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第 46 章

作品:《噪夏蝉

    陆掖今天下午带果冻去了公园的草坪上玩。草坪上有卖小猫小狗各种宠物的饰品。虽然陆掖觉得他和果冻两个对这些东西基本都没有什么浓烈的兴趣爱好,但是他知道夏醒棉一定热衷于打扮果冻,所以他给果冻买了一条项链。


    回到家刚给果冻戴上,就给夏醒棉打了视频通话,想让她看看,开心一下。


    结果——


    没想到接电话的是夏书岐。


    陆掖顿时觉得他在镜头前面,给小猫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这种分享行为,让他看起来像个傻逼。


    脸上的傻逼笑容也迅速地收起来。陆掖问他:“你凭什么接她电话?”


    夏书岐右手拿着筷子,搅动了下锅里面的挂面,反问他:“你觉得呢?”


    他们是亲兄妹,每天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接了她的电话,还用解释为什么?


    陆掖看着手机屏幕,目光偏锐利,屏幕两端的两个男人一时都没再讲话。


    无论是这边的厨房,还是那边的卧室里,都透着一种沉默。


    这种沉默带来一种奇怪的提醒和很不习惯的非日常感受,提醒这是他们十年来第一次视频通话。


    十年以前,他们之间的视频是其中一方不停歇的“哥哥哥哥”地叫着。


    而今天这种感觉陌生又怪异,似乎是一种难熬。


    陆掖的声音像是年久晒干的果干,生硬地问:“她去哪儿了?”


    夏书岐手里拿着手机,没看屏幕:“去拿青菜了。”


    说着去拿青菜的人回来了,回到厨房把手里的一把青菜递给哥哥,说:“哥,我加青菜一起吃。”


    夏书岐回头看见她手里的香菜、小白菜、油菜,问:“你吃得了?”


    夏醒棉:“我每一样就掰了一点。”


    每一样都一点,一共拿了三样,夏书岐说她:“眼大肚小。”


    夏醒棉冲哥哥笑了笑,反正她饿了,现在觉得什么都能吃得进,她说:“帮我一起煮了。”


    夏书岐把她手里的青菜拿过去,手机放还给她手里。夏醒棉看出来这是自己的手机,问:“我的?”


    夏书岐:“嗯,给你看猫。”


    陆掖感觉夏书岐在骂他。


    夏醒棉接过电话才看见了视频那头的果冻还有陆掖。


    哥哥刚刚是和陆掖在说话。


    夏醒棉对着手机屏幕说:“我回来了。”


    她不知道刚刚陆掖和哥哥在聊什么,夏醒棉继续说:“哥在帮我煮炸酱面,我刚去冰箱里拿青菜了。”


    她说哥哥的时候特意前面没有接主语,去掉主语后像是在说“我们的哥哥”。


    他们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他们能一起做饭,一起吃饭,他们的关系很紧密。


    陆掖说:“我也会。下次我给你做。”


    夏醒棉问:“你吃过哥做的炸酱面吗?特别好吃。”


    听见这个问题,夏书岐拿着筷子的手停在那,看着锅里沸腾的水面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陆掖没回答。


    夏醒棉也就知道答案了,他吃过。


    但是人却嘴硬的像是果冻脖子上挂着的铃铛,陆掖说:“不记得了。”


    夏书岐手里握着的筷子重新在锅里搅动起来,唇齿间吐出一句:“喂了狗了。”


    他骂得很清楚,清楚地传到了电话那头。


    陆掖问他:“你他妈骂谁?”


    夏书岐回过身,走到夏醒棉身后,视频越过她的肩膀看手机屏幕,说:“去当着你妈的面再骂我一遍。”


    “.…..”


    陆掖的脸色很难看,两个人转眼就又要吵起来。夏醒棉赶紧说:“哥,我出去打电话了。”她拿着手机,溜出厨房,穿过客厅回了自己的卧室。


    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夏醒棉对着电话赶紧说:“别吵架,别吵架,哥哥听不到了。”


    陆掖被气得已经松开了果冻,再没什么逗猫的心思。原本想张口就骂夏书岐,但夏醒棉跑的快,现在视频那头只剩下她了,陆掖把难听的话硬是给噎回去。


    夏醒棉说他:“你不是吃过吗?吃过哥煮的炸酱面,偏偏说不记得了。”


    陆掖:“……”


    不过夏醒棉说完他又安抚说:“哥哥这两天心情不好,和我爸吵架了。你别和他生气。”


    他心情不好和谁吵架关他什么事?


    但是夏醒棉说他,陆掖也不还嘴,就是听着。


    陆掖的目光没有看手机,但人脸还在屏幕中,薄白的眼皮微微下落,夏醒棉能看见他的睫毛。坏脾气的情绪都被盖在了睫毛和向下落的眼神中。


    他的脾气大,刚刚这么两句估计也很生气,但是被她说又不还嘴的表情,看起来又挺乖的,像是家里生闷气的小孩儿。


    夏醒棉换了话题又问他:“你刚刚找我是什么事?我刚好像看见果冻了。”


    陆掖坐着没动,仍旧没有看屏幕,但还是“嗯”了一声,声音显得有些闷。


    夏醒棉话里带着一点哄人的感觉,笑着问他:“果冻怎么了?今天下午你带它出去了吗?”


    她的随便两句软话,连哄都算不上,陆掖就没办法再像石头一样坐着。


    他坐在沙发上,手指勾了一下,对果冻说:“过来。”


    刚刚他发脾气的时候,果冻像是通人性一样躲远了,躲回它自己的猫窝里面趴着。


    听见陆掖叫它,朝它招手,果冻慢腾腾地站起来,似乎在用眼神打量陆掖,感受他周围的情绪。


    想了想,果冻挪着步子,又迈回了陆掖的身边。


    陆掖把手机的镜头下移,左手手指伸进去,勾住了果冻脖子上新买的脖套,陆掖说:“本来想给你看看这个。”


    刚刚想要分享喜悦的心情都被冲散了,现在只剩下略微生硬地向夏醒棉陈述事实:“我给果冻买了这个链子。”


    链子是粉色的,特别可爱的风格。夏醒棉看着说:“果冻是男孩子啊,你怎么给它买了粉色的?”


    “.…..”


    陆掖低头又看果冻,似乎才意识到果冻是个儿子不是女儿。他买的时候竟想着夏醒棉会喜欢什么款式,什么颜色,什么样子的了,挑来挑去把原本要带这个东西的性别给忘了。


    原本是一件好笑的事,但是开玩笑的心情也不多,陆掖说:“下次我再给它换一个。”


    夏醒棉:“下次我去和你一起买。”


    陆掖把手机屏幕移回自己的脸前,对着她“嗯”了一声,说:“好。”


    得,夏醒棉的一句随随便便的家常话,彻底把人哄好了。


    陆掖也觉得,他真是一点门槛没有。


    透过门的缝隙,夏醒棉已经闻到了炸酱面的香味,她说:“那我去吃饭了,你陪果冻玩吧。”


    陆掖:“嗯。去吧。”


    回到厨房时,炸酱面已经做好了,面和炸酱盛好放在碗里,安静的放在已经擦干净的厨台上。


    夏书岐还在厨房,他在整理,把刚刚用过的餐具依次冲洗好放回原位。


    见夏醒棉拿着手机回来,夏书岐:“想在哪吃?”


    客厅、餐桌还是厨房。


    夏醒棉:“我回客厅吃。”


    夏醒棉端起面碗抱回客厅,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把碗放在茶几上坐着吃。


    夏书岐也出来了,擦干手,在她身边的沙发上坐下。


    夏醒棉拿着筷子把面和酱拌在一起,回头问:“哥,你要不要一起吃?”


    夏书岐说:“你吃吧。”


    酱的味道很香,很浓郁。搅拌的过程中酱汁包裹住每一条白嫩的面条。


    目光落在这碗面上时,夏醒棉感觉头顶的那道视线一直没有移开,她又回了一下头,发现哥哥还在看她。


    哥哥好像从刚刚起看了她很久,夏醒棉不确定他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又叫了他一声:“哥?”


    夏书岐回过神,空了几秒。


    客厅的窗帘没有拉上,窗外透着浓黑,小区里的路灯昏暗的照不清路面。


    他没有告诉夏醒棉他刚刚在想的事。


    夏醒棉坐在他脚边的灰色地毯上,一手握着筷子,扭着头看他。


    夏书岐问:“碗会刷吧?”


    夏醒棉听完忍不住笑说:“会刷。”


    夏书岐“嗯”了一声,站起来回房间了。


    回到卧室的床上,夏书岐重新拿回手机。


    他亲妈给他发过来的那条消息因为一直没有点开,还停留在手机的主界面作为提醒。


    几个月前在他拒绝他妈说不会跟着他们一起去国外生活后,他又收到了陆城生给他打的电话,那通电话里,陆城生说了很多。


    想到那通电话,夏书岐放下手机躺回床上,整个人显得有些无力。


    陆城生告诉他:“这一次出国并不是像你妈说的那样,是想要去国外定居。”


    “她的身体条件不允许做心脏移植,只能通过新的治疗手段去治疗。但是很难。”


    “目前唯一有希望的是一项新的治疗技术,还在处于实验阶段,但国内已经没有名额了。那是一个中外合作项目,在国外还有一个试验名额,这次去是想抓住这个机会。”


    陆城生的声音中是低沉和无奈:“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了,我也不会让你妈妈去当小白鼠。没有人知道结果会怎么样。医生说如果没成,她可能只有两年时间了。她不想告诉你们,包括你弟弟也不知道,你妈说两三年的时间又不是两三个月,她不想把你们的生活都给搅乱了。”


    “我是有私心的,我知道你是你妈的心结。她的很多遗憾里面都有你,如果你去的话,对她的恢复会有帮助,我也怕你将来会后悔,没有在她临走前和她和解。但……书岐,这件事我还是希望得到你父亲的同意。如果他们常来打电话找你妈要人,她的身体支撑不了她处理这些事。”


    “当年送你走的事情,我很抱歉。我很喜欢你,也一直把你当成亲儿子,但在有了你弟弟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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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我确实因为有了新的儿子对你有了疏忽……我也要为了我父母对你的态度向你道歉。陆掖的爷爷奶奶偏心他,常常忽略了你,让你觉得不舒服。”


    “这些你妈都看在眼里,她很担心你的成长环境,你的心理健康。她怕你在一个被忽视、冷落、不够有爱的环境下成长。”


    “我爸妈担心我将来会把财产平分给你们两个,他们好几次和我闹,让我先找律师立下字据,将来的遗产不能分给你。”


    “你妈担心你在这个家里最后一无所有。但你是你爸爸唯一的儿子,如果你小时候能回到他身边,你可以分得他的甚至大部分家产,但如果你一直不回去,感情会生疏,你还有一个他一直养在身边的妹妹,你可能最后什么都没有。”


    “并且你爸很爱你,甚至为了你有很多次找过你妈妈……你的爷爷奶奶也很疼你,你回到那个家会得到更多的注意力和宠爱,所以无论是从你的心理教育还是从实际情况来看,你妈衡量过后都觉得把你送回去对你的未来会更好。”


    “她做这个决定也很艰难,她不是不爱你。书岐,送你走后她一直很难过,她和我说过很多次,你比她的性命更重要得多。她所有的考量都是为了你能过得好,为了你的未来会走得更顺利……”


    陆城生——这个小时候他妈甚至试图想要让他改口叫过爸的人的声音,反复地在耳边重复。


    重复到让夏书岐觉得卧室内的空气稀薄,几乎让人喘不上来气。


    只要一闭上眼睛,耳边就反反复复地响着那几句话:


    “她可能只有两年时间了。”


    “她和我说过很多次,你比她的性命更重要得多。”


    “她很爱你。”


    “.…..”


    夏书岐拿过手机给他妈回了一条消息:【还没和他说。他会同意的。】


    一个人在卧室里真的很难熬,夏书岐放下手机,从床上坐起,拉开门回了客厅。


    客厅里,夏醒棉还坐在地毯上,后背靠着沙发。


    碗里的面吃了大半,面条挑走了,剩了些青菜,他就知道她吃不了那么多。


    饭吃完了,带着吃饱后慵懒的神情坐在那儿看客厅的电视,夏醒棉放了一个综艺,估计因为爸妈都睡了,她把声音调得很低。


    转头看见他出来,夏醒棉伸了一个懒腰,朝他招了招手,小声地叫了一声:“哥。”


    可能是因为综艺哄她高兴,她心情很好地对着他笑。笑完,视线又回到了电视上,继续看她的节目。


    夏书岐走到沙发边,不同于她直接坐在地毯上,他坐到她身后的沙发上,靠着沙发垫。


    她从小性格好,脾气乖,无忧无虑地长大。还小时候夏书岐就发现她的身上一直有一种可以让周围快速变得宁静又温和的力量。


    像是不管怎么翻腾的,流淌的,喧嚣的情绪到了她身边都会自动变得乖巧,变得有礼貌,缓慢盘旋。


    听着轻微的电视的综艺声,坐在夏醒棉的身后,夏书岐靠在沙发垫上睡着了。迷迷糊糊中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他妈。


    电话中陆城生曾经跟他说过的那些话好像变成了从他妈的口里亲自说出来,她亲口告诉他:“书岐,我很爱你。”


    “送你走是不得已,是为了你好。”


    “送你走之后,其实我也很想你。”


    梦里他哭喊着说:“可你问过我在不在乎那些东西吗?我不在乎啊。”


    “我不想要他的东西啊。”


    夏书岐:“我想要你。我打电话求过你了,我哭着求过你了。我想让你把我接回去,我想要和你一起生活。”


    “可是你为什么不接我回去啊?是你不要我的啊。”


    身上被很轻地盖上毯子时,夏书岐醒了,但装作没醒。


    他感受到妹妹靠近,把毯子给他盖好。


    夏书岐的手臂抵在额头上,装作平稳的呼吸声下,眼泪濡湿了白色的沙发垫。


    夏醒棉给他盖完毯子后身体离开,紧接着传来客厅被她调低温度的空调被关掉的声音。她踩着拖鞋离开的脚步声,她把刚刚吃过的碗送去了厨房,流水声,最后声音又回到客厅。


    身边不远处,轻微的抽出纸巾的声音,一连串的声音似乎在眼前串起她的行为和动作,她刷完碗,擦干净了手。


    这些都整理好,她又踩着拖鞋回到了沙发旁,拖鞋底踩到地毯上时声音明显不一样,地毯毛绒的表面,吸纳了摩擦时的窸窣声响。她的身体再次靠近,刚刚擦干净的手隔着毯子轻轻推了推他。小声叫他:“哥。哥。”


    两遍。


    夏书岐睁开眼,客厅里的灯被关掉了,只有电视中传来照不亮整个客厅的光线。


    夏书岐手背移开。


    夏醒棉低声问他:“你要不要回房间去睡?”


    昏暗中夏书岐的视线微微下移,落在了夏醒棉脖颈间那条因为她弯腰而微微滑出的项链上,还有那枚,和戴在他亲弟弟手上,一样的戒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