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魏起是真心还是假意，他的“死”都将对局势产生巨大影响。


    方进沉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魏大人是如何薨的？徐师爷呢？”


    那亲兵哭丧着脸道：“回……回大人，就在方才，徐师爷派人前来禀报，说……说魏大人突然病情加重，口吐鲜血，郎中们全力抢救，也……也回天乏术了……徐师爷……徐师爷此刻正在后宅主持魏大人的后事，并……并派人通报府内各位大人……”


    口吐鲜血？病情加重？


    方进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也太过……蹊跷了！


    他知道，自己必须立刻赶到府衙后宅，查明魏起真正的死因！


    否则，一旦让某些人抓住机会，混淆视听。


    那整个松江府，恐怕真的要彻底大乱了！


    “方安！方平！”方进厉声喝道。


    “属下在！”


    “立刻点齐所有亲兵！随我前往府衙后宅！任何人敢阻拦，格杀勿论！”


    他知道，一扬更大的风暴，已经无可避免地降临了！


    而他，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拨开重重迷雾，找到那个隐藏在最深处的……真凶！


    方进带着方安、方平以及数十名亲兵，如同一阵旋风般，迅速赶到了知府衙门的后宅。


    一路上，他能明显感觉到府衙内的气氛比之前更加压抑和诡异。


    那些往来的官吏和差役，看到他时，眼神中都带着难以名状的惊恐和……一丝幸灾乐祸？


    来到魏起平日里居住的院落之外，只见这里早已是戒备森严。


    数十名身着知府亲兵服饰的兵士，手持兵刃，将整个院落团团围住，禁止任何人随意靠近。


    为首一名看似是亲兵队长的中年男子，见到方进前来，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情，上前一步，拱手道：“方大人，我家老爷刚刚薨逝，徐师爷正在里面料理后事，吩咐过，任何人不得擅入，以免惊扰了老爷的英灵。”


    他这话，看似恭敬，实则却带着几分阻拦的意味。


    方进眼神一冷，沉声道：“本官乃松江府通判，魏大人不幸薨逝，本官理应前来吊唁，并协助处理后事。尔等速速让开！若有耽搁，休怪本官不讲情面！”


    他此刻心中早已是疑云重重，魏起的死，太过蹊跷，他必须亲眼确认，才能做出下一步的判断。


    那亲兵队长被方进这凌厉的气势所慑，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方大人，这……这是徐师爷的吩咐，小的们也不敢违抗……”


    “哼！”方进冷哼一声，不再与他废话，直接对身后的方安方平喝道：“若有阻拦者，拿下！”


    “是，老爷！”方安方平齐声应诺，手按腰间佩刀，便要上前。


    那亲兵队长见状，脸色大变，他知道这位方大人是说一不二的主，真要动起手来，他们这些人根本不是对手。


    他连忙摆手道：“方大人息怒！方大人息怒！小的们……小的们这就去通禀徐师爷！”


    说罢，他便急匆匆地跑进了院内。


    方进也不理会，直接迈步便往里走。他身后的亲兵们，也立刻跟上，将那些试图阻拦的知府亲兵隔离开来。


    走进院内，只见灵堂已经匆匆布置起来，白幡飘动，香烛摇曳，一股悲戚而压抑的气氛，弥漫在空气之中。


    徐师爷身着素服，双眼红肿，正跪在灵堂前，指挥着几名仆役布置着灵堂的各项事宜。


    他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见到是方进，脸上露出一丝惊讶，随即又化作了深深的悲痛与无奈。


    “方……方大人，您……您来了。”徐师爷的声音沙哑而疲惫。


    方进走到灵前，看着那具停放在正中的棺椁，以及棺椁前魏起的牌位，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虽然他与魏起之间，充满了试探与博弈，甚至一度剑拔弩张。


    但不可否认，在最后关头，魏起选择了与他联手，共同对抗那股笼罩在松江府上空的黑暗势力。


    无论魏起之前的真实意图为何。


    他的死，对眼下的松江府而言，都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也让整个局势，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徐师爷，节哀顺变。”方进沉声道，“魏大人究竟是如何薨逝的？可曾查明死因？”


    徐师爷闻言，老泪纵横，哽咽道：“回禀方大人……我家老爷……我家老爷他……他是被奸人所害啊！”


    “什么？！”方进闻言，心中猛地一震！“此话怎讲？”


    徐师爷擦了擦眼泪，声音中充满了悲愤：“就在方才，老朽按照惯例，去为老爷更换伤药。却发现……却发现老爷他……他口鼻流血，面色发黑，早已……早已没了气息！老朽连忙请来府衙的几位医官查验，他们……他们都说，老爷并非是死于箭伤复发，而是……而是中了剧毒！”


    “中毒？！”方进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万万没有想到，魏起竟然会是死于中毒！


    这究竟是谁下的毒手？目的又是什么？


    难道……是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在得知魏起苏醒，并且可能与自己联手之后，狗急跳墙，痛下杀手，以绝后患？！


    还是说……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针对自己的……连环计？！


    方进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深陷于一个巨大而凶险的漩涡之中，每一步都可能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查！给本官彻查！”方进的声音冰冷得如同数九寒冬里的风雪，“立刻封锁整个府衙后宅！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所有接触过魏大人饮食汤药之人，一律给本官控制起来，严加审问！本官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谋害朝廷命官！”


    他此刻心中怒火中烧，杀气腾腾！


    魏起的死，无论真相如何，都彻底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也让松江府的局势，变得更加凶险莫测！


    他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揪出幕后真凶，否则，下一个死的，可能就是他自己！


    “是，大人！”


    徐师爷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连忙应道。他虽然悲痛，但也明白，此刻绝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方进又转向方安方平，沉声道：“你们二人，立刻带领亲兵，将魏大人的卧房和这灵堂内外，仔仔细细地搜查一遍！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是，老爷！”


    一扬针对魏起死因的紧急调查，在方进的亲自指挥下，迅速展开。


    整个府衙后宅，都被重重兵力封锁起来，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方进亲自来到魏起的卧房，仔细勘察着现扬。


    房间内陈设简单，并无打斗的痕迹。


    床榻之上，还残留着魏起吐出的黑色血迹，散发着一股刺鼻的异味。


    几名府衙的医官，正在对魏起的尸身进行初步的检验。


    他们面色凝重，不时低声交谈着什么。


    方进走到近前，沉声问道：“诸位，可有发现？”


    为首一位年长的医官，躬身道：“回禀方大人，经过初步查验，魏大人确实是死于中毒。其所中之毒，极为猛烈，发作迅速，非寻常毒药可比。从魏大人尸身的症状来看，很可能……很可能是通过饮食或汤药进入体内的。”


    “饮食汤药？”方进眼神一凛，“魏大人今日的饮食汤药，都是何人经手？”


    徐师爷在一旁连忙道：“回禀方大人，我家老爷受伤之后，饮食一直都由老朽亲自照料，汤药也是由府衙的医官亲自煎熬，并由老朽亲手喂服，绝不可能有外人插手！”


    “哦？”方进目光如电，直视着徐师爷，“徐师爷如此肯定？”


    徐师爷被方进这锐利的目光看得心中一突，但还是硬着头皮道：“老朽……老朽敢以性命担保！绝无虚言！”


    方进没有再继续追问徐师爷，而是转向那几名医官，问道：“那毒药，可有查出是何种类？又或者，可能从何处得来？”


    那年长医官摇了摇头，道：“大人恕罪，此毒极为罕见，我等行医多年，也从未见过。若要查明其具体种类和来源，恐怕……恐怕还需要一些时日，并需借助一些特殊的器具和药材进行检验。”


    方进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


    看来，这下毒之人，行事极为谨慎，所用之毒，也绝非凡品。


    就在此时，方安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瓷瓶，神色凝重地说道：“老爷，我们在魏大人的枕头底下，发现了这个！”


    方进接过瓷瓶，只见那是一个通体乌黑、没有任何标识的小瓷瓶，入手冰凉。


    他拔开瓶塞，一股淡淡的、奇异的香气，从瓶口飘散出来。


    “这是……”方进将瓷瓶递给那几名医官。


    那年长医官接过瓷瓶，仔细闻了闻，又用银针蘸取了少许瓶内的残留液体，放在灯火上灼烧片刻，脸色骤然大变！


    “鹤……鹤顶红？！”他失声惊呼道，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不……不对！这不是单纯的鹤顶红！里面……里面还掺杂了其他几种更为猛烈的奇毒！这……这简直是……见血封喉的无解之毒啊！”


    “什么？！”方进和徐师爷闻言，皆是大惊失色！


    鹤顶红，本就是剧毒之物。


    如今再加上其他几种奇毒，其毒性之猛烈，可想而知！


    魏起，竟然是死于如此歹毒的混合剧毒之下！


    “这瓷瓶，是从何处得来的？”方进厉声问道。


    那年长医官颤声道：“大人，此等剧毒之物，炼制极为不易，寻常江湖郎中根本无法配制。能拥有此等毒药之人，绝非等闲之辈！而且……而且据老朽所知，这种混合奇毒的配方，似乎……似乎与宫中某些秘药，有些相似之处……”


    “宫中秘药？！”方进听了，心中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难道……难道此事还牵扯到了宫廷内斗？！


    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头凉到了脚！


    这松江府的水，当真是深不见底，也险恶到了极点！


    他强压下心中的震惊，沉声道：“立刻将所有接触过魏大人饮食汤药之人，以及负责打扫魏大人房间的仆役，全部给本官带来！本官要亲自审问！”


    他知道，这小小的瓷瓶，便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


    只要能查出这瓷瓶的来历，以及是谁将它放在了魏起的枕头底下，便能顺藤摸瓜，揪出那个隐藏在最深处的幕后真凶！


    而随着方进的一声令下，整个府衙后宅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


    数十名亲兵和衙役，在方安方平的带领下，迅速将魏起卧房周围严密控制起来，并将所有可能接触过魏起饮食汤药以及负责其日常起居的仆役、丫鬟、甚至包括那几名府衙医官，都一一“请”到了灵堂偏厅，等候方进的亲自审问。


    徐师爷虽然心中悲痛，但也知道此刻事关重大，强打精神，协助方进辨认和传唤相关人等。


    方进端坐于偏厅上首，脸色铁青，眼神锐利如刀，不怒自威。


    他将那个盛放着剧毒的小瓷瓶，轻轻放在面前的桌案之上，那乌黑的瓶身，在摇曳的烛光下，散发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死亡气息。


    “诸位，”方进目光缓缓扫过堂下那些战战兢兢、面色惶恐的仆役和医官，声音冰冷地开口道，“魏知府大人不幸中毒薨逝，此事本官定会彻查到底，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凶手和帮凶！现在，本官问你们，这个瓷瓶，你们可曾见过？或者说，是谁，将这个盛放着剧毒的瓷瓶，放在了魏大人的枕头底下？”


    堂下众人闻言，皆是面面相觑，脸上充满了惊恐与茫然。


    他们大多是府衙的老人，平日里谨小慎微，何曾见过这等阵仗？


    更何况，还牵扯到谋害知府大人的泼天大案！


    “回……回方大人，”一名年纪较大的仆役，颤颤巍巍地跪倒在地，声音发抖地说道，“小……小的们平日里只负责打扫庭院，送些茶水，根本……根本不敢靠近魏大人的卧房内室，更……更不曾见过这个瓷瓶啊！”


    “是啊，方大人！奴婢们也只是在卧房外间伺候，内室都是徐师爷和几位贴身小厮负责的！”


    一名丫鬟也连忙哭诉道。


    方进将目光投向那几名一直负责照料魏起饮食起居的贴身小厮。


    这几人都是魏起从京城带来的老人，平日里忠心耿耿，此刻也是面如土色，惶恐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