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喻柠打开手机登录Q。


    她设置了特别关注，也在好友列表单独设了一列，里面只有一个人。


    sca的状态是在线。


    喻柠的手放在手机键盘上。


    她绞尽脑汁地想，应该用什么立场，用什么理由发消息，又该发什么内容。


    手机老了，在喻柠手里没一会就开始滚烫。


    热度让她忍不住松手。


    爸爸的声音从客厅传来：“你们老师打电话来表扬你，说你这次进步很大，考了15名。”


    喻柠走出去，低着头听了一会表扬。


    爸爸看喻柠没精打采的样子，以为她累了，也就没有再多说。


    只是着重强调，等清明假期过后，就是一模考试，让喻柠注重劳逸结合，要保持住这样的好成绩。


    “好。”喻柠回答的声音很轻。


    因着这个插曲，喻柠放弃了给宋宸安发消息的想法。


    她太累了，丢开手机倒头就睡。


    半夜的时候，又下起了雨。


    喻柠忘记关窗户，雨点打在窗台上，声音把她吵醒。


    脑海里自动飘过曾经背过的那些，关于雨的诗词。就像自动设定好的程序。


    喻柠本来想伸手关窗，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踩着椅子坐到书桌上，隔着窗户护栏往外看。


    太晚了，对面的居民楼早就熄灯睡觉了。


    有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醉鬼，在那里大声跺着脚叫喊，试图唤起声控灯。


    “对面楼声控灯早坏啦。”喻柠笑了，在心底提醒着醉鬼。


    斜斜的雨线中，她转头看向街面。


    路灯兢兢业业地亮着，路上开过的车辆仗着马路没什么车，一个个开得飞快，溅起无数水花。


    路边的网吧也和路灯一样，会彻夜地亮灯。


    喻柠想，等我初中毕业了就长大了。


    长大了我就去看看，网吧到底是什么样子。


    困意袭来，喻柠准备睡觉了。


    可一抹熟悉的身影闯入雨中。


    宋宸安没有带伞，雨早就把他浑身打湿。他似乎也根本不在乎，只垂着头漫无目的地走在雨里。


    大脑在这一刻失去了所有判断能力，身体比大脑更先做出反应。


    喻柠拿过一把雨伞就往楼下奔。


    按照她的想法，她会冲到雨里，把伞交给宋宸安就跑。


    可事实上，喻柠只是站在楼道里，看着宋宸安走过那条街，走过两栋楼宇之间。


    走到喻柠已经看不到的地方。


    门开的声音并不算小。


    妈妈走出来看着楼道里的喻柠，她的两条柳叶眉轻轻皱起：“喻柠，你在干什么？”


    喻柠终于回过神。


    她看着雨夜，看着妈妈，看着手中的雨伞。


    “妈妈，我看到一只小猫在淋雨，想去给他送伞。”


    妈妈知道女儿一直都很喜欢小动物，相信了这个理由。


    “在哪？我陪你去。”


    对妈妈来说，今年要中考的女儿是家里的重点保护动物。


    学习压力这么大，有些事顺着女儿也没什么不好。


    喻柠摇摇头，她说：“不用了妈妈，小猫已经找不到了。”


    这晚过后，喻柠发了高烧。


    起初只是去楼下药店拿点药吃，一直没退烧后，妈妈赶紧带她去医院。


    医院里挤挤攘攘，喻柠坐在蓝色的塑料椅上打吊针。


    她昏昏沉沉地靠着墙睡着。


    几瓶药水打进去，喻柠脸上的潮热终于开始退却。她说：“妈妈，我想回学校上课。”


    妈妈有些无奈，伸手拨了拨喻柠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头发：“不用去学校，现在是清明假期，学校里哪有人。你爸回老家祭祖了，我守着你。”


    喻柠反应过来，又靠着妈妈的肩膀睡过去。


    真好，是假期，可以什么都不用想


    她喜欢假期。


    ……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清明假期过后，喻柠神采奕奕地回到学校。


    她来得太早，先去看了眼长得膘肥体壮的咕噜。


    咕噜早就当了妈妈，它的宝宝遍布校园，出没在一中的各个角落抓老鼠。


    其中有一只猫，长得简直就像咕噜的翻版。喻柠叫它小咕噜。


    小咕噜也像咕噜一样黏人，一看到喻柠过来就直接原地打滚翻肚皮，用两只圆眼睛软绵绵地看着人。


    喻柠把带来的食物投喂给它们，轻声说：“我今天想做一件重要的事，你们觉得我应该做吗？”


    咕噜母女俩喵出二重奏，尾巴一齐翘着，仿佛在鼓励她。


    她来得很早，寄宿生们还在操场做早操，教室里还没几个人。


    喻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她顺着走廊走到了314的教室外面。


    窗户打开着，她一眼就能看清哪个座位是宋宸安的。


    他的课桌永远像他在学校表现出来的模样，维持着一种近乎刻板的秩序感。


    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每本书叠放的角度都整整齐齐。


    连空气里的浮尘都格外偏爱他，落不进属于他的空间。


    314班的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


    喻柠听着自己疯狂的心跳声，蹑手蹑脚地走进去。


    她把一封信放进了宋宸安的课桌。


    信封是邮局里常用的浅褐色，普普通通的，没有一个人会把它往情书的方向联想。


    事实上，那也并不是一封情书。


    但桌肚里却有一大叠粉色，蓝色，鹅黄色，浅绿色信封的情书，藏着无数的少女心事。


    在压抑的学习氛围里，很多人都鼓起勇气，把她们的情感寄予单薄的信纸，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希望他有一天能够看到。


    早自习铃响的前一秒，宋宸安从后门踏进教室。


    学习委员负责把他请假这几天的试卷拿过来给他。


    “谢谢。”宋宸安礼貌点头。


    这些卷子做与不做，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


    宋宸安把它们叠整齐，又找了个塑料袋把它们放进去，准备凑够一袋就直接扔掉。


    桌肚里那一堆花花绿绿的信也被他拿了出来。


    附近的男生极其夸张地“哇”了几声：“班长，你粉丝也太多了。”


    其他人纠正：“什么粉丝，这叫仰慕者。文盲！”


    宋宸安没说话，信封不是太香，就是沾着花瓣，还有的上面写着花体字，看得他一阵头疼。


    所有信无一例外都被丢进了塑料袋。


    宋宸安的手顿了顿，却从这堆花花绿绿中抽出一份浅褐色。


    他下意识觉得，这个信封上的字，写得很不错。


    铁画银钩，自有风骨。


    好看的字，总是让人有看下去的欲望。


    信封上面写着：一个陌生人的来信。


    这让他想起一本叫《一封陌生女人的来信》的小说。


    小说是书信体，讲述一个女人在生命尽头，向心仪的人倾诉她从少女时期直至死亡，长达数十年隐秘而深沉的爱恋。


    信被宋宸安拆开，里面的内容却和那本小说截然不同：


    你好陌生人，见字如面。


    我也记不起来，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冲动给你写这封信。当我回过神，却已经坐在窗户前开始提笔。


    写信的时候是晚上，下了一整夜的雨。


    人有很多痛苦的时刻，都发生在晚上。或许是和挚友的分别，或许是亲人的离世，再或许是自我认知的困扰。


    这些时刻加上下雨，那真的是很糟糕。


    因为痛苦也会像雨水一样，从头到脚淋湿人拥有的一切。


    我也有过很多这样的时刻，就希望你不会被那种潮湿的窒息困扰。


    如果你真的看到这封信，希望我的胡言乱语没有打扰到你。


    愿你开心，愿你的人生永远远离下雨天。


    信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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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戛然而止，连个落款都没有。


    如果是以前，他会觉得简直莫名其妙，狗屁不通，可是现在，他的目光落在亲人离世上，久久没有言语。


    ……


    霍青青带了相机来学校。


    不止她带了，很多人都带了。


    今天是拍初中毕业照的日子，先每个班拍集体照，然后大家就可以自由地去找老师、朋友合照了。


    喻柠拍集体照时，站在了女生的第二排中间。张熠则站在她身后。


    314班比315先拍完，霍青青就站在不远处等着喻柠，还抢摄影师的活，也跟着拍了几张315班的集体大合照。


    “青青。”喻柠奔向好友。


    霍青青翻看着相册，放大后看着里面的喻柠。她满意地拿给喻柠看：“看，集体照我也把你拍得美美的。走，我找个人给咱俩多拍几张先。”


    张熠自告奋勇地过来了：“青青姐，我给你俩拍。”


    “这么好心？行，那谢谢你了。拍完照，小卖部吃啥我请。”霍青青豪得像个大地主。


    大树做背景，霍青青和喻柠站在树下手挽着手拍，拥抱着拍，脸贴脸地拍，就像一对连体婴。


    张熠飞快地按着快门。


    霍青青来验收工作：“不错不错，很会拍啊。”


    她准备带着喻柠再去校园里别的地方拍几张。


    张熠赶紧喊住她：“哎，咱俩还没拍呢？”


    “我俩有啥拍的，我们又不一个班。”霍青青只觉得莫名其妙。


    “拍吧拍吧，我打算和每个班脸熟的人都拍一张，大家难得同一级。”张熠解释。


    等他和霍青青拍完，他又让霍青青帮他和喻柠拍，还不忘嘱咐多拍几张，之后传到网上发给他。


    霍青青嫌他磨叽，但还是答应了。


    镜头里，张熠和喻柠之间还隔着一个人宽的距离。


    喻柠礼貌地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张熠却笑得格外灿烂。


    “青青姐，你也别忘了和我们拍几张啊！”


    314班的人在呼唤他们的副班长。


    “你先去吧。”喻柠自己也带了相机。


    “那我先去啦，等会再来找你。”霍青青跑进314班的大部队，抓着这个那个开始拍照。


    喻柠相继找各科老师，还有班里相熟的同学拍照。


    照片里，喻柠总是很腼腆地站在对方身边，但是扬起的嘴角还有温和的眼神，能让看照片的人一眼就感受到喻柠的开心和不舍。


    拍完这些照片，喻柠在人山人海里一眼看到了宋宸安的身影。


    想找宋宸安拍照的人更多。


    谁不想沾沾年级第一的好运？


    更何况宋宸安那张脸，实在长得惹眼，拍一张合照自己留着看，简直是赏心悦目。


    但宋宸安只答应了男生的合照要求。


    一群男生勾肩搭背，而宋宸安站在正中间。


    喻柠悄悄地挪过去，同步按下快门。


    连今天的阳光都格外偏爱宋宸安，不仅给他的短发染上一层栗金色，还衬得本来就白的肤色冷得发光。


    有些人生来就是主角，生来就是焦点。


    不知不觉，喻柠拍了很多张。


    “喻柠，我来了。你要不要拍几张单人照？”霍青青跑了过来。


    喻柠点点头，她给自己找了个方向。


    “这样背光，不好看。”霍青青觉得她选的角度很奇怪。


    喻柠有自己的理由：“有点晒，就这么拍吧。”


    “行吧。”霍青青咔擦按下快门。


    后来，这张照片被喻柠传到了Q里的空间加密相册，也被她找照相馆洗出来，放进了NingA日记本的夹层。


    这张照片里，她眉眼弯弯，盯着镜头的眼神比任何时刻都明亮。


    身后不远处，宋宸安的衣角被风掀起，似乎也正好看向这边。


    阳光投下来，让他们的轮廓无比靠近，成全喻柠此生最隐秘最炙热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