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柠被彻底砸懵了，眼前都是花的。


    虽然不至于眼冒金星，可她有一瞬间感觉世界都黑了。


    打球的是高年级的学长，发现砸到人后一群人也吓了一跳，赶紧跑过来查看喻柠的情况。


    操场上很多人都往这看。


    要是真有什么事，他们肯定会上去帮忙。


    要是没什么事，这也是课间和朋友们谈论的八卦之一。


    看啊，今天操场有个倒霉蛋被篮球砸倒了。


    喻柠先感觉脑门疼，紧接着发现自己开始流鼻血，哗啦啦的，像开闸的水龙头。


    她反应过来后立马想从地上爬起来，但人紧张的时候，身体很难发力，四肢也很难协调。


    喻柠站不起来，只能一只手捂住嘴，另一只手朝高年级的同学摆了摆：“我没事，没事。不用管我了。你们去打球吧。”


    她只想让他们快点散开，不要再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到自己身上。


    “同学，我们是高一389班的，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就去找我们。”


    他们说完后也没有再停留，给喻柠留下一瓶水后，重新回到球场上。


    血从喻柠的指缝往下滴，她低着头手忙脚乱地擦。


    但血流得太多了，她的纸根本不够。


    这时候，有人丢了一包纸巾过来，正好到她怀里。


    救命的纸巾。


    喻柠拿起它抬头往砸来的方向看，想知道是哪个好心的同学。


    却看到那个方向站着几个314班的人，宋宸安也在那。


    他站在玩单杠双杠的地方，手插在裤兜里，甚至都没有看喻柠的方向。


    是他吗……


    喻柠不确定。


    她现在的心情很奇怪，她希望是他，在她狼狈不堪的时候伸出援手。


    又希望不是他，不要在这种时候注意她。


    喻柠缓过来后蹲到水龙头前。


    冰凉的水洗干净了手上和脸上的血污，她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心里的沮丧随着水池里的水一起漫延。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今天是这么丢脸的一天。


    喻柠再次把水流往脸上泼，干净的水把眼泪带走。


    霍青青气势汹汹来找喻柠的时候，喻柠已经坐在座位上做起英语报纸。


    头发是整齐的，衣服带着一点水痕，脸色已经没有那么惨白。


    “怎么了？”喻柠吸着鼻子，鼻头还是红红的一片。


    学校发生的新鲜事太少，随便一点就能流传出无数个版本。


    关于喻柠被球砸了摔倒这件事，就衍生出无数个版本。


    一说喻柠学习学疯了，跑步突然就晕了过去。


    二说有人看喻柠不顺眼，专门在操场盯着喻柠砸。


    三说高年级的同学暗恋喻柠，故意砸她引起注意。


    十四五岁的年纪，对爱情的懵懂、好奇，导致第三说流传得最广，相信的人最多。


    所以霍青青简直就要被气疯了，打算冲到高一去理论。


    别人都对高年级的学长学姐有深厚的滤镜，总是有点敬畏和害怕，但霍青青显然是个另类。


    她平等地攻击所有看不顺眼的人，牢牢地保护自己和喻柠。


    喻柠听后忍不住张大嘴，真心佩服起同学们的八卦编造速度。


    现在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能往谁暗恋谁身上扯，脑补出各种浪漫的爱情故事开头。


    还好，根本不会有人知道真正的原因。


    “不是这样的。就是我系鞋带，不小心被砸到了。”


    喻柠掀开刘海，指了指被球砸到的地方。


    霍青青倒抽一口气，拉着喻柠就要去校医室：


    “都砸这么大个包了，你不知道去拿药吗？”


    霍青青甚至连喻柠会说的理由都想到了，又补充了句：“不许嫌麻烦！”


    喻柠被她拉走。


    医药室里，红花油的味道让喻柠有些难受。


    至于流鼻血的问题，校医建议喻柠有空去医院做个检查。


    霍青青紧张地掰住桌子的一角：“怎么还得去医院做检查？”


    校医忍不住笑了，看着这对好朋友，她也会想起她的中学时代。


    她耐心地说：“不用太担心，可能身体在发育期。经常流鼻血，检查检查还是很有必要。”


    霍青青似懂非懂地点头。


    等校医帮喻柠处理完，医疗室外下了雨。


    “我这没伞，你俩先在这坐会吧。”


    校医人很好，还给了她们俩几个棒棒糖，让她们打发时间。


    霍青青自己吃了一个巧克力味，然后给喻柠塞了一个青柠味的。


    酸甜的味道在喻柠的口腔里爆开。


    淅淅沥沥的雨声让人浮躁的心忽然平静下来。


    喻柠闭起眼睛，想起操场上那个颀长清隽的少年，想起未来的火箭班，想起还有无数的题目要做。


    她希望时间走慢一点，等等她，让她做好万全的准备。


    又希望时间走快一点，走到她已经长成大人的时候。


    ……


    2011年的寒假结束，初三只剩下最后一个学期。


    喻柠每天起床的时候，外面的天还是黑的。


    闹钟指向早上五点半，一旦睁开眼睛，脑子里就要飞快列出今天的学习计划。


    一把冷水浇在脸上，喻柠需要背古文、背单词、背各种公式，背完再出门去上学校的早自习。


    她出门时爸妈都还没有起床，只有给她准备好的早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摆在了餐桌上。


    喻柠打着手电筒，喝着牛奶，走在黑暗里。


    黑暗里也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很多走读的学生都在其中。


    喻柠看似两条腿在往前走，但迷迷糊糊的，脑子混沌得像一碗浆糊。


    她早就不背书包了，改成了提帆布袋。


    帆布袋是在学校门口买的，上面印着一颗切成两半的柠檬。


    每一天，帆布袋里都装着一叠厚厚的试卷，一个口袋大小的单词本。


    这些东西分明轻飘飘的，但是提在手里却这么重。


    有时候重得喻柠无法喘气，但也根本不敢放下。


    放下一次，她得用几十倍的时间才能补回来。


    考试越来越频繁。


    每天的晚自习不是做卷子就是讲卷子。


    但凡谁有天请假没来，试卷可以铺满他的桌面。


    喻柠的错题本已经积攒了厚厚的一摞，上面记着各种各样的笔记。


    一开始的字迹还很工整，到后面完全成了草书，只有喻柠自己才能看懂。


    喻柠还是无法理解，为什么对有些人来说，数学和物理可以这么简单。


    她亲眼看到，班上的学霸对于这些题目看一眼就能选出答案。


    她不行。


    喻柠的方法很苦，很笨，对于无法理解逻辑的题目，她只会题海战术。


    张熠是一点点看着喻柠的成绩提高的，他说喻柠像郭靖。


    郭靖在成为郭大侠之前，呆傻呆傻的，虽然资质平平，却偏偏非常努力。


    一招练十遍不会，他可以练一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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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喻柠也是一样，一道题不会，同类型的题她可以做几十道。


    张熠丝毫不掩饰地说：“我挺佩服你的。”


    他衷心地希望喻柠能考上火箭班，他还想和喻柠做同桌。


    早自习的时候，经常有人打瞌睡。


    喻柠其实也挺困的。最惊悚的是，她明明以为自己没睡着，直到她发现自己睡醒了。


    为了和困意做斗争，争取学习时间，大家各有各的办法。


    有的原地站起来读书，有的干脆走到教室后面靠墙站着。


    还有的狠狠掐自己一把，有时候力度过重，惨叫声连隔壁教室都听得到。


    喻柠也有自己的办法，她喝咖啡。


    一条条的雀巢咖啡，是从超市买来的。


    张熠亲眼看着喻柠把干干的咖啡粉倒进嘴里，目瞪口呆：“你疯了？”


    喻柠猛喝了一大口水，咽下去后才说：“这个真的管用。”


    张熠竖起大拇指：“服你了我的哥。”


    喻柠无法接受自己考不上火箭班的结果，想尽一切可以提高学习成绩的办法。


    甚至连哭都没有时间。


    喻柠感觉自己都快支撑不住了，但各科老师看喻柠的眼神越来越欣慰，越来越温柔。


    能让喻柠在紧绷生活里放松一刻的，只有两件事。


    一件是去找咕噜玩，给它投喂食物。


    另一件是每天晚上偷偷写日记。


    名字叫NingA的日记本，承载了喻柠对宋宸安的所有记忆。


    记录最多的，是他们每次考试之间的分数对比，排名对比。


    喻柠像个蜗牛一样，背着她的壳一步步往年级第一的方向靠。


    可运气最好的一次，她也只考到了全年级25名，和他之间差了24个名次，差了58分。老师说，不止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中考也是，差一分就是一千个人，她和宋宸安之间，隔着58000人。


    如果可以许愿，喻柠想要哆啦A梦里的记忆面包和自动铅笔。


    那样是不是可以更有机会赶上他？


    喻柠阖上日记本，又投入到今晚的学习计划中。


    ……


    最新的月考成绩单贴在墙上，张熠挑挑眉：“可以啊，你再努努力，冲进咱班前三。”


    315班的前三，一直都是陈晓舟、张熠和徐梦婷，他们三个人轮流争抢第一。


    但他们三个人也从没有跌出过前三。


    让喻柠意外的是，这次月考张熠不止夺得了全班第一，还是全年级第一。


    喻柠看到成绩的时候很惊讶，已经完全顾不上分析自己的成绩。


    全年级第一像是焊死在宋宸安身上的衣裳。


    喻柠不明白，宋宸安怎么可能拿不到第一。


    可宋宸安不仅不是第一，还有一门科目是0分，差点连全年级前100名都没进。


    下了晚自习，喻柠和霍青青一起走在回家路上，她努力不那么刻意地问起这次宋宸安的成绩。


    万年第一惨遭滑铁卢，这样的八卦她打听一下应该很正常吧。


    霍青青果然没有怀疑。


    她说：“考最后一门的时候，他就没来。我听老师说是他家里有事，请了好几天假。鬼知道他家有什么事。不说他了，你这次成绩突飞猛进啊姐妹，直接蹦到全年级15名了……”


    喻柠回答着好姐妹的问题，心里却在想，他家里出什么事了？严重吗？


    全年级15名的喜悦，就这样被冲淡了。


    她想知道他在哪里，现在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