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阳光斜切进食堂玻璃窗，在不锈钢餐盘上碎成金箔。沐海涛盯着电子屏上的菜单，食指敲着瓷砖墙面：“牛肉面配辣子，绝了。”他戳了戳龙宇秋的肩膀，“你先占座，我去窗口蹲第一锅。”


    龙宇秋端着餐盘巡视时，看见依媛媛刚坐在一处，“一起吃？”他把餐盘往对面一放，筷子碰着餐盘沿发出清脆声响。依媛媛转头笑时，酒窝在脸颊上旋出浅坑：“沐海涛呢？”“在醋壶旁边修仙呢。”龙宇秋朝调料台努努嘴，只见海涛正拧开醋瓶，琥珀色液体飞流直下，在面碗里激起白色浪花。“这样真的能吃吗？”依媛媛看着堆成小山的红辣椒油，睫毛惊得几乎要飞起来。海涛抹了把额角的汗，筷子在碗里划出漩涡：“酸得过瘾，辣得提神，要不要试试？”话音未落，斜对角突然传来冷嗤：“喝醋成瘾啊？整瓶往里头倒。”扎着高马尾的女生举着空醋壶，指甲敲得桌面哒哒响。


    海涛的筷子停在半空，耳尖瞬间发烫。龙宇秋刚要开口，膝盖突然被桌下的脚踹了踹——只见海涛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您猜对了，我打小在山西老陈醋里泡大的。”女生拍着新醋瓶“咣当”砸在桌上：“有本事喝了这瓶，算你好汉。”空气突然凝固。依媛媛的指尖无意识地绞着餐巾纸，碎纸屑像雪花般落在裤脚上。龙宇秋看见海涛喉结滚动，突然想起去年冬天这厮为了赢根冰棍，在雪地里倒立十分钟的傻样。“喝就喝。”海涛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悲壮，仰头时喉结在日光下划出硬朗的弧线，醋液顺着嘴角流进衣领，在白校服上洇出深色地图。依媛媛的惊呼混着瓷勺落地的脆响，在食堂回荡，“这么喝下去真的没事吗？”龙宇秋却不以为然继续低头吃着面，只留下那个女生瞠目结舌的看着海涛把一整瓶醋喝得一干二净。


    下午的课堂上，龙宇秋后仰着椅子，用课本敲海涛的课桌：“木头，借支笔——”见没人回应，龙宇秋转过身，他眼睁睁看着海涛像被按了慢放键般抬起头，原本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消失不见，眼皮肿得只剩条细缝，活像刚从充气城堡里滚出来。“我去！中毒了！”龙宇秋的尖叫瞬间成了整个阶梯教室的焦点，只见海涛的手背鼓出透明的水疱，像发酵过头的面团。“快送他去医院！”


    医院输液室的消毒水气味刺得人鼻腔发酸，龙宇秋看着吊瓶里的液体滴答落下，突然戳了戳海涛发肿的手背：“说吧，是不是看依媛媛在，就想逞英雄？”对方刚要开口，病房门突然推开——蒙旖晨拎着保温桶，依媛媛抱着袋苹果跟在后面，校服外套半披在肩上，露出里面印着卡通足球的粉色T恤。“还能说话吗？”依媛媛凑近时，海涛慌忙把肿成香肠的手藏进被单，蒙旖晨瞅着他滑稽的模样，笑出眼泪：“下次想表现，不如去参加喝醋大赛，保准拿冠军。”


    点滴打完已是暮色时分，四人走在回校的林荫道上。路灯初亮，将影子拉得老长。龙宇秋故意放慢脚步和蒙旖晨走在后面：“你觉不觉得，木头今天像只充气企鹅？”“别损他了。”蒙旖晨看着前方并肩而行的身影——依媛媛正指着路边的樱花树，海涛虽肿着眼睛，却仍在认真点头，上衣拉链拉得老高，只露出半张发红的脸。


    夜风带来樱花的甜香，蒙旖晨忽然轻声说：“这样的晴天、夜景，散步聊天真是适合培养感情呢。”龙宇秋挑眉：“那我是托了木头的福，给了我培养感情的机会？”“你可别瞎想啊。”蒙旖晨转身时，樱花落在她的发梢，“瞎想什么？”龙宇秋露出一抹邪邪的笑。蒙旖晨别过脸去，望着漫天樱花：“没什么……”话没说完，前方突然传来依媛媛的轻笑，海涛正笨拙地给她递矿泉水，肿胀的手指差点拧不开瓶盖。


    第二天课间，龙宇秋把整张脸贴在海涛课桌上，像只偷腥的猫：“昨晚樱花树下，有没有什么突破性进展？”海涛盯着习题册，笔尖在“醋酸分子式”上戳出个洞：“她说我像河豚。”“然后呢？”龙宇秋急得直拍桌。海涛突然放下笔，目光飘向窗外的樱花树：“然后我问她，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她说挺好的。”“然后呢？”“我说……”海涛的耳朵又开始发红，“谢谢。”阳光穿过窗棂，在课桌上投下跳动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钻。龙宇秋似乎忽然明白，有些心事不必说破，就像樱花不必急着结果，在春风里肆意绽放，就已经足够美好。


    “木头，”他突然捶了捶对方的肩膀，“下次想耍帅，记得先查化学课本——醋酸和胃酸可不一样。”海涛追着他跑出教室时，樱花正纷纷扬扬落在走廊，像场未说出口的告白，温柔了整个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