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祐帝一言既出任朝堂上的好些官员有再多的微词也只能吞回肚子里了。有甚者频频在凌次辅、方大人和裴今遥三人间打转着看了又看，心中惊奇竟不知这几个看似毫不搭搁的怎么站到了一起。


    大理寺诸人俨然也成了其他人的打量对象，他们面不改色地站在所属位置上只默默听着接下来的上奏事务，直到散了朝，几人才松了一口气。


    长舒一口气的同时看见同僚们也是一样的作态，更是对视两眼失笑不已。


    “不错不错。”罗少卿拍着裴今遥的肩膀，“我就知道的是你！”


    康凌云康少卿，临走前与他和方大人都提过几句，希望能让裴今遥接任少卿一位，但这事说到底他们谁说了都不算，究竟花落谁家全凭皇上心意。


    他们都希望是裴今遥，但皇上真点了她，还是让他们喜出望外之际也不由惊讶。


    “可惜凌云离京前没看到，我今日就给他修书一封。”罗少卿搭着她感慨万千，“没想到凌次辅居然会举荐你，我还从来没见他这般坚持。”


    凌次辅无论为官还是待人处事都不偏不倚，一贯是中庸之道。任官数十载做得最多的就是保人，哪位官员惹皇上不高兴了他拉一下，哪个被卷入斗争漩涡中了他捞一把，官员们犯了错他也会求圣上网开一面。


    这性子使得朝堂上下很多官员敬佩他感激他，也使得不少人不喜他，但不喜归不喜真遇到什么事了他们也是信赖凌次辅的。


    别看宁大人今日说话谁也不得罪，那是他思索过后的圆滑练达，真论起谁也不想得罪那还得是凌次辅。


    圣上与凌次辅的一唱一和说是毫无预谋，那肯定是谁也不信的。


    -


    礼部尚书符大人自然是最不信的那一个，从凌次辅提出裴今遥这个名字后他的脸色就没好过。


    下了朝他立刻被禺东的几个官员围住了，符大人看向凌次辅本想过去说几句话的，可是内阁的几人聚在一起皱着眉说话他想了想终究还是没过去。


    “符大人您觉得圣上这是何意？”身边的官员连忙问。


    “还能有什么意思，把裴今遥那小儿拎到右少卿一位还不明显？”不等符大人说话另一个官员就嗤了声，“看着风光说到底还不是一支枪。”


    “说来说去都怪罗景明，杀个人而已还闹得沸沸扬扬，他杀过那么多人还不懂这个道理？撞到谁面前不好偏偏撞到裴今遥手上，这下好了咱们禺东都要遭殃了！


    还好他爹娘被……册子也没被发现，真是胡涂脂油蒙了心，早就说过个毛都没长齐的浑小子哪能成得了大气！”


    “都说他嫉妒裴今遥还不承认，说了让他千万小心小心再小心也不听，什么梨花桃花的，故意指代他裴家的梨花白不成？张大人千好万好唯此一处败笔。”


    “说这些还有用吗？”


    几人话没几句就自己吵了起来。


    “别吵了。”符大人本就心绪烦乱头疼不已，听他们这乱糟糟的更是心浮气躁，“知道铃乐坊没了你丢了捞油水的法子，说再多还不是要安分守己点，他裴今遥查又能查出什么与其担心他不如担心担心那煞星会不会突然出现。”


    他口中的煞星是指最近这段时间使得禺东几位官员“意外死亡”的那人。


    符大人这话一出，其余几人立刻闭了嘴。前有圣上欲扶持官员与他们打擂，后有神出鬼没杀人无形的煞星，他们是日日夜夜都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啊，何时能是个头。


    “实在无法，只能找他了……”符大人喃喃自语。


    出了奉天殿，落在最后的正是内阁的几位阁老。


    宁似宸走在最旁面色最如常，可其他几位无论是觉得事不关己的印元青还是一股脑举荐了好几位的越柘，甚至连亲口举荐了裴今遥的凌次辅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这与先前说得不太一样吧。”


    越柘是内阁中入阁时间最早资历最浅的，哪怕神色不虞也并不敢当面表露，只是有些不解。


    推举康少卿任南直隶巡抚是圣上和内阁一致决定的，后续挑选人员补上右少卿空位也是听从了圣上的意思，内阁上下观察了一段时间最终以不记名票拟形式选出来几位。


    裴今遥这名字当时还真出现过一次，但他以为这是印阁老投出来的，没想到她座师还未发话反而是凌次辅与皇上暗中成了某些共识。


    “这是最好的选择。”凌次辅此时才露出几丝笑意。


    彼时圣上就有意让裴今遥延着罗景明一案追查，只是当时让越柘与礼部尚书两人打岔了过去，如今大理寺右少卿空悬正合了圣意。


    印元青闻言看了他一眼，这一眼似乎要将凌次辅全都看透，凌次辅却只作不察。


    “真快啊一转眼九年就过去了。”印元青微扬着头视线落在宫门旁的宫灯之上，“老夫还记得时隔多年再见圣上，可真谓赫斯之威，能够辅佐此等君主是我之幸。”


    凌济也望向那宫灯，似乎从这盏宫灯中看见了九年前的时候。


    那一夜皇城内外血流成河，宫内更是如同人间炼狱，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宫灯，也染红了圣上的眼眸。


    宁似宸站立在一旁冲着急匆匆赶来的自己，只说了一句：“新皇继位。”


    那日的他是何神情来着……


    凌济不禁转头去看宁似宸的脸。


    可今日的他神思不属，心思并不在他们几人身上，像在想什么事情。凌济便又转了回去，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真是老了时常想起以往。


    一入宦海便如浮萍，哪有什么根系庞大稳如泰山，他能有如今的权势地位全系圣上一人，这个道理他早就知道……


    -


    裴今遥今日无疑是最大赢家。


    朝堂上的升官还只是圣上口谕，回到大理寺没多久路大伴就带着圣旨笑意盈盈地来了。


    圣旨一出，大理寺的其他同僚也全知道了，顿时炸开了锅。他们也想过康少卿一走是不是这位置就会空缺着给裴今遥留着，哪想到圣上爱她这么多，就直接给了。


    除了晋升的圣旨，其他的官服啊赏赐啊也都流水般入了裴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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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寺正升到寺丞还有人酸一酸，可这从寺丞到暂代少卿反而让大理寺的其他人酸不起来了。麻木了，真等到哪天裴大人暂代大理寺卿他们也习以为常了，人家背靠的可是皇上，这谁能比得了啊。


    “我知他升得快却没想到升得这么快。”


    “谁敢比肩？从入大理寺到如今有两个月吗？正六品到从四品，连升三级，汗血宝马都没这么快的。”


    “康少卿……哦不是，康大人也不赖啊，四年升了六级。”


    “等着瞧吧我觉得裴大人远不止如此，不信咱们打赌。”


    “……才不跟你赌呢。”


    其他同僚闲聊间，裴今遥已开始熟悉少卿事务，她这个暂代少卿除了要跟着处理大理寺的事务最重要的还是得圣上授意整顿禺东一派。


    所以虽说是管少卿的事但大多还是要由寺丞们分担，只是占着名头罢了。


    “云泥之别啊。”


    欧临安一边帮她整理案宗分类一边感慨万千，起初裴大人还只是高他半品的上峰如今俨然成了大舅哥一般的存在。


    “听说你这两日去醉风楼补录口供了？”裴今遥又想起他先前处理的案子。


    “是啊。”欧临安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关注不禁感动，“那孙引商对青楼女子施暴成性，采荷姑娘也是可怜躲过了一劫却也目睹了凶杀现场，凶手狡猾得很交代的话半真半假没办法只能让采荷忍着痛苦再回忆起那日了。


    前几日……当是最后再核实了遍供词，要不下官再请您去醉风楼吃个便饭？她们那的酒不得不说，更好喝更香醇了。”


    说着欧临安还咂了咂嘴，言语间全是对酒水的念念不忘。


    “哦？”裴今遥也有了兴致，“竟比之前还好喝，不得不说倚花楼和铃乐坊的酒可都比不上醉风楼。”


    “谁说不是呢。”他深以为意，“自从醉风楼换了主别的不说酒水香醇了可不是一星半点，也不知它主人到底是从哪弄来的方子。”


    单单卖酒怕不是都能大赚一笔，可再赚也赚不过青楼的吸金手段。


    “说来也正是九年前吧。”裴今遥捏着那支紫豪毛笔，无人看见她用了多大的力气，指尖泛起了白色。


    欧临安毫无所觉，仔细一回想还真如裴大人所说：“还真是。”


    他还在夸赞着醉风楼的美酒，直说的天上人间别无二家，仅凭这酒就隐隐有成为京城三大青楼之首的趋势，现如今铃乐坊的颓败不可逆转，也只剩下醉风楼和倚花楼了。


    当然好喝。裴今遥目光冷然透着森森的恨意，她裴家千百年来的酿酒盛名，可不是浪得虚名。


    醉风楼的酒再好喝也远不及她家正宗的酿造方法，可哪怕只像三分……也依旧受人追捧。


    自从得知她家中灭门惨案内藏隐情，她留意过许多后起之秀的酿酒之家、青楼楚馆和酒楼，尝过了许许多多的酒却品不出熟悉的味道。


    可就在她入了京城，无意间去了醉风楼后喝了那里的酒，才发觉自己的直觉没有错……真让她发现了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