“这么生气?这么在意我说的话吗?这么——”
“哪怕是条狗对我叫,我都会觉得厌烦。”然而路易斯很快便收拾好了心情,甚至能够笑着对他说,“‘在意’这个词,绝不会出现在我对你的感觉中。”
“你只是夺走了我唯一雌君、唯一孩子的凶手而已。”
抓住他话语中的漏洞,加文愉快的笑容彻底冻结,翘起的唇角还未来得及收回:“……以利亚呢?”
“恭喜你,我不会再和你抢了,这个孩子已经彻底属于你了。”路易斯郑重地回复,“如果你想的话,可以让他改姓哈提。”
开什么玩笑。
这个雄虫不在意的话,抢到那个蠢货对他又有什么用。
加文强装镇定地提醒他:“你别忘了,你那堆雌侍,没有一个能给你生虫崽。”
他说的是雌侍不能生,而非路易斯失去生育能力。
他终于没有再羞辱对方,终于没有再将那颗心放在口中狠狠咀嚼。
他好像终于知道,自己亲手做出的事情,对这个雄虫而言意味着多么剧烈深沉的痛楚,终于知道他享受对方痛苦的行为有多么畜/生。
但加文是不会反思的,这个家族的人没有名为共情的能力,所以哪怕被叶菲烈尼亲手斩首,教皇都只会觉得是自己养虎为患,而不会想到对方的痛苦已经积累到无可忍受的地步。
路易斯冷淡回复道:“我和伴侣之间的事情,就不劳你操心了。”
而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这个被加文纠缠折磨了二十多年的雄虫,如以往无数次般想要转身离去,但与以往都不同的是,加文已经失去所有能让这个雄虫痛苦的筹码。
孩子是唯一可以让路易斯有所动容的筹码。
可现在,路易斯是真的要放弃那个孩子了。
这一瞬间,加文想过将路易斯打断腿带在身边,想过将路易斯的雌侍全部杀了,想过将以利亚绑到路易斯面前磕头认错,也想过把路易斯交给切萨雷。
可最终,他攥紧了手中的金栗子,突然极其轻松地说:“只要你回头看我一眼,我就保证你今天可以安全离开。”
那个雄虫一次也没有回头。
加文睚眦欲裂地看着那道挺拔端庄的背影坚定不移地向外走去,偌大的武器库中一时只有路易斯逐渐远离的脚步声。
有过一颗大难不死的心,叫路易斯如何死心对他低头。
“啊,我们来的好像不是时候?”一个年轻悦耳的声音突然响起,路易斯下意识朝声音响起的方向望去。
是阿缇琉丝。
年轻的伯爵信步朝他们走来,笑意盈盈地和路易斯问好后,用商量的语气和加文说道:“您似乎并不想将金栗子交给路易斯伯爵,那不如将它们交给我吧。”
他很善解人意地说:“这样的话,您应该也会比较好和切萨雷伯爵交差?”
还未等加文有所回应,路易斯已经语气急促地拒绝:“不行,这太危险了。以你的身份,并不适合和切萨雷过多接触,现在离开这里,回到宴会去吧。”
阿缇琉丝温和地说:“请不必担心我,我对于切萨雷伯爵的‘秘法’有一定了解,不会有问题的。”
路易斯仍坚持要说什么,却被加文冷笑着打断:“厄喀德那的雄虫,还是一如既往喜欢逞英雄。但是很可惜——”
金发雌虫热切注视着路易斯,猩红如血的眼眸中刻满病态入骨的欲念:“我并不允许英雄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所以是没的谈了?”阿缇琉丝最后确认一遍。
被加文狂热注视着的路易斯仍旧沉默冷淡,没有分给前者一个眼神。
“那就只能动手了。”年轻雄虫不无遗憾地摊开双手,“去吧,亲爱的副官。”
而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一道迅疾到无法看清的身影已经来到加文身后,在后者瞳孔骤缩的瞬间,强硬悍然地扣住他的手腕。
加文被这蛮力压制的瞬间便下意识进入虫态,杀人蜂狰狞可怖的尾刺即将从尾骨冒出时,他却仿佛心有所感般往路易斯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他看到路易斯愣怔疲惫的神情。
这个雄虫看上去真的很累了。
累到不再期待任何英雄的降临。
加文如此想到。
而仅仅是这片刻的分神,已经足以让夏盖将他彻底压制,这个绿眼睛的雌虫蛮横地从他手中抠出28枚金栗,温顺地交到那个黑发雄虫的手上。
不顾已经被夏盖死死按到即将崩散的脊骨,加文挣扎着扭头去看路易斯的反应——
他会知道28的含义么。
他们已经结婚28年了。
第69章 灵巫之死 今生:继续走剧情
加文永远也不会明白, 如果28年前,他没有杀死利奥和那个虫崽,那么路易斯即便不会爱他, 时间久了也会生出几分真心。
他在这个雄虫的眼中口中泪中恨中去追寻那一丝渺茫的真心与在意, 但其实只要他什么都不做, 安安稳稳地和路易斯过28年,以对方心软念旧的性格,都不会恨他至此。
可是他偏偏什么都做了,并且做尽做绝。
所以此刻他只能站在原地,看着路易斯逐渐远离。
他并不甘心仅仅驻足于此, 仍旧下意识地想要追上去,却被那个绿眼雌虫死死按在原地, 连虫态都未曾来得及进入。
在返回宴会的路途中,路易斯闭口不提之前发生的事情,语气轻松地转移话题:“伊敦第一顺位继承人是我兄长的孩子,他是一名很优秀的雌虫,如果他也来到这里, 想必和你会很有共同话题。”
说到这里,他含笑问道:“你应该还没有雌君吧?可以考虑一下他。”
阿缇琉丝失笑,对于这个问题他完全可以搪塞过去,但是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一道高大优雅的身影。
这道身影的主人昨晚才刚刚和他通讯过, 煞有其事地开玩笑说,自己已经向罗萨蒂亚元帅透露他们的关系,罗萨蒂亚元帅深表支持, 并且要求他们尽快举行订婚仪式。
很明显的玩笑,但因谢默司过于正经的语气,阿缇琉丝竟然有片刻的犹疑, 甚至别扭地默认了几声未婚夫的称呼。
直到对面英俊成熟的雌虫忍俊不禁,小雄虫才彻底反应过来自己被捉弄。
于是他恼羞成怒地挂断通讯,无情宣布明天不会再和谢默司打视频。
只能打语音。
非常残酷的惩罚。
想起昨晚的通讯,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蜜思绪,年轻昳丽的雄虫微微一笑:“多谢您的好意,但是我已经有未婚夫了。”
路易斯倒不觉得奇怪,以阿缇琉丝的出身,雌君的位置必定早已定下,但这不是还有雌侍的位置吗。
所以他以过来人的态度,颇有些语重心长道:“对于我们雄虫而言,比起伴侣,雌侍的意义更多在于同盟,对于雌虫而言也是一样的。所以——”
严肃认真的长辈话锋再次转回,和颜悦色地循循劝道:“考虑一下阿瑞斯,绝不吃亏,他可是伊敦下一任族长,很大程度上可以左右我兄长的决策。”
自古以来,任何同盟都不如姻亲深刻可靠,如果不是哈提行事过于霸道,伊敦和他们的关系会远比现在更为亲密。
阿缇琉丝虽然并未见过这位雌虫,但已经对其多次有所耳闻,这位少将在潘多拉军区声名远扬,连哈迪斯提起他都是赞不绝口。
是一位极其标准、优秀的军人,天生便属于军队。
在轻松平和的谈话中,他们一起回到宴会大厅,此时大部分贵族们也已经聚集在此,暗中猜测着是哪个家族不幸地被切萨雷选中。
就在这万众瞩目中,阿缇琉丝优雅抬手,遥遥展示着掌中29枚金栗。
璀璨生辉的金子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包括切萨雷。
他蹙眉看着阿缇琉丝,终于确信这位小伯爵就是冲自己来的,可惜这里是哈提的圣兰加城堡,而非尤那达斯的圣殿。
“既然灵巫已经被你抓住,那我是否可以作出他已经告诉你们一切的假设?”站在巨大画像下的切萨雷伯爵云淡风轻地询问道。
他们此刻正位于城堡的先祖画廊中,所有侍从都被屏退,只剩两个来自不同家族的雄虫遥遥对视。
原定的感染计划已经无法执行,表面上的功夫却还得完成,切萨雷在众目睽睽之下也只能首肯将“神赐”赠与阿缇琉丝。
虽然两人都心知肚明,所谓的神赐不过是感染精神力本源罢了。
切萨雷并不像灵巫一样狂热地追求精神力研究,精神力对于他而言和物质武器没有任何区别,只是巩固权力的手段,所以当他看到阿缇琉丝掌中的金栗时,就已经决定放弃执行感染。
连灵巫都栽在这个雄虫手上,他更不可能托大地认为光凭自己就可以感染阿缇琉丝。
他选择谨慎地等待,当内尔伽勒的第三位融合者成熟,找出帝国掌握的巴德尔时,才是神教真正对这些选帝侯动手的时候。
先祖画廊的穹顶以金箔雕刻,象征绵延血脉的黄金藤蔓沿着墙壁与穹顶延伸,光泽温润的丝绸梁柱之间悬挂着上百幅威严的先祖画像。
环视此地便可遍览这个家族的历史,从信仰之光到如今的狂热教廷,只是因为得到了本不该属于这个世界的伟力。
神蜕既让虫族进入史无前例的鼎盛,也为帝国带来最为恒久的内战。
阿缇琉丝微笑回复:“其实灵巫还有很多没告诉我们,或许阁下可以为我解惑。”
“还真是贪婪啊。”切萨雷感叹道,“想要毕其功于一役么,距离尤那达斯被歼灭才过去多久,就想把我也抓了?”
他继续说道:“你应该已经知道内尔伽勒的融合者有三位,否则不会目的如此明确地直奔潘多拉星而来。”
“但是最后一个雄虫是谁,灵巫肯定没有告诉你,因为如果这个雄虫的身份被泄露,那么他的下场会比死亡还要凄惨。”
阿缇琉丝对此持默认态度。
无论他如何审讯,甚至吞了灵巫多个分裂体,对方就是不肯说出第三个雄虫是谁。
“一个多月而已,帝国最高军事监狱已经遭受了13次不明袭击。”阿缇琉丝挑眉道,“看来灵巫在神教里确实很重要。”
切萨雷承认:“他是三人中最强的那个,如果能救出来自然最好。而令我们诧异的是,帝国居然能忍住不研究他。”
前世灵巫被捕获后便是假死送入实验室,由伊桑的导师对其大脑进行研究。
伊桑的导师主动接受灵巫感染想要提升精神力等级,以便更深入地进行神蜕研究,结果被灵巫的意识浸染,和神教里应外合将其救回。
这名雄虫顽强的意志力让他保留了些许自我意识,在发现自己犯下滔天大错后,他选择第一时间将所有情况上报帝国,而为了抵制灵巫在自己的精神海中找出巴德尔工程,他毫不犹豫地选择自我了结。
这一世如果阿缇琉丝没有成功将灵巫扣在监狱,而是乖乖将灵巫交给军部,那么同样的事情必定会再次上演。
这就是为什么灵巫被劫走时,尤那达斯的领袖并不担忧,因为在他的设想中,灵巫会以另一种方式被帝国亲手送回。
“虽然早就知道他是条喂不熟的狗,但你能这么快说服他救下芬尼尔那个雄虫,还是很出乎我的意料。”
切萨雷指的是灵巫为佐伊褪去兹神血肉的事情。(见第五十二章)
“那块兹神血肉费了我们很大功夫。”切萨雷目露惋惜,“早知道当初就不放到他身上了。”
当初在圣殿中与佐伊谈话的领袖,正是切萨雷,他就是尤那达斯的真正掌权者。
阿缇琉丝领悟到这一点:“原来当时我和阁下,仅有一步之遥。”
“这就是我今天真正想和你说的。”切萨雷仰头去看自己面前巨大的画像,“当初亲自现身梵王星,并不算毫无收获的冒险,至少让我现在不至于坐以待毙。”
他仰视的那幅画像,便是塞缪尔大帝长子之像。
这个原本应该姓芬尼尔的雄虫,因为亲手弑父,替神教除去心头大患,而被哈提家族奉为上宾,甚至连画像也被挂进了先祖画廊。
“千年前哈提魔毒为我们除去塞缪尔,千年后它将再次发挥作用。”
切萨雷凝视着自己的手掌,轻声说:“可惜要想掌控哈提魔毒的发作时间,就必须亲自在目标宿主体内植入基因。”
阿缇琉丝心中骤然一沉,不可遏制的惊骇之下,他已经明白了切萨雷话语中的未尽之意。
灵巫中了哈提魔毒,发作时间就掌握在眼前这个雄虫手中,生死都只在切萨雷一念之中。
而几乎是在阿缇琉丝反应过来的瞬间,他手腕上的终端就紧急震动着发来数条讯息。
灵巫暴毙。
来自佐伊的讯息十分言简意赅。
“这是我代表哈提送给你的第一份礼物。”切萨雷惋惜地叹道,“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杀了他。”
“毕竟,他确实挺有用的。”
这个雄虫再次展现了自己杀伐果决的一面,仅仅是为了杜绝帝国从灵巫身上得到更多关于神蜕的信息,他就毫不犹豫地杀了灵巫。
哪怕灵巫对于神教有着举重若轻的战略价值,他也能眼睛都不眨地随手抹除。
“接下来的日子,就做好随时接受大礼的准备吧,阿缇琉丝伯爵。你最好确保,对于你而言重要的所有人,都能安安稳稳地度过这个春天。”
唯有这句话能窥见切萨雷平淡外表之下,被逼亲手处死灵巫的暴怒。
灵巫这条线算是彻底断了,而这也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来自切萨雷的报复,还远未露出真容。
第70章 芬尼尔之血 今生:可靠的老谢
当阿缇琉丝再次回到宴会大厅时, 大部分贵族已经散去,栗子宴会的高潮部分至此才真正来临。
鱼贯而入的侍者呈上写着各类奇巧名目的菜单,阿缇琉丝冷淡地无视向自己递来的菜单, 连第一页都未曾翻开便转身离开圣兰加城堡。
他知道菜单里是什么。
被写进菜单的并非食材, 而是活生生的虫族。
其中任何一道菜都令人作呕。
他可以面不改色地直视任何血肉横飞的场景, 却不愿去看这些人性深处的黑暗。
无论何时,都绝不能让自己习惯黑暗,哪怕身处其中。
迈出圣兰加城堡的第一时间,阿缇琉丝就给远在首都星的部下们发去了郑重警示,务必关注神教的一切异动, 遇到无法处理的紧急情况就联系佐伊。
连佐伊也无法解决的问题,就去找第九军团军长。
分散在各大军团的亲信们严格执行了他的命令, 连提丰城堡和盖亚宫的守卫都在暗中提升了警戒度。
嗅觉敏锐的虫族已经感知到了危险的气息,上东区的权贵们开始深居简出。
然而即便如此戒严,灵巫死后的第三天,首都星一日之间骤然爆发多起恐袭爆炸事件。
第一军团大厦、盖亚宫、行政厅,甚至是提丰城堡, 多个地点被同时爆破袭击,整个安提戈涅都陷入硝烟与恐慌之中。
其中第一军团大厦的爆炸点,距离罗萨蒂亚元帅的办公室只有一层楼的距离。
一名年轻的少校如往日般正常出勤,通过基因识别后直奔办公室, 随后便以文件审批为由,前往罗萨蒂亚元帅的办公室。
幸而罗萨蒂亚的副官看出这个少校神情恍惚,将其强行拦截后搜出超小型炸弹启明星, 后者则在暴露的瞬间引爆足以摧毁整层楼的启明星。
周围十几名特战宪兵全部阵亡,只有罗萨蒂亚的副官及时进入虫态活了下来。
数十起爆炸事件一举冲上星网头条,硝烟弥漫中首都星上下震悚, 宪兵团和警署全力出击缉拿凶手,而这些投放炸弹的恐怖分子在完成任务后,干脆利落地服毒自尽,不留任何余地。
一夜之间,首都星全部军警力量几乎齐聚盖亚宫,日夜守卫着帝国的权力中心。
令所有人松了口气的是,这天之后爆炸事件突兀地陷入偃旗息鼓中,一连几日都没有再次发生。
当处在潘多拉星的阿缇琉丝收到消息时,他便知道这是切萨雷在向自己示威,被逼杀死灵巫,那个雄虫远不如表面上的淡定。
以九大军团和盖亚宫赫德卫兵铁桶一般的警戒度,任何来自外面的手都不可能伸得进去。
只有里应外合才能做到这一切,如帝国向尤那达斯安插卧底般,神教也在暗中腐化着首都星盘根错节的势力。
即便这次恐怖袭击并未带走真正影响大局的虫族,神教所展示出的威慑力也足以令人心惊。
如果神教如前世般在潘多拉军区率先起军,除了天启者部队,整个东部军区有几成军队会听从哈迪斯的命令。
情报分析师发给阿缇琉丝的数据并不乐观。
保守估计即便剔除伊敦,也只有不到四成,而如果没有哈迪斯多年的苦心经营,恐怕连这四成都远远不到。
神教在这里是真正的一呼百应。
而当阿缇琉丝眉目沉沉地看着光屏上密密麻麻的文件时,来自远处的警报尖锐鸣叫着撕裂整片天空——
元帅府邸遇袭。
今天是工作日,哈迪斯很显然不可能留在府邸,所以这次袭击针对的是他的雄主塞涅。
可是塞涅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切萨雷即便要报复阿缇琉丝,又为什么会选择对塞涅下手。
在赶赴元帅府邸的路上,阿缇琉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蹙眉深思着这个问题的答案,却无论如何都不得要领。
直到——
他看到重伤的塞涅被哈迪斯抱进医用飞行器,冷汗涔涔、惊惶恐惧,对方腹部被碎裂弹片擦过的伤口血流如注,即便被紧急处理后依旧透出殷红血色。
如一盆透心彻骨的冷水从头浇下,他瞬间醍醐灌顶,紧接着涌上心头的是无尽寒意。
芬尼尔之血。
切萨雷是冲着芬尼尔来的,在对付厄喀德那之前,他们选择先砍去这条臂膀。
“立刻和我回首都星。”顿悟切萨雷的意图后,阿缇琉丝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纵身跃上飞行器,“征调驻地目前可以跃迁的任何一艘星舰。”
他不容置疑地对夏盖说:“一天之内,必须回到首都星。”
收到指令的夏盖没有任何询问,顺利征调到目前唯一一艘没有在执行任务的跃迁星舰。
“星舰半小时后就可以出发。”
所有针对盖亚宫和提丰城堡的恐袭,都只是声东击西的幌子,切萨雷的真正目的,是芬尼尔目前仅剩的两只雄虫。
现在真正有危险的是佐伊。
“不要忘了你是为了什么才来到这里的。”目睹了全过程的哈迪斯很快就已经想清楚背后曲折,他难得沉下脸色,语气严肃。
“伊敦的立场到现在都模糊不清,你打算把这颗炸弹放这就走吗?”
“他是冲着佐伊去的,我无法对此坐视不理。”阿缇琉丝面沉如水,面对来自哈迪斯的强大气场依旧坚定不移,“等我回来。”
“那也不行!”哈迪斯怒喝,“从你决定出手的那一刻,就应该想清楚所有可能发生的后果,厄喀德那从来没有半途而废的虫族!”
“多少双眼睛正盯着你的反应,仅仅几十起爆炸事件就能让你离开潘多拉星,你让伊敦怎么相信你有足够的能力和意志,带领他们对抗哈提?”
阿缇琉丝知道哈迪斯说的是对的。
所以他沉默不语、痛苦纠结,那沉寂的面容下是一颗挣扎不已的心。
切萨雷有太多手段去对付一个失去精神力的雄虫了。
他到底该如何选择。
而在这僵硬冷凝到极致的氛围里,率先出声的反而是脸色惨白的塞涅。
他抬头看着阿缇琉丝,虚弱却坚定地说:“去完成你要做的一切,芬尼尔之血不会白流,佐伊那孩子比我们想象的都要更加坚韧。”
可是这不是意志坚韧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佐伊会死的。
站在旁边的夏盖无法替阿缇琉丝做出任何决定,在这种时刻,能够决定阿缇琉丝意志的只有他自己。
副官简洁地提出可行方案:“主人留在这里,我回首都星。”
没有任何人可以从夏盖手中击杀他的保护目标。
然而哈迪斯冷酷回绝:“你是他带来潘多拉军区的唯一亲信,你走了,让他怎么办?”
如今的情况和梵王星不同,梵王星上切萨雷的目的只是试探佐伊的身份,但现在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复刻百年前的血案,他要杀了芬尼尔目前唯一尚在军中的雄虫。
立在原地的脚有如生根般,短短几分钟,阿缇琉丝脑海中已经闪过无数个念头。
哈迪斯和塞涅是对的。
可佐伊就有错吗。
沉寂静默中,阿缇琉丝的终端震动着传来一道通讯请求。
是谢默司。
在首都星上下震动暴乱之时,这个雌虫依旧优雅从容,他看着光屏中面容冷凝的小雄虫,敏锐察觉到厚厚冰霜下的一丝仿徨,于是温柔询问缘由。
而在得知原因后,谢默司温和地对他说:“交给我。”
简短有力的三个字让阿缇琉丝瞬间卸下一切重担,心头所有迷茫徘徊都在此刻奇异地平静下来,他看着对面成熟内敛的雌虫,一句话也没说。
不必再说任何话,他相信这个雌虫就像相信自己一般。
谢默司会是他永远的盾牌与退路。
光屏中英俊年长的雌虫温柔地看着情绪明显好转的小雄虫,心想——
他的阿摩什么时候才能学会遇到事情先找他呢。
多多依靠我吧,小未婚夫。
无论是多么困难的事情,我都不会让你陷入仿徨无助。
直到阿缇琉丝对他露出笑颜,谢默司泛起疼惜的心脏才再次平稳落地。
虽然依靠着他的小雄虫是如此可爱可怜,他却仍旧希望对方能永远游刃有余,因为他太了解阿缇琉丝。
哪怕有无数人可以依靠,他的阿摩都不愿处于无力无助的状态。
谢默司从来面热心冷,前世诸神黄昏之战死了那么多虫族,他都能每天面不改色地陪着阿缇琉丝,于他而言,只有这个雄虫是不可以失去的。
带领帝国进入黄金纪,并因此而名垂青史的谢默司大帝,从来不是什么心系民众的伟大虫族,他对待任何人都冷心冷肺、温和无情。
除了自己的生命和权力,他没有爱过任何事物,并且深信将来也不会。
直到遇见阿缇琉丝,直到遇见这个被自己错过了十年的雄虫。
这个第一次让自己有所在意的雄虫。
至此,他信奉的所有教条都被彻底颠覆。
他最爱的不再是自己,他在自己心中甚至不能排到第二。
排在第一的是阿摩,排在第二的是阿摩的理想。【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