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下学期，有三名同学离开了567班，又有三名同学来到了567班。


    新旧交替，一切都用成绩说话。


    仇老师当初宣布的规则，一直都在进行。


    每次看着有人收拾东西离开，喻柠都会无意识地在草稿本上点很多点。


    点到她反应过来时，本子上已经密密麻麻一片。


    因为有一次，她的成绩就排在了全班倒数几名。


    但这并没有影响到成绩在金字塔顶端的那些人。


    他们大多都是漠然地抬起眼，又继续做着自己的题。最多在课间的时候感慨几句，咱班又换了新人。


    有人拍了拍喻柠的肩膀，递上来一张纸条。


    是张熠写的，他周末过生日，邀请喻柠一起去游乐园玩。


    并特别备注了，霍青青也会去，几个好朋友一起玩一玩，什么礼物都不用准备。


    喻柠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周末她想在家刷题。


    但既然知道周末是张熠的生日，喻柠不可能不准备礼物。


    首先剔除掉那些可能引起误会的礼物，喻柠在文具店选了一支钢笔，还有一盆小仙人球。


    张熠是很阳光开朗的人，性格就像仙人球一样坚韧。


    笔平时可以用，仙人球连带花盆也就手掌这么大，可以放在桌面上。


    张熠早上一来教室就看到了桌肚里的礼物，还有简简单单一张纸条：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喻柠。


    张熠乐开了花。


    笔他爱不释手，仙人球也被他摆在桌面上，一分钟能看好几次。


    “哟，谁送的？”沈南亭啃着个包子进门，伸手想去摸仙人球的刺。


    张熠不让他碰，但也没说是谁。


    沈南亭没好气地说：“看你宝贝的这样，噢，我知道了——”他语调一变，马上就要说出喻柠的名字，却被张熠拐住脖子，一把拖出了教室。


    周末，喻柠做题做到腰酸背痛。


    她把做错的那几道圈出来，又对照答案解析看了几遍，发现实在解不出来后选择上网求助。


    sca的Q常年显示在线。


    喻柠拍照把题目发过去，那边没多久就会传过来一张照片。


    骨节分明的手点在草稿纸上，把喻柠不明白的地方都写得清清楚楚。


    喻柠仔细看了一遍后，顿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末了，对面又发来一条消息：懂了没？


    喻柠回复“谢谢”。


    问题问完了，可她也不想下线。点进Q空间的私密相册里，翻看着那些照片。


    有些照片她洗出来放进日记本了，有些没有，都模模糊糊地存在相册里。


    有弹跳投篮的宋宸安，有背对着喂咕噜的宋宸安，有在大礼堂上演讲的宋宸安……各种各样的宋宸安。甚至连学校公示栏上展示的每年级前十名照片，她都偷偷拍了一张。


    喻柠没有收集癖，只除了对宋宸安。


    消息提示音响起，喻柠以为已经下线的宋宸安又发了一条过来。


    “高二文理要分科，你怎么想的？”


    喻柠不知道怎么回答。


    爸妈几乎已经默认她会学文科了，甚至完全没有问过这件事。


    仇老师已经说过，到了高二会分为文科实验班和理科实验班。


    喻柠的成绩如果去掉物理和化学，她能在全年级稳稳排进前十，前五前三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如果选理科，喻柠就算一开始能进理科实验班，后面也会一直紧绷着，等待被替换出去的那天。


    喻柠回复道：“我还没有想好。”


    她转移了话题：“你有喜欢的大学吗？”


    “没有。清或者北，国内top就这两所。随便吧。”宋宸安在这些事上，从来不用烦恼。


    他是属于真正天才的那拨人。从小学开始数学竞赛就一直拿金奖。别人学得再痛不欲生，他照样可以玩爽了以后再学。


    喻柠和他比不了。


    这也是喻柠最痛苦的地方。


    宋宸安把问题抛了回来：“你有没有喜欢的大学或者专业？”


    喻柠这次回复的很快：“我喜欢考古学。”


    她一直觉得考古学有一种独特的浪漫。


    喻柠去西安看过兵马俑，拍摄兵马俑时，她仿佛能透过镜头感觉到他们的呼吸，感受到几千年前的历史人文。


    喻柠也去过四川的三星堆。《又见三星堆》纪录片里写道，几代考古人经过艰辛求索，代代相传，才能让被风化的历史细节再次展现在人前。


    她就是有那种直觉，她会成为一名优秀的考古学工作者。


    可宋宸安呢。


    喻柠不知道宋宸安未来会做什么，她只知道他会前程似海，一往无前。


    宋宸安没有再回复消息，他的头像跳动几下后黯淡下去。


    喻柠按照惯例，把他们的聊天记录也保存下来，存在手机相册里。


    暗恋者的生活，就是藏在无人知道的角落里，细细咀嚼着和他之间的所有交集。


    她无法控制那些日渐浓烈的情感，害怕自己会忍不住暴露出来。


    于是就只能用这种办法扬汤止沸，一点点地安抚，克制自己的心动。


    ……


    仇老师站在讲台上，让霍青青把文理分科表发了下去。


    表格设计得很简单，只需要打勾就好了。除此之外，还需要本人签字和家长签字。


    很多人对分科这件事早就决定好了。


    比如江月白，她发现确实撼动不了宋宸安全年级第一的地位后，立马改变赛道决定去争夺文科的第一。


    比如王可拉一直钟爱历史，也毫不犹豫地选文。


    霍青青文理科水平差不多，家里希望她学理，但她的理想职业是做一名律师，或者考公进入公检法系统。


    再加上她不想和喻柠分开，她没怎么考虑就选了文。


    让霍青青诧异的是沈南亭。


    “你有病啊，就你？你学文？”


    沈南亭每次一背政治历史大题就露出便秘的表情，他会选文科真是活见鬼了。


    沈南亭面对霍青青的嘲讽，难得没有开口怼回去。


    他说：“小爷爱选什么选什么。反正咱俩又是一个班了。”


    后面说的这句话音调莫名小了下去，可霍青青听清楚了。


    她忽然明白了沈南亭的意思。


    喻柠也听明白了。


    沈南亭喜欢霍青青，其实她早就看出来了。


    只是青青总是大大咧咧的不拘小节，男的女的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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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都是人。


    现在沈南亭为她选择了文科，霍青青终于明白了过来。


    可是我呢？


    喻柠看着手里的表，迟迟没有做决定。


    宋宸安也没填。


    两个人都看着对方手里的表，但谁也不看不见对方眼里的情绪。


    喻柠把分科表塞进帆布袋里：“我回家再填。”


    宋宸安挪开视线，淡淡地笑了笑。


    这一晚，喻柠辗转反侧，一直没有睡着。


    她最后还是选了文科。


    拿去给妈妈签字的时候，妈妈指着涂改过的痕迹：“怎么之前还选了理科？”


    “我手抖填错了。”


    随后妈妈爽快地在上面签了字，还说，等高二学了文科，学习就会轻松一点了。


    第二天，文理分科表交上去没多久，宋宸安就被叫去了办公室。


    一整个上午，他都没有回来。


    沈南亭路过办公室好几趟，带回来最新线报：“见鬼了，你们知道宸哥为什么被叫过去吗？”


    一群人让他别吊胃口。


    沈南亭都有点不敢相信：“他分科表选了文科。”


    大家“切”了好几声：“你骗鬼吧？”


    沈南亭急了：“我骗你们干什么？全年级的老师都在那，轮番劝他转理科。宸哥是真听不见去啊，任他们嘴皮子磨破了也不改。”


    没过多久，连沈老师都从初中部赶过来了。


    她现在不止是宋宸安的小姨，也代表了宋宸安爸妈的话语权。


    办公室的老师都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


    直到下午，喻柠才看到宋宸安回教室。


    他面如死灰，看起来很颓丧。


    人生有很多事，你在经历的时候，就是无法自己做决定。


    喻柠从抽屉里拿出面包和牛奶递过去：“你还好吗？”


    宋宸安没说话，也没接那些东西。


    他手里不停地转动着笔，面无表情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高一还剩最后的一个月，但大家都已经提前感知到了离别的情绪。


    所以虽然只是高一，大家还是像初三毕业那样，开始买同学录。


    雪花一样的同学录，每天到处发。


    喻柠收到了很多，她自己也买了一本。


    她买的这本可以拆页，第一页她留给了霍青青。


    其他的一直发一直发，发到最后一页，她趁宋宸安去打球，放在宋宸安的桌肚里。


    大扫除结束，喻柠洗完拖把回来，发现她塞在宋宸安桌肚里的同学录被人丢在了垃圾桶里。


    她走到窗户边，用窗帘挡住自己，忽然感觉浑身都没有力气，就那么蹲了下来。


    或许也是因为她蹲着，沈南亭以为教室里没有人，于是偷偷给霍青青塞情书。


    喻柠蹲在那里，被窗帘和课桌椅挡着，做贼心虚的沈南亭并没有发现她，只是跑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课桌。


    沈南亭走了以后，另外有脚步声传来。


    校园广播结束了，宋宸安在咕噜那里没看到喻柠，才想起来今天她做值日生。


    他坐回座位，目光却落在喻柠的课桌上。


    那罐星星已经装满了，不知道被谁撞了一下，马上就要滚到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