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张子楚廷拒犀首,三星共醉偷小闲。
作品:《沧浪侠行》 郢都章台宫内,犀首被拒楚国门之外的消息传遍朝野,秦相张仪此时却成了楚王的座上之宾,芈原数次求见,楚王皆不允。张仪明白只要让这个楚国唯一的聪明人远离决策中枢,楚国就会一直处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秦相老朋友了,秦王近来如何?”自作聪明的楚王试探道。
张仪微微一笑,从容答道:“我王正值壮年,近来龙精虎猛,感谢楚王挂怀。”
楚王眉头微挑,直入主题:“巴蜀之事,听说巴国已向秦求援,秦军已经挥师南下,这件事作为盟友,贵国为何未曾通报?”
“张仪此来不就是向贵国解释此事嘛。”张仪神色不变,缓缓道:“龙门相王时,蜀王对我大秦多有不敬,我王虽怒,但考虑到与贵国的盟友关系,蜀国又素来与楚交好,这才容他一时。如今蜀王愈发骄横,悍然入侵巴国,危及我秦边界,我王为保边境安宁,不得不出兵相助。此举实为自卫。”
楚王闻言,眉宇间闪过一丝疑虑,却未深究,只淡淡道:“先生是拿寡人当三岁孩童欺哄?这么说还是贵国给我面子了,秦国就没有假途灭虢之意?”
“楚王明鉴,我秦绝无此意。犀首合纵锁秦,我秦虽胜于函谷关,却也疲于应对,商君所练新军急需补充,当下无力再启战端。此次出兵,只为震慑蜀国,绝无他图。”张仪言辞恳切,明知道这番话就是给楚王一个台阶下,让其好向朝臣交代。
“听说秦王极为重视,连秦太子也编入军中历练,可有此事?”楚王对令尹刺秦的安排颇为关注,他倒是也希望秦国未来储君能是有楚人血脉的嬴稷。
张仪点头,神情肃然:“正是如此,此事乃我秦国绝密,楚王如何得知?实不相瞒,秦国历代储君皆需历经沙场磨砺,方能承继大统。荡公子此番随军,正是遵循祖制。”
楚王眼神微动,心中暗自盘算,口中却道:“秦楚联姻多年,不知孤那宗妹芈八子如今在秦宫可安好?一直想探望,却因国事繁忙未能成行。”
张仪心领神会,答道:“八子与我王情深意重,常挂念楚,前年诞下一子,取名嬴稷,聪慧过人,深得我王宠爱。”
楚王闻言,心中暗喜,脸上却不动声色,缓缓道:“这桩媒是秦相亲自保的,以后孤这宗妹在秦宫若有不便,还望秦相多多照拂。”
“楚王的意思是?”张仪明知故问,假装慌乱道:“立储的事张仪不敢妄议,楚王可不能推外臣行此万难之事,会掉脑袋的。”
楚王轻笑,目光锐利:“秦相多虑了,孤不过是关心宗妹,并无他意。倒是秦国的动向,还望秦相能时常通报,以免误会。”
“这是自然。”
昭阳眉头微皱,咳嗽一声,打破了殿内的沉寂,示意楚王向秦国讨要巴蜀之利。楚王却置若罔闻,急得昭阳暗自跺脚,咳嗽声越来越急促。
楚王早已瞥见昭阳神色,心知其意,却因三年前石首之乱对这个权臣心生忌惮,故意疏远,不愿再受其左右。
“令尹这是怎么了?”楚王目光微闪,轻描淡写道:“许是近日操劳过度,不舒服就回府休养吧。”
昭阳气得面色微白,却强笑道:“臣虽体弱,然国事为重,不敢懈怠。我王宽心,臣自会调理。”心中却暗骂楚王薄情,面上却依旧恭敬。
郑袖轻拽楚王衣袖,低声劝道:“王上,该向秦国要好处了。”
楚王微微点头,转向张仪:“秦相,实不相瞒,蜀国见秦国出兵援助巴国,也向我楚国求援了,一边是姻亲之盟,一边是邻邦之谊,楚国实难抉择。想来想去还是出兵的好,毕竟蜀国许诺五城为酬,寡人也不能为了和秦国的情谊而置国家利益于不顾。但若秦国能有所表示,楚国自会权衡利弊,慎重行事。不知秦相意下如何?”
“打仗嘛,终究是为了国家利益,外臣理解楚王的难处,蜀国与楚国关系素来交好,但毕竟弹丸小国,为一个弹丸小国伤了秦楚两国和气,实非明智之举。秦国不为取地,只不过为巴国抵御蜀国侵扰罢了,犯不上让楚王劳师动众。”张仪就是不提分利之事,他在等一个消息,让楚国理亏到不得不默许秦国鲸吞巴蜀之地的消息。
“秦相这是信不过我楚国,到现在还不说实话,巴蜀之地,秦国早已垂涎,楚国亦然,直接挑明吧,我楚国出兵,秦国未必如愿,不如双方各退一步,我楚国按兵不动,秦国也不得独占巴蜀,共同瓜分如何?”楚王已经没有耐心和张仪绕弯子,直截了当道。
张仪突然收起笑容,正色道:“楚王此言差矣,我秦军锐士在阵前厮杀,每一寸土地皆用血汗换得,楚国作壁上观,岂能轻言瓜分?我听说大王伐灭越国后,伪越贵族齐国支持下在南方复位,大王尽取越地之利时,可否割让与秦国一寸?今日楚国欲分巴蜀,明日秦国亦可在楚境效仿,届时楚王又将如何自处?”
“放肆!张仪,你敢诋毁我王!”昭阳和靳尚怒目而视,昭阳一步跨前,手按剑柄,靳尚则冷笑连连,言辞犀利:“秦相此言,莫非是想挑起两国战端?楚王英明神武,岂容尔等轻辱!”
殿内气氛骤然紧张,楚王却面不改色,目光如炬,静观其变。
张仪缓缓起身,语气沉静:“犀首合纵锁秦之时,楚国作为盟友,未曾援手,秦国却未计较。如今却要坐享其成,未免不公。其实合纵也好,连横也罢,秦国也非楚国不可,大不了我秦军固守函谷,厉兵秣马,待时而动。不过是东出晚些罢了。而贵国背弃合纵得罪三晋在先,如今又欲染指巴蜀,怕是四面树敌,进退维谷,秦楚结盟,不是我秦国求楚,而是楚国有求于秦!”
“秦相是在威胁寡人吗?”楚王冷笑一声,目光锐利如刀:“秦国固然强大,我楚国亦非弱者,带甲百万,粮草充足,岂惧一战?秦楚若真刀兵相见,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带甲百万?外臣替楚王算笔账,楚国百万大军实数不过五十万,且多散于各地私兵,难以迅速集结。再者,权贵争权夺利,军令难行,可调度军械、战马、粮草皆化作私囊,真正能战者不过二十万。这二十万精锐还需分守四境,防备三晋和齐国,能在西线与秦军对峙者,实则不足八万。修鱼之战,我秦国樗里疾以五万锐士大败犀首合纵联军二十万还历历在目,楚王若执意开战,我秦国何惧?”
楚王闻言,脸色微变,知道楚国内部虚实已被张仪洞悉,但作为大国之王,岂能示弱,遂冷哼一声,沉声道:“这么说来,秦相是认定我楚国不堪一击了?既然如此,不妨在巴蜀一试,看看到底是谁笑到最后。”
就在楚王话音未落,侍卫急步趋前,低声禀报:“大王,暗探来报,秦军已攻入巴蜀腹地,蜀国大夫陈庄被俘,还......还招认了与令尹配合刺杀秦国储君之事。”
“好啊!贵国竟敢谋害我国储君!此等行径,实乃背信弃义,天理难容!我张仪乃秦国相邦,必会将此事昭告天下,联合诸侯共讨楚国。尔等若不悔改,秦楚之间,唯有兵戎相见,届时玉石俱焚!”张仪终于如愿等到了这个消息,声色俱厉,逼视楚王,字字铿锵。
楚王面色铁青,看向昭阳,眼神颇为幽怨,昭阳低首,不敢与楚王对视,殿内一片死寂,气氛凝固。
楚王深吸一口气,赔笑道:“适才相戏耳,秦相勿怪。此事寡人不知情,我想令尹也不会做这种卑鄙之事。定是蜀国蓄意挑拨,意图离间秦楚,无凭无据,岂能轻信?”
秦国使团内一人将聂隐游龙剑和令尹密信递给张仪,张仪接过剑与密信,随即质问:“谁说无凭无据?令尹与七梅堂余孽勾结已久,密信中亲述刺杀计划,难道还是误会?”
楚王脸色骤变,哑口无言,殿内空气愈发紧张。
“秦相,此事定有误会,老夫岂敢参与此等逆谋?不过是前几日相印被贼人所窃,密信或为栽赃。楚秦交好多年,岂能因一时疑虑毁于一旦?愿与秦相共查此事,还彼此清白。”昭阳急声辩解,额上已现汗珠,没想到自以为是布局长远,却反被秦人抓住把柄,局势急转直下,真该听芈原之言,及早说服楚王与魏国合纵。
张仪冷笑,也不再顾虑,直言道:“楚国贪得无厌,欲壑难填,屡次背盟,我秦国早已不满,念姻亲之情,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们既要我大秦分巴蜀之地,又想利用立储之争牵制我国,殊不知此乃我秦八子之计,早就布下天罗地网,只待尔等自投罗网。”
“什么?芈丫头竟......可她是楚人呐!”昭阳震惊,心中暗自懊悔,未料那女子手段如此高明,竟将整个楚国玩弄于股掌之间。
“八子托张仪转告令尹大人,你逼她委身义渠质子以谋大利,多次陷她于险境,如今她是我秦国八子,不是被你操控的棋子,还请自重!”张仪言毕,殿内一片哗然,楚王面如死灰,昭阳更是瘫坐于地,心中惊惧万分。
楚王颤抖着手指指向昭阳,怒斥:“你竟敢如此欺瞒寡人!”
殿内众臣面面相觑,皆知秦楚关系已至冰点。
昭阳匍匐在地,颤声道:“臣万死难赎其罪,恳请大王宽恕!”
“慢!我秦国也不是不讲理,但求楚国拿出诚意,交出首犯,楚国保证不干预巴蜀事务,我王必会念在旧日情分,网开一面。”
楚王沉默良久,终无奈点头:“寡人愿依秦相所言,严惩首犯,永绝后患。”
“不可,王上,令尹乃国之柱石,岂能交于秦人?”待众人向殿外看去,芈原疾步而入,面色凝重,沉声道:“此事尚有转机。”
“芈原?他怎么来了?他居然闯宫议事,王上不是这几日严禁他入宫吗?”
芈原目光如炬,直视楚王:“王上,秦国步步紧逼,用引君入瓮之计,意在全取巴蜀,若交出令尹,反而向列国表明我楚国软弱可欺,必将引发群狼环伺,届时国将不国。”
“左徒有何高见?”楚王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的还是自己严防死守的芈原。
芈原深吸一口气,字字铿锵:“臣请王上召见犀首先生,联合三晋,共同阻挠秦取巴蜀之野心。”
张仪听到公孙衍之名,心下大乱,犀首两年前便挫败自己连横之计,要不是列国内斗不断,秦军将士死战函谷关,早已被他完成锁秦之策。
“左徒见过犀首了?贵国王上封关就是为了阻止犀首入楚,你身为人臣,却暗中联络,岂非悖逆之举?”张仪冷笑掩饰着内心的慌乱,企图以言语挑拨。
芈原却从容不迫,朗声道:“国难当头,匹夫有责。臣虽不才,却也知唇亡齿寒之理。秦国若吞并巴蜀,下一步要么攻略三晋,要么挥师楚国,魏楚岂能坐视不理?”
楚王闻言,眼神微闪,似在权衡利弊。张仪则面色阴沉,目光如炬,紧盯着芈原,企图从其神色中捕捉到一丝破绽。
“左徒此言差矣。”张仪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巴蜀之地,于秦如咽喉要道,势在必得。楚国若强行阻挠,只会引火烧身,自取其辱。”
芈原毫不退让,针锋相对:“秦相此言未免过于自信。巴蜀之地,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秦国虽强,却也难以在短时间内将其完全消化。而我楚国与三晋联手,足以让秦国投鼠忌器。”
张仪冷笑:“联手?哼,三晋之间矛盾重重,各怀鬼胎,岂会真心实意与楚国结盟?再者,楚国若执意与秦国为敌,只会加速自身的衰败。秦楚两国,本是姻亲之邦,何必为了区区巴蜀之地,伤了和气?”
芈原正色道:“秦相此言,未免过于霸道,是你秦国设局欲陷我楚国于不利之地,又让我楚国背负干涉秦国立储之恶名,是贵国先破坏盟约,挑起争端。楚国若退让,只会助长秦国的野心,届时天下将无宁日。我楚国唯有奋起反击,方能自保。”
“今日若贵国召见公孙衍,秦楚联盟将彻底破裂,我秦国大不了暂不取巴蜀,联络齐国,对楚国、三晋形成东西夹击之势,是为巴蜀陷入僵局,还是重新修好,楚王请自断,这些年要不是与我秦国结盟,齐国早就对楚国下手。”
楚王沉默不语,心中却在暗自盘算。他深知秦国的强大,也明白与秦国为敌的后果,但又不想处处被秦国牵制。犀首见与不见,一时难以决断。见,则可能引发秦楚全面对抗;不见,则坐视秦国扩张,危及自身。
郑袖看芈原颇有几分胜算,不想芈原得势的她冷笑一声,插言道:“王上,左徒言辞虽壮,却未虑及国情。秦楚结盟多年,贸然翻脸,恐生变故。三晋势弱,秦国强盛,与三晋合纵难以成事,反易招致秦国的报复。不如让秦相也退一步,允许秦国取巴蜀,但令尹万万不可交于秦国问罪,以免楚国颜面尽失。”
“王上,不可听王妃之言,轻率决策,面子是小,秦得巴蜀是大,此时退让,等于自断臂膀。”芈原力辩道:“楚国之威,岂能因一时之利而丧?犀首千里入楚,我楚国若避而不见,岂不示弱于秦?日后秦国必会更加肆无忌惮,步步紧逼。”
“我倒是觉得左徒还不如王妃明白,张仪是名利之徒,小时候家贫,受尽白眼,为了保护自己,便与富贵之家结交,果然没有人再欺负我,后来一时义气,为了穷困之友得罪了富贵人家,险些丧命。犀首大才,但魏国已是日薄西山,怎么与我秦国抗衡?”张仪敏锐地捕捉到楚王犹豫的神色,继续说道:“楚王英明,自然是不会犯张仪当年的错误。”
楚王眉头紧锁,思虑再三,终开口道:“秦相所言虽有其理,然犀首既来,不见恐失礼。且楚国自立,不可全依秦国。容我再思。”
“此言差矣,犀首秘密入楚,却无魏国国书,只是私下接触,可见魏国也对犀首合纵持观望态度。不见也是有理有据,请楚王速断!”张仪深知一个芈原就已经令楚王对自己心生芥蒂,再加犀首,势必将说服楚王合纵,届时秦国不但难取巴蜀,还会陷入多方敌对的困境。
楚王目光扫过众人,心中权衡利弊,缓缓道:“既如此,那便不见犀首,依秦相之策吧。”
张仪心中暗喜,面上却不动声色,拱手道:“楚王英明,此乃楚国长治久安之策。”
郑袖亦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芈原虽有不甘,却也只能默默领命。
待退朝后,楚王欲独留芈原细谈,但芈原却已对他失望至极,深知再多言无益,遂拂袖而去。楚王目送其背影,心中忽生一丝不安,但更多的是对芈原的不满。
张仪出得章台宫,见犀首立于宫门外,神情落寞,不免心生一丝怜悯,却仍冷声道:“大良造何必执着?楚王心意已决,合纵无望。魏国衰微,秦强楚弱,识时务者为俊杰,自先生走后我王常常挂念,先生若愿重新归秦,必受重用。”
“张子这话言不由衷吧。”公孙衍苦笑,摇首道:“我若回秦国,先生在秦必不容我,岂会甘心共事?再者,魏虽衰,我志未酬,前番交锋,我胜与交,但秦国胜于伐,先生连横受挫,我兵败修鱼,算是平手。”
张仪闻言,眉梢微挑,冷笑一声:“先生倒是了解张仪,若魏王对先生信任能有秦王三分,张仪斗不过先生。但可惜他终究不是明主,先生即便一时与张仪抗衡,但也难逃败局。”
公孙衍目光深沉,长叹一声:“张子所言极是,魏王昏庸,非明主也。然我志在母国,芈原亦如此,虽然我二人皆不被所用,但为母国尽力,愿与张子较量至最后一刻。”
张仪默然片刻,笑道:“昔日先生为秦国大良造,奇谋无双,今日却为魏国奔走,忠心可鉴。张仪虽是魏人,却深知顺势而为,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先生之志,令人敬佩,我却为先生惋惜。”
芈原见二人对峙,虽各为其主,却为能与当世大才一较高下而心潮澎湃,插言道:“乱世之中,能与二位共论天下,实乃芈原之幸。张子曾经是芈原朋友,如今为敌,犀首曾经是芈原对手,如今亦为友。但那都是在朝堂之上,私下里,我对二位皆怀敬意,不妨今日把酒言欢,暂时抛开权谋之争,在这乱世偷得小闲如何?”
张仪与公孙衍相视一笑,虽心知彼此立场难改,却也为芈原之诚所动。三人遂入酒肆,把盏言欢,谈笑间,朝堂恩怨暂且放下,只余文人风骨与乱世情怀。
酒过三巡,月挂中天,三人心中皆生感慨,知此夜过后,又将各奔前程,但此番相聚,亦成乱世中一段佳话。
“我要说一句,我张仪这辈子最感谢的,就是芈原。”张仪醉态微露,眼神却异常清明,“若无芈原救我,我早已死在昭阳那个老匹夫手中。”
芈原打了一个酒嗝,笑道:“张仪啊张仪,我以为你不知道呢!原来你心中记得如此清楚。”
“不过我最恨的,也是你芈原,在彭泽装作纨绔试探我,对我劈头盖脸一通打,我还不敢点破。”
“哈哈,那不过是试探你心性,谁知你竟如此记仇。”芈原摆摆手。
“要说我能入秦,一是芈原救我,二就是犀首推荐。若无犀首引荐,秦王未必肯见一个大言不惭的魏国策士。”
犀首轻叹,举杯道:“别谢我,当不起,张子窃玉之名看似是昭阳所赐,实则是我推波助澜,赚你入秦,我当时可难受了,在河西斩杀母国昔日袍泽八万,想离开秦国却被秦王知遇之恩所困。你张子入秦,我便能借机脱身,也算彼此成全。”
芈原指着犀首笑道:“犀首啊犀首,你可给自己找了个好对手,现在后悔了吧?”
犀首淡然一笑:“后悔?斗得旗鼓相当才是快事呢。”
“可惜你老兄珠玉在前,我等只能望其项背。自你离秦以后,王上就下令秦国不设大良造了,就和美人一样,一眼万年,再难寻得第二。”张仪玩笑道。
“说到美人,美在眼中不如美在心中。芈原爱妻邓夫人为国举才,那才是真正的美,可惜红颜薄命,别说芈原走不出来,我公孙衍也是意难平啊。”犀首叹了口气,举杯向月。
芈原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哀愁,轻声道:“吾妻若在天有灵,知道当世一等一的大才犀首为她举杯,定会欣慰吧。听说张子娶妻了,不知是何等佳人?”
张仪微笑,眼中泛起温柔:“她虽非倾国倾城,也不是温婉贤淑,但能与我共度风雨,相濡以沫。在这乱世中,得一人心,足矣。我们三人就犀首年龄最长,却只有他还未成家吧?”
犀首苦笑,饮尽杯中酒:“实不相瞒,奔走半生,心系天下,未曾顾及儿女情长。不过此番入楚,在江北之地遇到一位红颜,竟让我心生涟漪,可惜行色匆匆,没来及表露心意。”
“在我楚国江北之地?不知是怎样的佳人,竟能让犀首动心?”芈原好奇追问。
犀首轻描淡写:“说不上来,那姑娘冷若冰霜却又不失温柔,眉眼间透着一股坚韧,舞姿翩若惊鸿,似有千言万语藏于眉梢。见她那一刻,心弦为之一颤,方知世间真有如此奇女子。”
“姓甚名谁?我张仪给我王保得良媒,若能替犀首促成佳缘,也算功德一件。你若有意,托芈原代为打听,务必不负你一番心意。”
“我只知姑娘姓卫,所跳舞蹈乃北地广延之舞,我这种人注定浪迹天涯,哪敢奢望天赐良缘。若有机缘,自会重逢。此生若能得她相伴,也算不负此行。”
芈原听到犀首提及卫姓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是卫红绡,那可是令尹与除之而后快的私生女。芈原心中一动,暗思此事或许能解卫红绡之困,便道:“犀首放心,这位姑娘是个命苦之人,若能得你庇护,也算苦尽甘来。我与她旧识,定会尽力帮你打听消息,促成美事。”
犀首闻言,眼中闪过感激之色,却又感难为情。
“人生难得几回痴,一怒天下惧的犀首居然也会难为情,哈哈哈哈。”张仪大笑,打破尴尬,举杯道:“来,为犀首的桃花运,也为我们的乱世偷闲一刻,干杯!”
犀首脸上泛起微红,举杯相碰,三人笑声在酒肆回荡,酒香四溢,三人各为其主,却又在杯盏间找到了片刻的宁静。
而令尹回府后,正要兴师问罪暗卫没能及时拦截犀首,却闻报在江北之地发现卫红绡的踪迹,心中一惊,立即下令严密封锁消息,派人前往江北除掉此隐患。
高琰、阿蛮一路暗中保护公孙衍,见其与张仪、芈原畅饮,高琰虽想与芈原相见,却知道自己此时露面,只能给芈原带来麻烦,于是决定先去找昭阳算账,待解决完昭阳之事,择机再与芈原相见。
而昭阳将府中高手悉数派出后,心中隐隐感到不安,但他自负自己也武艺高强,于是独自在书房内演练剑法,试图平复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