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八子献计取巴蜀,高琰无奈应刺秦。

作品:《沧浪侠行

    令尹府中,昭阳派遣的刺客无一人返回,魏冉知道自己太多秘密,为了除掉这个隐患,他不惜联合田文、子之,暗报却在石首境内中断,敏感的他立马猜测是熊桁未死,毕竟能让三国权臣死士集体失踪的,或许只有“绝命十三剑”了。于是立即派人前往石首密查。


    正在他等待探子回报之际,上官靳尚、子兰悄然来访,神情凝重,带来一个惊人消息。


    靳尚急切道:“令尹大人,秦宫细作密报,秦相张仪与秦将司马错殿前激烈争辩,司马错胜出,秦王欲取巴蜀,这可是我楚国的势力范围。”


    昭阳倒是有些诧异,一直与秦交好的靳尚、子兰居然会如此急切地前来通报秦国消息。


    昭阳沉吟片刻,眉宇间透出一丝冷峻:“巴蜀之地,富饶险要,若秦得之,必成心腹大患。”


    “哎呀,这不是重点。”子兰急插话:“重点是,要是秦国一旦得巴蜀,国力大增,恐怕会图谋楚国,届时两国交恶,秦使给我们的好处将成泡影。”


    “还以为你们长进了,知道谋国了,原来还是只顾眼前小利。”昭阳冷哼一声。


    “令尹清高,谁不知道您是楚国柱石,秦王暗许你永为楚国令尹,秦使的好处您拿的可比我们多得多。”靳尚讽刺昭阳虚伪,犀首合纵锁秦,秦国岌岌可危之时,正是他力主退出合纵,才让秦国喘息。


    昭阳被戳中痛处,脸色骤变,却仍强作镇定:“休得胡言!我一心为国,岂图私利?秦若犯楚,我为一国主政,自当竭尽全力抵御外敌。”


    “令尹大人的操心我们管不着,但我们财路若断,岂能坐视?我们和各地豪族早有默契,在巴蜀境内的商路、矿产皆已布局多年,一旦秦军入境,不仅利益受损,连秦使给的好处也将化为乌有。”子兰语气愈发急切,心知与王位争夺无望的他,唯有保住现有利益才是上策。


    昭阳思忖片刻,终露妥协之色:“既如此,巴蜀这块肥肉不能让秦独吞,当下秦楚互盟,只要秦国动手,我即刻密奏我王出兵以援秦为名,抢夺巴蜀要地。”


    正在三人谋划之际,门外忽传急报,令尹安插在秦宫的暗探带着芈八子的密信火速赶回。


    暗探气喘吁吁呈上密信,昭阳拆阅,面色骤变。


    “令尹,信上说什么?”靳尚、子兰紧张地凑上前。


    昭阳瞥了一眼子兰:“你这个姑姑果然杀伐果断,密信中透露秦太子嬴荡也在征讨巴蜀之列,芈月想以我们除掉嬴荡为代价,承诺在秦取巴蜀后,保住朝中各位的利益,并助我楚国在巴蜀分一杯羹。”


    靳尚闻言,不免怀疑:“这芈八子素来与令尹不睦,此时却突然示好,不会有诈吧?”


    昭阳自信道:“她虽与我不睦,却是天下少有的聪明女子,除掉嬴荡,是为了给自己儿子嬴稷铺路,稳固她在秦宫的地位。”


    “万一......万一嬴荡不死,反咬一口,岂不引火烧身?”靳尚还是不太放心。


    “没有万一,谋杀储君是大罪,芈月既然敢提,就是主动给了老夫一个把柄,她绝不敢拿这件事戏弄我们,一旦事成,未来的秦王便是有我楚国一半血脉的嬴稷,届时利益共享,风险共担。”昭阳对暗探使了个眼色,示意答应芈月的计划。


    暗探领命退下,昭阳转向靳尚、子兰:“听说上官大人府上新豢养了一批死士?”


    靳尚捏了一把汗,昭阳这个老狐狸果然手眼通天,自己府上的死士竟也被他知晓。靳尚无奈点头:“确有其事,但这些人皆是亡命之徒,需重金才能驱使。”


    昭阳冷笑:“钱财不是问题,只要能除掉嬴荡,一切代价皆可承受,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胜任此重任。”


    “这个没问题,绝户剑侯英、鬼罗刹卫屠皆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只需重金相酬,必能完成任务。”靳尚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咬牙道:“只要令尹信得过,我即刻安排他们潜入秦国,务必确保嬴荡命丧巴蜀。”


    昭阳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好,事不宜迟,你速去安排。”


    见一切安排妥当,昭阳挥手令二人退下,洋洋得意自己的谋略布局,心中暗想:当年义渠之谋败露,没杀掉芈月,却不想今日竟有如此良机,天助老夫也。老夫只需坐山观虎斗,待嬴荡一死,芈月母子必感激涕零,楚国不仅能得分得巴蜀之地,还能扶持一个亲楚的秦王,届时自己的地位将如日中天,权势更胜往昔。


    昭阳嘴角微扬,这番美梦却被派去石首的暗探打断。


    “禀告令尹大人,石首城外孤岛上发现19具尸体,经查均为剑伤,剑法不明,已将尸体运回。”


    昭阳眉头微皱,沉声道:“剑伤?是熊桁的绝命十三剑?”


    暗探摇头:“剑伤凌乱,创口却极深,不似绝命十三剑那般精准,更像是凶猛剑势所致,而且从尸体分布来看,应是两人联手所为,用的是同一种剑法。”


    “鲸饮剑法?”昭阳心中一震,心道:魏冉会此剑法自己早有耳闻,另一位难道是高琰?他还没死的话,事情就复杂了。


    昭阳深吸一口气,冷声道:“立即查明三年前司吏高琰的下落,若他还活着,带他来见老夫。”


    暗探领命而去,昭阳陷入沉思,疑心较重的他反复思量,怀疑是芈原在背后操控,欲借高琰之手搅乱局势,但此刻他想到的是,若能引高琰入局刺杀嬴荡,不仅能完成芈八子的要求,一旦失败还能把脏水泼向芈原,届时为了平息秦国的怒火,芈原必死无疑,借刀杀人,一举两得。昭阳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心中暗笑:芈原啊芈原,原本为了楚国,在我之后老夫会全力扶持你,但三年前你却触犯了我的底线,如今也别怪老夫心狠手辣。


    咸阳宫内,秦王嬴驷正抱着芈月,与张仪、樗里疾在内廷商议国事。一个是虎狼之君,一个是虎狼之女,两人也不避讳彼此间的亲昵,张仪、樗里疾早已习以为常。


    “寡人没想到八子竟有如此谋略,昭阳老匹夫这次必中计。”嬴驷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继续道:“拿大秦未来的储君作为诱饵,即便是这老狐狸也绝想不到。”


    芈月轻笑,眼中透出冷冽:“我被昭阳老匹夫欺负多年,早就想报仇雪恨。相国恐怕也这么想吧?今日终于有机会让他尝尝苦果。”


    “当年昭阳嫉贤妒能,诬陷我为窃玉之徒,险些丧命。今番布局,正是要让其自食其果,偿还旧债。”张仪点头,嘴角微扬:“昭阳自以为智计过人,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等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待他入局,届时便以破坏盟约、刺杀大秦储君问罪楚国,楚国理亏,怕我大秦联合韩、赵、魏三国伐楚,必会老老实实把巴蜀让出来。”


    樗里疾点头附和:“为了这场戏真一点,王后那边就由我这个里长出面透露些风声,让她以为八子真要对储君不利,把魏国也拖下水,届时魏国、楚国必然会为了未来大秦储君是楚国还是魏国的血脉在巴蜀暗斗,而我大秦取巴蜀之事也就水到渠成,不会遭到他们的联手阻挠。”


    “此计环环相扣,寡人失去了一个犀首,但寡人的女人却是个女犀首,相国三年前为寡人保的好媒啊!”嬴驷虽然心中暗喜,但提及犀首公孙衍时仍不免有些许遗憾。


    “还得是相国和司马将军联手演了一出好戏,让列国以为我大秦政见不一,内斗激烈,以为有机可乘,实则我们早就暗中布局,虚虚实实,就是要全取巴蜀之地。待他们发现真相,已深陷泥潭,难以自拔。”樗里疾见秦王谈到犀首,张仪心中有些失落,立马为张仪说话,稳定其心绪。


    “张仪恶名,列国皆知,如果是臣主张取巴蜀,必会引起列国警觉,但由司马将军出面,列国轻视,便不会怀疑其中有诈。”张仪自嘲一笑,向秦王玩笑道:“臣这恶名在外,皆是为大秦谋划所致,以后也没有什么好名声在他国混口饭吃了,王上你可得给臣养老啊!”


    “哈哈,相国放心,寡人定不会亏待你。”嬴驷大笑,目光坚定,随即沉色道:“取巴蜀后,当如何?是三晋还是楚国?”


    张仪、樗里疾对视一眼,不禁暗叹:我王励精图治,不忘东出,居然已经想到取巴蜀之后的战略部署。


    樗里疾觉得取巴蜀后应先联合三晋,先图楚国,毕竟三晋已被秦军打醒,不敢轻举妄动,而楚国地广却人心不齐,对秦国疏于防备,正是进攻良机。


    张仪却瞧出了芈月的心思,深知如果先攻楚国,联合三晋,魏国必会全力支持太子嬴荡,届时芈月母子地位尴尬,失去楚国娘家后援,嬴稷地位难保,想提议先稳住楚国,集中力量对付三晋,待三晋臣服,再图楚国。


    樗里疾正要说明其策略,张仪却偷偷踩了他一脚,示意暂缓。


    张仪微微一笑,缓缓道:“王上看得远,臣等亦有所思,但还不成熟,待细细筹谋后再呈上。”


    嬴驷也发现了两人间的微妙互动,心中明了,对怀中这个奇策频出的女犀首多了几分防备,点头道:“也好,事关重大,务必慎重。明日召集众臣,再议此事。”


    出得宫门,张仪与樗里疾并肩而行,张仪低声叹道:“里长方才是不是想直言先攻楚国?”


    “相国也这么想?”樗里疾不解既然两人看法一致,为何相国却突然迟疑?


    张仪苦笑:“非也,从秦国计,先攻楚,确实是上策,但里长就没有考虑到此事牵扯到储君归属?你我臣子,岂能不考虑后宫之变?还是先不说为妙。”


    樗里疾恍然大悟,庆幸张仪的及时提醒,否则不管是先攻楚还是先图三晋,都会得罪王上的枕边人,自己日后必然处境艰难。


    “王妃是魏人,八子是楚人,若先攻楚,八子必失势,若先攻三晋,王妃也不会坐以待毙。如何抉择,实为棘手。”樗里疾思忖片刻,轻声道:“相国有何高见?”


    张仪沉吟道:“犀首离秦,其中就有王妃向魏国通风报信的嫌疑,加上当年王妃曾刺杀我王未遂,王上嘴上不说,心中必有芥蒂。荡公子已是储君人选,王上就算以后让荡公子继位,也会去母留子,以绝后患。故而我们提议先图三晋,稳住楚国,才是上策。待荡公子根基稳固,再图楚国,既避后宫之乱,又可借楚制晋,一举两得。”


    樗里疾点头,深以为然:“相国高瞻远瞩,此策既顾全大局,又巧妙避嫌,确为万全之计。明日议事,我等当齐心协力,力陈此策,以安王心。”


    “伴君如伴虎,更何况你也看出来了,八子并非善茬,宁得罪王妃,不能得罪这个母老虎。”张仪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低声道:“这个女人的智谋与手段远超常人,不在你我之下。”


    樗里疾心中一凛,点头附和:“所言极是。”


    高琰一家进入郢都后,灵儿从未见过如此繁华景象,街道两旁商铺林立,行人络绎不绝,车马喧嚣。灵儿在阿蛮怀中目不暇接看着琳琅满目的稀奇之物,心中满是好奇与惊叹。


    阿蛮轻声解释着各种新奇事物,灵儿听得入迷,眼中闪烁着对未知世界的向往。卖脆梨的小贩挑着扁担从青石板路上吆喝而过,灵儿突然指着斜对角悬挂彩绸的酒楼道:"爹爹快看!"


    只见二楼窗边坐着个戴斗笠的白衣剑客,腰间缠着七色丝绦,正用竹筷夹起蒸鱼喂给肩上红喙鹦鹉。


    高琰不动声色按住腰间长剑。这身装扮让他想起三年前在令尹府遇到过的一位门客,彼时那人曾说"七色绦出必见血"。


    阿蛮突然扯了扯他衣袖,压低声音道:"刚才路过绸缎庄时,有个戴青铜面具的黑衣人跟着咱们拐过了三条街。"


    斜阳将城楼阴影拉长之际,昭阳派出的十二名暗卫已在南市布下天罗地网。为首的独眼校尉扮作卖陶俑的货郎,盯着正在糖画摊前雀跃的灵儿。


    "客官尝尝新到的洞庭银针?"茶博士提着铜壶走近,借着倒水之势将密信塞进高琰手中。信笺上寥寥数字墨迹未干——"旧剑重铸,当有用时,边关一案风采老夫沉吟至今,速来府中一叙。"落款:昭阳。


    高琰目光一凝,迅速将信笺收入袖中,低声对阿蛮道:"看来令尹已对我们有所察觉,我不赴约,你和灵儿会有危险。你带灵儿先去客栈,我去去就来。"


    阿蛮点头,叮嘱高琰小心防备昭阳,抱起灵儿匆匆离去。


    阿蛮刚起步,便觉身后有异,回头见一青衣小厮正鬼鬼祟祟尾随。她心中一紧,不动声色地拐入小巷,故意绕了几圈。


    青衣小厮紧随其后,阿蛮见四下无人,抽出腰间软剑,剑光一闪,直指小厮咽喉。


    小厮惊退,却迅速亮出一枚令牌,低声道:“令尹有令,请姑娘勿伤和气,此行只为保护,并无恶意。”


    阿蛮剑尖微颤,冷声道:“既是保护,为何不光明正大?”


    小厮拱手道:“令尹行事谨慎,以防万一。”


    阿蛮一手抱着灵儿,一手持剑,绝命十三剑舞动,剑光如虹,瞬间在青衣小厮衣襟点出三朵梅花,剑势未收,冷声道:“感谢令尹好意,我这点微末之技,尚能自保。若再跟踪,休怪剑下无情。”


    小厮脸色苍白,只见三朵梅花破衣之处,无不是致命要穴,退后几步,拱手告退。阿蛮收剑入鞘,转身疾步离去,灵儿只觉好玩,临走时还在母亲怀中探出小手,轻轻挥别那青衣小厮,眼中满是好奇。


    高琰穿过熙攘人群,来到令尹府前,三年前与他寒暄的府卫依旧守在门侧,见到他也是异常兴奋,低声笑道:“司吏回来了?三年来不见,我们兄弟们都以为你在石首遭遇不测。”


    “一言难尽,待会换值后一块喝酒。”高琰淡然一笑,拍了拍府卫肩头,步入府中。


    府内庭院幽深,花香袭人,高琰沿青石小径而行,心中暗自思忖:昭阳此举究竟何意?忽闻琴声悠扬,转过回廊,见昭阳正端坐于凉亭,手抚焦尾琴,眉宇间透着一丝凝重。


    高琰见这个变法最大阻力、多次与自己针锋相对的老对手,心中自是愤慨,尤其是其当年一手策划边关一案,又在石首设下陷阱,杀害了自己岳丈及众多百姓,此刻却却不得不按下怒火,深吸一口气,上前拱手道:“令尹召唤,不知有何指教?”


    昭阳琴声一顿,缓缓起身,淡然道:“司吏,三年未见,你风采依旧。”


    “拜令尹大人所赐,三年远离朝堂,未能为国分忧,但也看清了不少事。今日前来,愿闻大人高见。”高琰话中带刺,自己已无官职,也不怕他再施手段。


    昭阳目光深邃,轻叹道:“司吏言重了,三年前之事,实属无奈。如今时局动荡,朝中急需良才。你还没有见过芈原吧?”


    “刚到郢都,便被令尹大人急召,还没来得及拜会。”


    “这就好,你此刻见他,时机未到,你也知道三年前石首之乱后,你已经是王上眼中的叛党,熊桁的同谋,若此时与芈原相见,难免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昭阳语气缓和,却极具威胁,三年前楚王为了平息事态,对参与围剿石首的权贵未动分毫,将熊桁定为谋反之罪,全是他这个一国主政的令尹一手策划。


    “真相如何,令尹心知肚明。”


    “不错,我知道你恨老夫,你夫人更甚。但王上震怒,朝野动荡,此时非澄清之时。”昭阳也不解释开脱,直接面对高琰的怒火,他继续道:“今日召你前来,实为共商国是。秦国欲取巴蜀之地,你是聪明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高琰眉头紧锁,深知巴蜀若失,楚国将腹背受敌。他沉声道:“令尹有何指教?”


    “挫败其取巴蜀,但两国目前互盟,不能动用朝廷手段。”昭阳知道高琰一心为楚,必会答应自己,说道:“秦王为了历练其储君嬴荡,将其编入军中,杀了他,秦军自退。”


    高琰指尖轻叩石桌,青瓷茶盏在震动中泛起细密涟漪:"令尹是要我做这脏了手的刀?"


    昭阳枯槁的手指抚过琴弦,在风中发出呜咽,道:"为了楚国,该清时清,该浊时浊。"


    檐角铜铃骤响,惊起三只白鹭。高琰注意到昭阳袖口沾染着新鲜墨迹,与信笺上的如出一辙——这老狐狸竟是亲自书写密信。远处忽然传来鹦鹉学舌的楚辞:"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


    "听闻芈原府上近日新得只巧舌鹦鹉。"昭阳状似无意地拨动琴弦,五音宫调里藏着森然杀机:"你猜它方才吟唱的是谁的辞赋?"


    高琰拔剑出鞘,寒光一闪,直指昭阳:“令尹莫非欲对左徒下手?”


    “非也,你就不想帮帮芈原?若能做成这件事,我楚国不受秦国威胁,芈原也能安心推行其变法,何乐而不为?”昭阳拿捏了高琰心中所想,知道要不是为了芈原变法,他绝不会放弃归隐,“事成之后,我自会向王上澄清你的冤屈,你再与芈原相见,他也不会因你而受牵连。届时,你二人可并肩辅佐王上,共谋楚国千秋大业,岂不美哉?”


    高琰剑尖微颤,目光复杂,终是缓缓收剑,沉吟片刻,道:“既如此,我愿担此重任,但需令尹一言九鼎。”


    昭阳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老夫绝不食言。”


    高琰走后,昭阳忍不住大笑,笑声在空旷的书房中回荡,仿佛已经预见了他日自己在楚国权倾朝野的同时,还能遥控秦国,天下权势尽握手中。


    笑声渐歇,昭阳敛容,提笔蘸墨,继续书写密信,向上官通知高琰应允之事,并密嘱其务必谨慎行事,刺杀成功后除掉高琰,待秦国震怒之际,构陷芈原。


    墨迹未干,昭阳轻吹信纸,眼中寒光如冰,心中暗道:“此计若成,楚国无忧,吾权更固。”


    当夜子时,郢都南市瓦舍飘起细密雨丝。高琰披蓑戴笠立于檐下,望着对面客栈二楼忽明忽暗的烛火——那是妻女所在。雨声淅沥,高琰心中百感交集,不知如何向妻子交代,昭阳是杀害岳丈的真凶,如今却要为他卖命。


    阿蛮在客栈窗缝中窥见丈夫身影,却见其突然按住腰间剑柄。她顺着视线望去,惊见对面酒肆二楼有青铜反光——三个弩手正借着雨幕掩护,弓弦已张如满月。


    "小心!"


    软剑破窗而出,银光划破雨帘。几乎同时,三支淬毒弩箭贴着她鬓角掠过,深深钉入窗棂。高琰闻声拔剑,却见暗卫们非但不护主,反而齐齐后退三步结成杀阵。


    "你们是何人?"高琰冷笑,剑锋挑起地上积水,水珠化作利箭射向刺客面门。趁其闪避之际,他纵身跃上屋脊,却见令尹府方向一切如常,知道不是这伙人不是昭阳派来的。


    阿蛮抱着灵儿破窗而出,在连绵屋瓦间腾挪。身后追兵忽被一阵琴音所阻,抬眼望去,但见一位白衣侠客正抚琴而歌,琴音如流水般清澈,是魏风曲目,似有千军万马之势,暗藏杀机。虽是同一伙人,但明显此人不想伤及妇孺。


    原来樗里疾依计而行,向秦王妃透露芈八子向母国求助暗杀嬴荡之事,王妃惊惧,急向魏国求援。魏王闻讯,遣侠客和魏武卒入楚提前截杀刺客,意在保护嬴荡。


    白衣侠客一曲未终,魏武卒已从暗处杀出,与高琰短兵相接。高琰护住妻女,见其身手矫健,结阵如龙,瞬息万变,正是魏武卒的精妙战法。


    高琰心念一动,借机传音给阿蛮:“高处那位侠客用琴音指挥他们阵法,我拖住刺客,你带灵儿从左侧突围,寻机杀掉使琴者。”


    阿蛮点头,怀抱灵儿如燕穿云,身法灵动。灵儿以为是与母亲嬉戏,咯咯笑声在雨夜中格外清脆。


    高琰挥剑如虹,与刺客缠斗,剑气纵横,雨水四溅。


    刺客见状,分兵拦截,却难敌高琰剑势。阿蛮趁机逼近白衣侠客,手中软剑如灵蛇出洞,直取咽喉。侠客侧身避过,琴声骤变,魏武卒阵型随之变换,封住阿蛮去路。


    白衣侠客指尖突然变调,琴弦迸出金石之音。阿蛮的软剑距离他咽喉三寸时,竟被音波震得剑身弯曲。她凌空翻身卸力,足尖点在飞檐兽首上,却见侠客斗笠下露出半张冷峻面容。


    斗笠轻扬,侠客目光如电,冷声道:“女侠身手不凡,速速带幼女离去,此非你等应战之地。”


    “阁下是魏人?”阿蛮护住灵儿,警惕问道。


    侠客并不作答,只以手势示意,琴音再起,魏武卒阵型如潮水般涌动,高琰虽剑法大成,却在魏武卒合围精妙配合之下渐感吃力。


    阿蛮见状,轻叱一声,软剑化作一道银虹,直刺白衣侠客。侠客身形一晃,避开剑锋,琴音陡然高亢,与阿蛮斗在一起,剑影琴音交织,宛如龙凤相争。


    阿蛮剑势凌厉,侠客指法灵动,琴弦激荡出阵阵杀气。


    灵儿拍手欢笑,天真无邪,不知道这场生死搏斗的凶险。


    阿蛮剑尖一挑,破空之声大作,侠客琴音骤然低沉,化作绵密攻势。两人身影交错,剑光琴影在雨幕中交织,就在陷入苦战之际,阿蛮忽觉灵儿轻声呢喃,居然是这白衣侠客的魏风曲调,灵儿声音清脆,竟与琴音相和,侠客微愣,攻势稍缓。


    阿蛮趁机反攻,剑气如虹,直逼侠客要害。侠客侧身避过,琴音再起,却带了几分柔和。阿蛮听出端倪,灵机一动,轻声哼唱,与灵儿声调相合,琴音竟被扰乱。


    侠客眉头微皱,指法稍乱,魏武卒阵型随之松动。高琰立时看出破绽,一招崩涛凿月,剑势如狂澜破空,直击魏武卒核心。


    侠客急拨琴弦,音波如刃,却因心随念动,被灵儿清脆童音所扰,琴音失去了原有的凌厉,反而多了几分柔情。阿蛮趁势而进,剑尖直指侠客心脉,侠客无奈退后,却不想阿蛮脚下轻点,借力飞身,软剑如电,瞬间划断琴弦,琴音戛然而止。


    侠客身形一滞,露出一丝惊愕,随即释然道:“胜负已分,我实败于小姑娘天真之音。”随即引颈受戮,准备迎接阿蛮剑锋。


    阿蛮却收剑回鞘,看出此人并非穷凶极恶之辈,反而颇具君子风度。抱起灵儿,轻声道:“多谢相让。”


    侠客微微颔首,目送高琰破阵,阿蛮携灵儿离去,身影渐隐于雨幕之中。


    侠客立于飞檐,目送三人远去,心中暗叹:“我无忌今日方知天籁之力,胜于刀剑。这幼女他日不可限量,恐成江湖传奇。”


    雨渐歇,侠客收起断弦古琴,向魏武卒命令道:“撤阵回营,去巴蜀再行大事!”


    魏武卒迅速整队,回道:“谨遵无忌公子之命!”


    原来此人正是魏国公子无忌,他素来光明磊落,为了魏国安危,扶持一个有魏国血脉的秦王,自己必须亲自涉险,将刺杀嬴荡之人尽数拦截,确保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