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巨子化剑破血阵,百年之身万古心。

作品:《沧浪侠行

    阿蛮突然按住腰间软剑,寒光乍现间已挑飞窗外射来的三枚透骨钉。高琰闪身破窗而出,却见暗巷中数道黑影如壁虎游墙般遁走,檐角月光映出他们腰间青铜虎符——正是魏国武卒精锐。


    "看来有人不愿我们与孟大侠深谈。"阿蛮冷笑,剑尖挑起透骨钉细观,钉头淬着幽蓝剧毒,"魏宫秘制的青蚨泪,中者七日肝肠寸断而亡。"


    孟胜袍袖轻拂,墨眉在空中划出玄奥轨迹,剑气竟将酒肆门窗尽数封闭。他自怀中取出半截染血竹简,字迹狂草犹带金戈之气:"我追查几日,线索都集中在猗蔚身上,此人趁列国争雄之际,崛起于暗处,原先投靠于孟尝君,如今自立门户,暗中操控黑白两道,看来不只是为了寻常商贾之争,而是图谋更大的权势。"


    窗外忽传来细若游丝的埙声,孟胜神色微变:"是墨家求援的《黍离》调,看来魏王已对墨者动手。"话音未落,远处城楼狼烟冲天而起,火光中隐约可见玄色旌旗猎猎——正是墨家弟子的玄鸟旗。


    酒肆地板突然塌陷,六名身着魏武卒甲胄却戴着楚地傩面的壮汉破土而出,手中青铜戈组成天罗地网之势。


    阿蛮越女剑化作漫天星雨,叮当声中将戈头尽数削落。高琰趁机抓起酒坛泼向空中,酒液遇剑风凝成冰棱,瞬息间封住刺客穴道。


    "好个鲸饮剑法的寒江独钓!"孟胜赞叹间墨眉横扫,剑气竟在地上刻出魏国宫城地图,"今夜子时,魏王将在鹿台审讯我失身被俘的墨家弟子,二位可愿随孟某闯这龙潭虎穴?"


    话音未落,窗外飘进片染血枫叶,赤枫传讯,叶上血书正是魏相惠施的警告:侠以武犯禁,墨者若再详追犀首之事,大梁城下将血流成河。


    孟胜突然以剑拄地,面色凝重如铁,抬头望向东北方,"看来今夜鹿台之会,聚齐了不少江湖英豪。"


    “那犀首先生到底有没有遭遇不测?”高琰知道如果是孟胜要保护的人,普天之下便没有人能伤其分毫。


    “犀首公孙衍对外当然说已经遇刺身亡,实际嘛,正在北上寻找卫姑娘的踪迹,不过瞧魏相惠施的警告,显然派人刺杀犀首的就是魏国君臣了。”


    “犀首为魏国谋划多年,两成合纵,就算后来功败垂成,魏国君臣为何对他心生杀意?”高琰不解,犀首之于已经衰落的魏国,犹如中流砥柱,如今在野,也应该是座上宾,而非刀下鬼。


    “有什么难以理解的?犀首的智谋与威望早已让魏王忌惮,加之五国使者纷纷携相印而至,请犀首出山主持合纵,一个下野的权臣,远比在朝更危险。魏王宁肯错杀,也不愿放虎归山。”孟胜目光如炬,继续道:“当年庞涓兵败,魏王为了挽尊,不惜让这位兵家巨擘暴尸荒野,将战败之责推咎于他,今日对犀首亦然。”


    阿蛮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凛冽:“魏王对功臣尚且如此心狠手辣,对被俘墨者定更加残酷无情。今夜鹿台之行,看来是一扬生死较量。”


    孟胜点头,眼中寒光闪烁:“正是如此。墨家在大梁的分支追查到猗蔚这个中间人,看来是发现了猗蔚与魏国暗通款曲的证据,魏国君臣怕暗杀犀首之事传遍天下,急于灭口,却忌惮我墨家势力,故用鹿台之局引我前去,意图将我墨家一网打尽。”


    “既如此,孟大侠何必冒险赴约?正中其下怀。”高琰劝道。


    “我墨家弟子遍布天下,讲求的是义无反顾。鹿台之约,他们不是要我孟胜的项上人头吗?我便偏要让他们见识墨家的风骨与决心。”


    高琰握紧剑柄,沉声道:“正义不可屈,既如此,我们夫妇愿随孟大侠共赴鹿台。”


    阿蛮亦点头,愤愤不平道:“秦国以犀首遇刺流言挥师来犯,魏国不思抗敌,反以阴谋诡计掩盖残害忠良的罪行,实乃国之悲哀。”


    高琰明白这悲哀背后,更显魏国君臣的短视与怯懦,但楚国相比魏国,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芈原虽才华横溢,却同样受制于权谋,楚国君臣亦难容异己。想到此处,他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悲凉。


    鹿台以夯土为基、木构为架,高耸入云,四周环水,宛如孤岛。祭坛、青铜礼器陈列,香烟缭绕,气氛肃穆。此地乃魏国祭祀重地,每逢大典,君臣皆在此祭天祈福。


    今夜月光如水,却难掩杀机四伏,鹿台之上,暗影重重,惠施手中羽扇轻摇,冷笑时,露出一口被打掉的牙齿,眼中寒光更甚。这牙齿正是当年庄子云游途径大梁之时,惠施怕被庄子夺取相位,欲加害庄子,却反被庄子以“燕雀安知鸿鹄之志”讥讽,拔其齿以警之。


    他身后,魏国精锐武士、列国重金雇佣的死士隐于暗处,弓弦紧绷,只待一声令下。台下绑缚着被俘墨者,皆被挑断脚筋,血迹斑斑,却仍目光坚毅,毫无惧色。


    惠施冷眼扫过,心中暗忖:“孟胜若敢来,定叫他血溅鹿台,墨家亦将从此一蹶不振。”他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除掉墨家是列国君主想做却不敢为的事,今日若成,魏国威望将大增。


    鹿台之巅,风声骤紧,孟胜足尖点地跃上飞檐时,墨色衣袂在月光下翻涌如浪。


    檐角青铜铎铃无风自动,竟暗藏机关射出三十六枚牛毛细针,向他周身疾射。孟胜身形一晃,剑光如水,瞬间将牛毛尽数击落。


    高琰和阿蛮紧随其后,青铜铎铃的余音未消,喷出毒烟。阿蛮甩出腰间银链缠住高琰脚踝,借力将他拽离险境,细针毒烟散去,三人已到祭坛边缘。


    "好个请君入瓮的待客之道!"孟胜长啸声震九霄,墨眉剑锋划过祭坛青铜鼎,金石相击溅起三尺火星。火光照亮鼎身铭文,竟是当年魏国被齐国击溃于马陵、桂陵,求墨家止战调和,魏王亲笔所书"兼爱非攻"四字。


    惠施羽扇骤停,残缺门牙漏出嘶嘶冷笑:"墨家巨子可识得此鼎?我王觉得这口鼎最适合作孟大侠的棺材。"


    “当年鼎铭,是墨家止战调和的见证,如今却成讽刺。”孟胜目光如炬,冷哼一声:“当年要不是我墨家极力促成和议,齐国岂能轻易罢兵?魏王如今却恩将仇报,实乃小人之举!”


    惠施面色一沉,挥手示意武士逼近,惠施冷道:“墨家所谓兼爱非攻,要平民草芥与王侯相等,不知尊卑贵贱,岂非悖逆天理?”


    话音未落,武士们齐声怒吼,刀剑出鞘,寒光闪烁,鹿台之上,杀气腾腾。


    孟胜剑眉一挑,朗声回应:“兼爱非攻,正是为平息战乱,尊卑贵贱皆在生灵涂炭之下何足挂齿!”言罢,墨眉出鞘,剑气如虹,瞬间荡开层层刀光剑影,魏武卒纷纷倒退,鹿台石板龟裂,尘土飞扬。


    孟胜身形如电,剑锋所指,无人能挡,魏国武士虽勇,却难敌孟胜神威,纷纷败退。


    惠施见状,拍手冷笑,眼中寒光更甚:“好一个墨家巨子,果然有些手段!”


    他挥手间,暗处弩手齐发,箭如飞蝗。高琰、阿蛮左右腾挪,双剑交织如网,银光闪烁,箭矢纷纷折断落地,掩护孟胜前行。


    孟胜剑气纵横,斩断弩弦,直逼惠施。惠施退至高台,预先埋伏的江湖高手纷纷现身,围攻孟胜。对江湖侠客而言,孟胜威名如雷贯耳,魏国重金倒是其次,谁能拔得头筹击败孟胜,便可在武林中声名鹊起。


    一时间,刀光剑影交织,鹿台之上,杀气冲天,孟胜却从容不迫,一一化解攻势。


    惠施冷眼旁观,嘴角勾起阴翳笑意:“孟胜,今日鹿台便是你葬身之地!”话音刚落,高台两侧火把骤然熄灭,黑暗中隐约传来机簧声响。


    高琰忽觉脚下石板松动,九宫格地砖竟如活物般翻转变形。


    阿蛮眼疾手快抛出银链缠住祭坛铜鹤,借力腾空时惊见地底升起三十六尊青铜兵俑,每尊手中都握着淬毒连弩——正是公输家失传百年的"千机戮"阵法。


    孟胜墨眉剑锋疾转,在青铜弩机扣动瞬间刺穿三尊兵俑关节。被剑气贯穿的机关人突然反向扫射,毒矢如暴雨般倾泻向魏国武士和围攻的江湖高手,惨叫声此起彼伏。


    “鲁班门下机关术与我墨家较量百年,其中精妙之处,我作为墨家巨子岂能不识?”千机戮虽毒辣,但孟胜却对其机关构造了如指掌,剑势如虹,精准破敌,毒矢反向,魏军自乱。


    惨叫声中,惠施的獬豸冠被流矢射落,披头散发更显狰狞:"高人助我!"惠施惊怒,却见孟胜气定神闲,剑指苍穹,墨家威仪,尽显无遗。


    鹿台四周风声骤紧,藻井竟裂开丈许缺口,传来浑厚笑声:“墨家巨子,果然名不虚传!”一位剑客身形如烟,自藻井飘然而下,手持青霜剑,剑气凌厉,直指孟胜。


    “隐侠玄奇?阁下乃公子昂、商君至交,商君被车裂后归隐,今日为何甘做惠施鹰犬?”孟胜眉宇间透出凛然正气。


    玄奇冷哼一声,青霜剑划破长空:“当年商君赠我青霜,可惜商君不听公子昂之劝,不改处世之道,终落惨局。今我出山,非为惠施,乃为天下除去墨家这个祸根!”


    龙虎笔李辟、斩蛟手胡艺、千机引苏婆婆、邋遢拳师鲁大通、血手人屠厉天行等人见玄奇出山,原本众人各怀心思,不敢与孟胜正面交锋,此刻却因玄奇的出现,纷纷凝聚斗志,联手围攻。


    高琰、阿蛮见形势骤变,心知孟胜独木难支,二人默契分战两翼,与苏婆婆等人缠斗,为孟胜争取与玄奇一决高下的机会。


    玄奇青霜剑蓄势待发,剑芒吞吐,寒光逼人,孟胜墨眉剑横于胸前,气沉丹田,周身如渊渟岳峙。二人都没有把握一击之后的变数,不敢率先出手露出破绽。


    惠施却在一旁不断言语挑唆,“玄奇兄,墨家巨子不过虚名,何必畏惧?斩杀此獠,天下便无墨家之扰。你与商君旧谊,难道想看墨家继续肆虐天下,法度被践踏?”


    剑气凝聚,玄奇眼神一凛,被惠施言辞所激,青霜剑猛然一震,剑气如霜龙般吞吐而出。孟胜墨眉剑瞬间迎上,剑锋相对,气浪翻涌,鹿台砖石寸寸龟裂。


    二人剑术本在伯仲之间,玄奇先手抢攻,虽一时略占上风,却也难免先露破绽。孟胜沉稳应对,剑势圆融,墨眉剑如游龙穿云,巧妙化解玄奇凌厉攻势,反手一剑,直逼玄奇心脉。


    玄奇身形急退,青霜剑横挡之余,足尖点地,借力旋身,避开锋芒,剑势回旋,寒光如练,直削孟胜腰间。孟胜侧身一避,墨眉剑顺势上挑,剑气如虹,又刺玄奇咽喉。


    玄奇以进为退,青霜剑反手一撩,剑气如潮水般涌向孟胜,逼得他退后半步,趁机身形一闪,抢攻至孟胜左侧,剑锋直指其肋下。


    孟胜眼见玄奇剑势凶猛,却不慌不忙,墨眉不顾剑锋直指玄奇眉心,左手轻拂剑鞘,引出一道墨色气劲,分毫不差地将玄奇刺向的青霜剑收入剑鞘之内。


    玄奇一惊,青霜剑被制,墨眉又直刺眉心,情急之下身形急转,右手猛拍剑柄,青霜剑脱鞘而出,急速运气点头,用竖冠撞开墨眉,剑锋偏转,化解了眉心之危。


    说时迟那时快,两位高手即刻交错换位,剑影重重,继续激战。玄奇剑势如疾风骤雨,孟胜则以静制动,剑招沉稳如山。每一次剑锋相碰,都激起阵阵气浪,震得周围砂石飞溅,攻守之间,尽显绝世风采。


    高琰分战苏婆婆、鲁大通,阿蛮独挡厉天行、胡艺、李辟三人,阿蛮虽力敌三雄,但却凭借灵活身法和略有小成的越女剑法显得游刃有余,反而是高琰面对苏婆婆陷阱与鲁大通刚猛拳风,渐显吃力。


    苏婆婆手中银丝如灵蛇般缠向高琰腰间,鲁大通拳风呼啸,直击其胸口。高琰左闪右避,剑光如匹练,勉强抵挡,额角已现汗珠。


    银丝骤然收紧,布置的银丝阵法瞬间收紧,高琰身形微滞。鲁大通趁机猛扑,高琰连刺三剑,剑气纵横,却都被鲁大通无法预测的醉步化解,转瞬已至高琰面前,拳风如雷,高琰急退,剑尖点地,借力跃起,避过致命一击,银丝却如影随形,缠住其足踝,身形一滞,剑势骤减。


    欲要劈开银丝,银丝却能随力伸缩,高琰剑势受阻,心中暗急。鲁大通拳风再起,苏婆婆银丝收紧,高琰咬牙,剑尖急转,凝聚全身内力,点向鲁大通腕脉,将其震退。


    “别挣扎了,婆婆我这银丝阵法精妙,所用银丝乃南越蛛王蛛丝所制,坚韧无比,不惧任何刀剑劈砍。”


    高琰闻言,心念一动,原来如此,难怪银丝如此诡异,不过既然是蛛丝,那便好办了。高琰冷笑一声,剑尖轻挑,引动内力如潮水般涌入剑身,剑气瞬间化作炽热火焰,蛛丝遇火即熔,银丝阵法瞬间瓦解。


    鲁大通见状,拳势一滞,高琰趁机反攻,剑光如虹,直逼苏婆婆要害,局势骤然逆转。


    苏婆婆急退,银丝瞬间收回,双手结印,试图再布阵法。鲁大通怒吼,拳风再起,却已失先机。高琰鲸饮剑法如海潮涌动,剑气吞吐间,鲸吞之势尽显,剑锋所指,无不披靡。


    苏婆婆结印未成,已被剑气所逼,银丝散乱,鲁大通拳风虽猛,却难撼其锋,交战时间一长,鲁大通原本令高琰无迹可寻的醉步也被高琰摸清门道,招招预判,攻守自如,不多时便占尽上风。


    阿蛮见高琰局势逆转,心中一喜,越女剑法愈发灵动,她领悟越女剑意以来,剑势愈发圆融,但剑招使用却因缺乏与高手对敌仍显稚嫩,今夜鹿台之战,独战三雄,正是磨砺剑法的绝佳机会,将三雄视作磨剑之石,剑锋所指,愈发凌厉。


    阿蛮每次能制敌于毫厘之间,便会故意留出破绽,诱使对方避开,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压制,如此反复,既能提升自身剑招熟练度,又能保持战局压制,令对手无论如何也难以翻盘。


    李辟率先发现了阿蛮的意图,却又无奈阿蛮剑法灵动,每次破绽露出,随即化为攻势,令其防不胜防。


    厉天行号称血手人屠,却也被阿蛮剑法所困,血掌挥出,只听得掌风呼啸,却屡屡落空。阿蛮剑尖轻点,身形如柳絮般飘忽,避其锋芒,反手一剑,直刺其腕脉,厉天行急退,血掌带起一阵腥风,却难触其衣袂。


    胡艺刀法势大力沉,刀光如雪,却难追阿蛮身影,反而被阿蛮剑尖轻挑,划破刀鞘,刀势一滞。


    “女侠好剑法!颇有越女剑遗风,不知剑法出自何门?”李辟撤出战团,拱手赞道。


    阿蛮轻笑,自然不会泄露越女剑尚有传人之秘,只道:“此乃我叔父所创绝命十三剑!”


    作为江湖人,自是知晓绝命十三剑乃熊桁所创,不过即便是熊桁亲临,也难有此等造诣,想是阿蛮剑法之精妙,显然已青出于蓝。


    李辟心中暗惊,却也不再多言,转身加入战局,意图联手破解阿蛮剑法。厉天行与胡艺亦重整旗鼓,三人默契配合,攻守兼备,试图以合围之势逼退阿蛮。然而阿蛮剑意愈发精纯,身法灵动如风,剑锋所指,依旧游刃有余,令三雄难以近身。


    惠施眼见局势胶着,急令众人不管高琰、阿蛮,全力围攻孟胜,以期打破僵局。


    鹿台藻井突然传来异动,三十六道铜索从天而降,每根铜索末端都悬着精钢虎爪。


    苏婆婆趁机甩出三枚雷火弹,火光炸裂间高琰挥剑劈开烟雾,却见虎爪阵已封死孟胜退路。


    玄奇青霜剑骤然迸发七尺寒芒,剑锋过处青铜鼎竟被削下半截鼎耳,攻向孟胜。


    孟胜身形一闪,避开锋芒,墨眉剑顺势挑起鼎耳掷向惠施,那鼎耳裹挟风雷之势贯穿三名弩手,深深嵌入石柱颤动不止。


    "商君若见故友沦为权术傀儡,只怕九泉之下也要再死一回!"孟胜剑走偏锋刺向玄奇腋下空门,左手凌空虚画墨家符印。


    玄奇正要讥讽,当年与公子昂月下对饮的画面竟随灰烬翻涌心头,墨家以武犯禁,却实是法制大敌,但魏国君臣却也不尊法度,权谋横行,自己终究成了这权术漩涡中的一员,心中矛盾,剑势微滞,竟被孟胜一剑逼退数步。


    这刹那分神已足够致命。墨眉剑尖突然爆出三尺青芒,玄奇急退时发冠已被剑气震碎。


    高琰忽然嗅到风中飘来熟悉的沉水香,转头望去,鹿台东南角的青铜簋不知何时渗出黑血,九只玄鸟纹正逆时针缓缓转动,武王伐纣时封印的"牧野血阵"竟在鹿台之上启动!


    李辟的龙虎笔点在"角"位,胡艺的斩蛟刀劈向"亢"位,整个鹿台地面开始浮现二十八宿星图。


    苏婆婆狂笑着迅速布阵,三十六枚铜钱洒落星位,阵法骤启,血芒交织,道:“没想到吧,我苏婆婆竟然是阴阳家死门最后一任司命,今日,便让尔等见识真正的阴阳秘术!”


    孟胜墨眉剑突然发出悲鸣,玄奇趁机刺出必杀一剑,却在触及孟胜咽喉时硬生生偏转三寸。


    玄奇这位曾见证商鞅变法的老剑客,终于看清星图中央那尊缓缓升起的蚩尤像手中,握着的正是墨家初代巨子腹?的断头铡刀。


    "原来你们要的不是墨家的命..."孟胜染血的广袖扫过星宿图,被血浸透的"非攻"二字在月光下妖异如活物,"是要借墨者之魂重启兵主祭!"


    惠施的獬豸冠不知何时变成了蚩尤面甲,诸位江湖高手的惨叫此刻仿佛是最好的祭乐,他踩着血泊走向刑天像,道:“河西一战后,魏武卒兵威不再,今日以墨家巨子、隐侠、十余位高手之血祭阵,我魏国必将重振雄风!”


    众人这才发现鹿台已成血海,星图闪烁间,原来鹿台之战竟是为魏国重夺霸业而设的惊天祭坛,要以江湖豪侠之血唤醒蚩尤神力,重塑魏国军魂。


    这惊天内幕揭晓,众人心中震撼,欲一同合力破阵,却见苏婆婆冷笑,手中符咒骤燃,血阵威势更盛,鹿台四周风起云涌,众人内息紊乱,步履维艰。


    唯有孟胜眼中闪过决绝,向众人高呼:“诸位莫急,我墨家对此阵早有破解之法,不过......”


    玄奇知道孟胜要说什么,方才还生死相搏的对手,此刻却对孟胜的抉择心生敬意,紧握剑柄,沉声道:“孟大侠不愧是墨家巨子,我服了,请巨子破阵!”


    要破这阴阳家死门秘术需以无形之剑斩断血阵核心,孟胜将墨眉丢给高琰,平静道:“此剑乃我墨家巨子传承之物,今日我将其托付于你,望小兄弟在我破阵身死之后,带领墨家弟子继续传承非攻之道,守护天下安宁。”


    高琰接过墨眉,心中一惊,劝道:“巨子三思,破阵之事可另寻他法。”


    孟胜摇头,目光坚定:“我寻了那无形之剑三十年,一开始以为是助三千越甲吞吴的越女剑,后来以为是田截云技击无敌的伐檀剑,终在今日悟得,那无形之剑,乃是为天下苍生舍身取义的心剑,我孟胜止战、救民之心,便是此剑真意!”


    众人闻言,无不为之动容,为墨家侠义精神所感,纷纷肃然起敬。


    孟胜深吸一口气,周身内力涌动,以身化剑,气贯长虹,直冲血阵核心。


    “你怎么敢......”苏婆婆大惊,急催符咒,血阵光芒大盛,却难阻孟胜决绝身影。


    “恭请孟大侠破阵!”众人齐声高呼,声震九天。孟胜气凝如山,剑意纵横,血阵36处窍穴逐一崩碎,血海翻涌,星图骤暗,随着孟胜以身躯化刃刺入核心,血阵轰然崩塌,鹿台之上风云变色,血光消散,阵法崩解。


    而孟胜身影渐淡,化作一道清光,消逝于天地间,众人泪目,心中默念:“孟大侠千古!”


    苏婆婆遭到反噬,口吐鲜血,面如死灰,颤声道:“墨家巨子,牧野血阵竟被你以心剑破之,千年难成之阵,你以百年之身,破千年之局,何必阻我?”


    “苏婆婆,不,应该叫你大司命,你错在以血祭阵,违背天道。”玄奇冷声回应,“此阵之所以乃阴阳家禁术,便是因其以生灵涂炭为代价,逆天而行。孟大侠百年之身,但侠义之心亘古不灭,当今世上只有孟大侠的血能启动此阵,也唯有他的心剑能彻底终结此阵。输给这样的英雄,你不冤。”


    苏婆婆眼神涣散,嘴角微动,似有悔意,终无力反驳,缓缓瘫倒在地。


    惠施见血祭设局已破,一口瘀血喷出,面色苍白,恶狠狠道:“墨家!所有墨者都该去死!你们!你们这些江湖游侠,也都该去死!”


    惠施声嘶力竭,眼中满是怨毒,命魏武卒围剿众人,原本以军令为天职的魏武卒,此刻却纷纷迟疑,一是方才血阵启动,魏相惠施不惜以在扬之人为祭牺牲,二是孟胜以身化剑的壮举震撼了他们的心灵,军心已乱,难以执行如此不义的命令。


    魏武卒面面相觑,手中兵刃微微颤抖,终究无人上前。


    鹿台之上,惠施心腹来报:“相国,鹿台已被墨家三千游侠包围,孟胜来鹿台之前已通过矩子令调动墨家弟子和江湖人士,如今鹿台已成孤岛,外援断绝。”


    惠施闻言,脸色骤变,惊怒交加,懊恼道:“血祭不成,我魏国如何退去秦军,难道天亡我魏国?”


    “我有办法退去秦军!”


    众人向声源望去,只见传言已死的犀首公孙衍缓步前来,身后血胭脂卫红绡相随。


    犀首公孙衍看向被摧毁的血阵,向苍穹深施一礼,沉声道:“老朋友,没想到你以这种方式谢幕。犀首紧赶慢赶,还是没来及送你最后一程。”


    “犀首!你当年助秦河西一战大败魏军,你才是我魏国心腹大患!今日又来作甚?”惠施怒目而视,他以暴怒掩饰是自己嫉贤妒能的狭隘,让犀首远走秦国,秦国出兵也是自己暗杀犀首事情败露才导致的恶果。


    犀首淡然一笑,目光如炬:“惠施,我们的私仇他日再叙,今日我来,是为魏国百姓不被秦军铁蹄践踏,秦王打着为我复仇的旗号而来,我现身秦军便无继续进攻的理由。”


    惠施面色阴晴不定,终咬牙道:“你与秦国暗通曲款,此事必是为夺我相位的阴谋!”


    “随你如何揣测,我公孙衍此心可鉴,放诸位义士离去,我自会委身入秦,以解魏国之危。秦王若见我安然,即便还想图谋魏国,也会因我之故暂缓兵戈。”公孙衍拔剑道:“不然,我今日便与诸位义士杀了你这个害死孟大侠的祸国奸贼,以慰孟大侠在天之灵!”


    魏武卒见犀首归来,纷纷将兵刃转向惠施,眼中再无迟疑。


    惠施惊恐万状,步步后退,终知大势已去,颤声道:“你敢弑相?还说你没有图谋,魏武卒竟只听令于你!”


    高琰冷哼一声,跨前一步,剑指惠施:“相国害我墨家巨子,我今日受孟大侠传剑,继任矩子之位,必为孟大侠报仇雪恨!”


    惠施面如死灰,绝望中瞥见鹿台外围墨家弟子严阵以待,深知就算能尽除墨家与大梁,自己也难逃今日之劫,遂长叹一声,仰天苦笑:“天意如此,我惠施认栽!墨家以止战为任,新巨子不会为私仇而弃天下大义吧,我若死于今日,魏国举国之力与墨家为敌,天下将再无宁日。”


    惠施料定墨家提倡兼爱非攻,不会为私仇而乱天下,高琰冷声道:“惠施,你若真心悔过,我便暂且留你一命,但惩戒必不可少。”


    未等惠施回答,高琰已挥剑斩断其束发,象征削去权势。惠施身形一晃,跌坐于地,眼中闪过一丝悔意。


    公孙衍转身,对魏武卒沉声下令:“护送义士出城,备战秦军!”


    魏武卒齐声应诺,迅速列阵,护送墨家弟子撤离。


    公孙衍目送众人离去,深吸一口气,对失魂落魄的惠施道:“相国抱着你的相位腐朽吧,请转告魏王,犀首已率魏武卒出关抗秦,如今之势,唯有犀首入秦方能暂缓秦军锋芒,保全魏国百姓。我公孙衍心系母国,但愿魏王明察,勿再误国。


    惠施默然点头,心中五味杂陈,目送公孙衍挺拔身影渐行渐远,鹿台之上,夜尽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