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的时候，整个高一年级组织集体春游。


    说是春游，其实是野炊。要先集体徒步五公里，然后到指定地点生火取水做饭。


    出发的前一天，班主任就按组分配了任务。每个小组成员，有的带锅，有的带碗筷，有的带食材，有的带生活用品。


    这对没什么野外生活经验的同学们来说，是一件很新鲜的事。


    路边看到几只鸟或者蜻蜓都能追来追去，或者随手就掐下几根野草丢进同学脖子里捉弄人。


    队伍一开始还算整齐，一段时间过后谁也分不清身旁的到底是哪个班的人。


    连老师都管不住，只能嘱托班干部和每组小组长负责点人。


    喻柠的任务是带一次性碗筷，除此之外还带了一些零食准备分给大家。


    这些东西背在书包里并不重，但她走得慢。


    霍青青本来已经冲到前面去了，左看右看找不到喻柠又杀了回来。


    喻柠和她说自己想慢慢走，没关系。霍青青知道喻柠有时候很喜欢享受一个人的时刻，这才去找她那个组的人了。


    喻柠把相机也带了出来，走走停停，一直拍着沿途的风景。


    她拍景，拍大河，渔船，飞鸟，断桥，拍起伏不平的山脉。


    她拍人，拍嬉笑，打闹，低语，歌唱，拍勾肩搭背的同学。


    只是有一张脸，就这么闯入镜头。


    宋宸安站在河边的一棵树下，校服被他脱下系在腰间，露出宽阔的双肩和挺拔的脊骨。


    旁边还站了其他男生，都学着他在那打水漂。


    比谁打得远，谁的石头能在水面上多跳几下。


    还有一群人撅着腚在地上捡石头，选那种又圆又薄又光滑的石头。


    喻柠一连拍了十几张。


    最后一张她放大了光圈，本来想拍一个宋宸安的半身背影，但恰好这时候他不打算玩了，转过身来。


    风吹拂着河边的柳树，他头发微湿，细碎的刘海垂在额前，一双眼睛黑灿灿的，亮得惊人。


    真好看。喻柠看着照片出神，已经想好要洗出来放在日记本里。


    但一声惨叫打破了喻柠的神游天外。


    似乎是有人在河滩上走，不小心扭伤了脚。


    是江月白。


    她一张脸煞白，跌坐在地上，嘴里不住地喊疼。


    宋宸安正好就在那附近，江月白一边回应着其他同学的关切，一边用期盼的目光偷瞄着宋宸安。


    她和宋宸安是一个组的，又离得这么近，于情于理，宋宸安也不会放着她不管吧。


    宋宸安的眼神在人群里捞了捞，捞到了陈晓舟：“副班长，咱班有人受伤了。”


    陈晓舟一脸震惊地跑了过来，马上给老师打电话。


    江月白最后是被陈晓舟还有英语老师一块扶走的。


    走之前，她不死心地又在人群里找了一圈宋宸安，却不知道人跑到哪去了。


    宋宸安绕到了喻柠身后。


    隔得并不远，但也不算近。至少从喻柠的视角，她根本察觉不到附近有人在注视她。


    从他的方向看过去，喻柠抱着相机一张一张地欣赏，只是有一张，看得格外专注，反反复复地看。


    到底拍了什么，可以看这么久？宋宸安手里还捏着一块之前没丢出去的石头。


    “带相机了，给我也拍一张？”宋宸安把石头丢在了喻柠脚下。


    突如其来的石头和声音，让喻柠被吓了一跳。


    她手里的相机直接脱手飞了出去。


    宋宸安眼疾手快地接住，才没让相机和鹅卵石硬碰硬，保住相机的机命。


    喻柠想起刚才还在看的“照片”，现在正主就在眼前，她直接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还我。”喻柠想去抢相机。


    宋宸安当然不会轻易给出去。


    他仗着长得高，手又长，直接把相机举过头顶。任凭喻柠怎么往上蹦，就是够不着。


    “原来在看这个。”宋宸安看着那张被定格放大的照片。


    照片里有一群人，但焦点对在了张熠身上。


    宋宸安把相机还给了喻柠，脸色很难看：“才几岁啊就想早恋了，你也不看看你的成绩，每次都考班上倒数十几名，白做我同桌了。有这心思，不如花在学习上面，说不定还能多对一道题。”


    宋宸安嘴毒起来的时候，像抹了鹤顶红，戳的还全都是喻柠的痛处。


    喻柠的成绩确实不靠前，但这已经是喻柠牺牲了为数不多的爱好，每天熬夜到两三点做题努力换来的。


    每次不管是小考还是月考，她都紧张得要命。


    卷子一发下来她就开始做错题集。


    成绩单一发下来她就开始对比和前面排位的同学有多少差距。


    可这些差距，有时候真的很难填补。


    数学、物理这两门科目，能拉的分数差距深如马里亚纳海沟。


    宋宸安就这么轻轻的几句话，喻柠直接破防。


    她红着眼睛喊：“做你同桌很了不起吗？要不是老师排的座位，谁想做你同桌，而且谁早恋了！”


    就算她偷拍宋宸安的照片又怎么了，她可以解释是刚好拍到了那个机位。但宋宸安这些话，她是真的伤心了。


    宋宸安也没好气，他指着相机里的人：“你自己看什么你不知道吗？”


    “我……”喻柠的话堵在口中。


    相机已经回到她手里。


    上面的照片不是之前她盯着看的宋宸安，怎么成张熠了。


    或许是因为之前不小心动了哪个键。


    所以他是误会了？


    喻柠没来由的更加憋闷：“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和张熠是好朋友。”


    一场本来应该开开心心的春游野炊，还没开始多久，两人就此不欢而散。


    两人不是一个小组。


    喻柠在野餐布上帮忙收拾东西，摆碗筷。


    宋宸安则在另一个组架着炉子烤羊肉串。


    烟熏火燎间他眯着眼睛，正拿着刷子往肉上刷调料。羊肉串的香味直接飘出二里地，把附近架锅炒菜的，煮饺子的，吃泡面的全都吸引过来。


    只要过来的，人人都能分到一串吃。


    但数量有限，先到先得。就算是说帮别人拿，那也不行，得自己来领。


    霍青青挤在人群里，她和宋宸安一个组，拥有羊肉串的优先权。


    宋宸安递给她两串，头朝远处点了点：“给我同桌。”


    霍青青了然：“没问题！宋宸安，看不出来啊。”


    看不出来后面的话，霍青青没再说。


    她蹦蹦跳跳的，带着羊肉串去找喻柠。


    “吃，还热着呢。”霍青青自己咬着一串，又把另一串递到喻柠嘴边。


    喻柠摇头，没吃。


    “你怎么了？哪不舒服？羊肉串都不爱吃了？”霍青青疑问三连，还伸手摸了摸喻柠的额头。


    喻柠声音闷闷的，垂着头：“没事，今天有点头疼。不想吃东西。”


    霍青青只能遗憾地把那串羊肉串塞进自己嘴里。


    远处，宋宸安看着这边。他看到喻柠没有吃后，直接让出位置给别人烤。


    他走到河边清洗干净手上的灰。


    再捡石头打水漂时却发现，每个石头都直直地沉入水底，再也漂不出去。


    ……


    春游过后，喻柠和宋宸安一直没有再说过话。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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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们俩在班上，之前本来就很少交流，所以班上其他人也没有发觉异样。


    无数的试卷、报纸、练习册堆满了桌子。


    这些东西，已经够让人烦恼了。


    这天，霍青青送了喻柠两个玻璃罐。


    透明的玻璃罐，一只手掌就能握住。


    “给你装星星。”霍青青其实已经忘了喻柠折纸星星的事，但昨天她看到她妈用大玻璃罐子腌制酸萝卜，忽然就想了起来。


    霍青青说：“我走了三个店才挑到这种好看的小罐子，你的星星应该都能装进去。等咱们高考毕业了能攒好几罐。”


    听到星星这几个字，班上好几个女生都围了过来。


    她们脸上都带着意味不明的暧昧笑容：“喻柠也折星星了？”


    “快说，你暗恋谁。”


    “折了多少颗了？”


    当然还有好奇罐子价钱的：“在哪买的，贵吗，我也去买两个。”


    正是课间，宋宸安趴在桌上睡觉。他当然没有真的睡着，一直凝神注意着座位附近的动静，尤其是喻柠说的话。


    喻柠满脸通红，语无伦次地解释：“没有。我这个星星是……”


    霍青青给她解围：“你们想什么呢。星星是喻柠给她自己和我折的，叫考试祝福星星。”


    女生们显然不信。


    折纸星星这股风也不知道是从哪刮起来的，现在每个班都有人在折。女生也折，男生也折。


    有勇气的，折了送出去。没胆子的，就折了自己当个念想。


    霍青青说：“能被我家喻柠喜欢的人现在还没出生呢，秦时明月你们看过吧，她喜欢白凤那种的。”


    “禁欲系？那很不错了。”


    “我也喜欢白凤！”


    “我喜欢卫庄大人！”


    一群人的话题瞬间歪到了动漫上。


    周末的时候，喻柠打开Q，她意外发现有一条新消息。


    消息来自sca，时间是一个小时前，但只有一个简单的句号。


    两个人憋了这么久没说话，喻柠其实心里也很难受。


    她想了想，打了一个问号过去。


    那边的消息闪了闪，很快回过来：下楼，给你点东西。


    喻柠有些诧异：现在？


    宋宸安回答的语气很笃定：现在。


    喻柠家楼下新开了一家台球厅。


    她下楼的时候，正好看到宋宸安站在店门口。


    他手里拿着一个塑料袋，装了什么看不清楚。


    喻柠心想，他的消息是一个小时前发的。他总不能在这待了一个多小时吧。


    “上次的事，是我……”喻柠纠结了很久，也想道个歉。


    宋宸安把袋子递过来：“猴年马月的事，懒得听。这个给你。走了。”


    送完东西，宋宸安转身就走。


    喻柠一脸茫然地回家。打开塑料袋后才发现，里面有两本学习笔记。


    一本是数学，一本是物理。


    上面针对喻柠薄弱的环节，系统归纳了知识点。


    喻柠知道宋宸安平时根本不做笔记。


    而且宋宸安平时的字潦草得可以飞起来，连他本人估计都有点难认。


    但是给喻柠写的笔记，端端正正的，一笔一画看着很舒服。


    平时那些晦涩难懂的点，也都被他用生动简单的步骤拆解出来，一看就知道这个知识点可以出哪些题型。


    喻柠一边看着两本宝藏学习笔记，一边给他发消息：谢谢。等我看完还给你。


    宋宸安的消息很快回过来：我需要笔记？


    喻柠无语了。


    她发现了一个规律，宋宸安总是在正常和欠揍之间来回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