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宸安的手刚碰到玻璃罐，就看到喻柠从窗帘后跑出来。


    平常能走绝不跑的人，把极其有限的体育细胞都调动起来。


    宋宸安听到一声闷响，喻柠的腰撞到了课桌角，疼得眉毛拧成条也没停下跑过来的脚步。


    “这么怕我动？”宋宸安松了手。


    原本他只想帮忙把玻璃罐扶正罢了。


    可看着喻柠防备的姿态，宋宸安黑亮的眼睛沉了沉。


    玻璃罐被喻柠牢牢地抱在怀里，所有的焦躁不安也在抱起玻璃罐的时候平复下来。


    喻柠说：“这是隐私。”


    宋宸安挑眉：“不就是祈祷考试考好的，这也叫隐私？怕我看见你作法？”


    最近霍青青一下课就来找喻柠，不是说什么塔罗就是说什么星座。


    宋宸安把它们统称为作法。


    喻柠笑了，她忽然有些感慨：“要是我会做法就好了，赐我一个智商200的脑子。”


    宋宸安深深看了她一眼：“做个正常人不好吗？”


    “你等天才是不会理解我们普通人的痛苦的。”


    喻柠把玻璃罐在桌肚里放好。


    “我也不想当天才，奈何天生的。”宋宸安低着头，笑了笑。没人能看到他眼里低沉的情绪。


    喻柠：“……”


    果然，宋宸安还是那么欠揍。


    两人之间一瞬间都静默下来。


    喻柠鼓起勇气说：“听说高二开学前，还有最后一次修改文理分科的机会。你觉得我……”


    “喻柠，我给你的同学录写好了吗？”


    有同学从教室后门进来，笑着和喻柠打招呼，也打断了喻柠后面想说的话。


    喻柠应了一声，把夹在字典里的那页同学录取出来：“给你。”


    刘越又扯了一张给宋宸安：“学神，你也给我写张呗。”


    宋宸安手里转着笔，笑了：“和我小学、初中一个班的都知道，我从来不写这玩意。”


    刘越遗憾地哇了一声，开玩笑地说：“我还打算等你以后成了什么科学家，这家那家的时候，高价拍卖这张同学录呢。”


    后面他们俩还扯了些什么，喻柠也忘了。


    她的目光只是投向垃圾桶。


    投向那张，被宋宸安丢进垃圾桶里的同学录。


    从来没有人会是宋宸安的例外。


    只是做了一年同桌而已，喻柠，你在幻想什么呢？


    等刘越走了，宋宸安问：“你刚才说文理分科，然后呢？”


    喻柠的目光落在宋宸安整洁的课桌上：“我想说，等分科结束，你送我的笔记我就高价卖给别人吧。”


    宋宸安：“……”


    他咬牙切齿地说：“那你可记得卖贵点，别跌了本天才的身价。”


    “一定。”


    ……


    晚自习前，张熠买了杯奶茶从校外偷渡进校内。


    他把奶茶递给喻柠。


    喻柠愣了愣，没打算接。


    张熠直接放到她手边：“你放心，我是有件事想找你帮忙。”


    他掏出一把折星星用的长条纸。


    “呀，你怎么也买了这个？”喻柠发现这些星星纸应该都是新进的货，不管是质量还是花纹，都比以前那批好看得多。


    张熠把纸给了喻柠：“听青青姐说，你在折考试祝福星星，给我也折点呗。”


    喻柠有些想笑：“你成绩那么好，用不着这个。”


    “怎么用不着，我拿去送给别人也行啊。”张熠自然有他的理由。


    张熠拿过来的是一整包纸，喻柠有些为难：“100颗吗？可能要周末才能给你折好。”


    她不可能在晚自习折。


    毕竟班主任每天晚上都会暗戳戳贴在窗户那窥探，活像个行走的摄像头。


    张熠摆手：“不用那么多，我的幸运数字是11，你给我折11颗就行。剩下的纸条我拿着也没用，当你的手工费。”


    喻柠舒了口气：“行，我课间帮你折。”


    晚自习有两个课间，折完11颗很轻松。


    张熠伸手摸了摸喻柠的头发：“谢了。”


    喻柠没能及时躲开，只感觉头发被揉得七零八落：“张熠！”


    张熠不闹了：“行了行了，我知道谁那有梳子，我给你拿过来。”


    喻柠眼睁睁看着张熠从沈南亭的桌肚里把梳子掏了出来：“啊？”


    “别奇怪。他最近臭美着呢。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喻柠点点头，谁说不是呢？原本下了课霍青青都是来找她的，现在一下课就被沈南亭勾搭走了。


    连下了晚自习，都是沈南亭骑自行车送她回家。


    这么想想真是很神奇，明明刚开学那会，两人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没想到高一快结束时，走到一起的也是他们。


    想到这，喻柠把头发散开，原本的马尾披散在肩上，不仅很好地修饰脸型，也让本来偏文静内敛的人更多了几分温柔。


    可惜这样的过程没有持续太久。


    喻柠很快又把马尾扎好了，一甩一甩的，乖乖地搭在脑后。


    教室外的走廊上，宋宸安背靠着护栏。


    他不知道在这站了多久，好像在看教室里面，又好像只是在兀自发呆。


    江月白拍了拍宋宸安的肩膀：“喂，宋宸安。”


    宋宸安斜眼看了看被拍过的地方，偏头看着江月白：“有事？”


    江月白：“你是不是喜欢喻柠？”


    她问得很直白，不能再直白了。


    春日惊雷，夏日热浪，直白地砸向宋宸安。


    宋宸安冷笑着，连眼皮都没抬：“要不说你只能考第二呢？整天想这种不着边际的事。”


    江月白笑了：“既然这样，那我就放心了。宋宸安，我宣布我喜欢你。以后，你做理科班第一，我做文科班第一。我们北京见。”


    她这句话说得实在太妙。


    单方面的喜欢从来不需要征求当事人的同意，她就是大大方方地当面表白，告知，也不需要宋宸安给出任何回应。


    所以宋宸安连拒绝的理由都没有。


    他总不能说，麻烦你别喜欢我吧。


    马上就上晚自习了，走廊上的人不少。既有567班的，也有其他班的。


    毕竟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站在一起，学霸加帅哥美女的绝配组合，狗路过了都得多看几眼。


    不知道谁在人群里吹了声口哨，还有不怕事的人说：“在一起。”


    在一起的呼声越来越高，江月白脸上洋溢着“看吧，我们就是绝配”的表情。


    “喻柠，我觉得他们俩早晚也会成一对。”张熠隔着窗户起哄。


    喻柠走了一会神，没听清张熠的话：“什么？”


    张熠又重复了一遍。


    “你说得对。”


    当宋宸安走进教室，他发现喻柠趴在课桌上，头也不抬。


    他在草稿本上写：“不舒服？”


    本子递过去，喻柠的手动了动，写了个没事。


    过一会，她面色如常地坐起来，掏出一张英语卷子开始做。


    自从喻柠决定选文科以后，她加大了对自己优势科目的复习力度。


    至于物理和数学，她也终于不再玩命地去学。


    “你这道题选错了。是A不是C。”宋宸安又写了一张纸条过来。


    真可气啊，喻柠做英语卷子，宋宸安也能一眼就看出来问题。


    “你能不能少说几句？我做完自己会对答案。”喻柠不客气地在纸上写。


    宋宸安觉得莫名其妙：“我看你确实犯病了。”


    喻柠没有再回，她甚至气得没有再继续做那张英语卷子，换成了一份英语报纸。


    宋宸安感觉他们俩之间像多了一道无形的裂缝。


    裂缝起初很小，但是慢慢地，它就会自己扩张成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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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悬崖的到来并没有太久。


    最后一节晚自习结束，霍青青和沈南亭这一对腻腻歪歪地先一步出了校门。


    喻柠也帮张熠折好了11颗纸星星。


    又因为怕张熠不好拿，还扯了张雪白的草稿纸做成四四方方的小纸盒子，用来装星星。


    “给你。”喻柠把星星递到张熠面前。


    “真给我？”张熠的表情，仿佛这些星星不是他找喻柠折的，而是喻柠主动给他折的一样。


    那笑容，简直是春光灿烂。


    喻柠又递了递，很疑惑：“你要不要？”


    “要要要。”张熠伸手拿过，笑眯眯的，“明天我还给你买奶茶。”


    喻柠摇摇头：“不喝了，喝了晚上睡不着。”


    本来晚上就要学到两三点，喝个奶茶直接熬穿，第二天绝对没精神。


    张熠改口：“那我给你带早饭，就这么定了！”


    说完也不等喻柠拒绝，就这么跑了。


    喻柠无奈地开始收拾东西，心想，明天张熠给她买早饭，那她把钱给张熠，包括今天的奶茶钱。这样就不欠什么了。


    除了和霍青青，喻柠无论和谁做朋友，总喜欢算得清楚一点。


    宁可自己多出一些，也不能让对方吃亏。


    她收拾完东西，下意识往桌肚里一掏，却发现里面空了。


    玻璃罐装满了，她打算带回家换一个空的玻璃罐再来的。


    喻柠蹲下身，仔细地翻着桌肚里面的东西。


    玻璃罐不大也不小，却很明显。找了好几遍找不到，就说明真的不在里面。


    “这么宝贝吗？”宋宸安的声音从喻柠身后传来。


    他手里拿着的正是喻柠最不想让他碰的东西。


    “给我。”喻柠朝他伸手。


    “怎么就给张熠几颗，这些不给了？”宋宸安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想起傍晚时候走廊上的事，喻柠的火气也上来了：“谁说我不给。我今天给完，明天给，以后天天给。”


    宋宸安没想到喻柠会这么说。


    他冷笑道：“可惜了，以后你在文科班，要来给他星星，得跨一整层楼。”


    “那也不关你的事。”


    喻柠语气很着急，她朝宋宸安走近，想把星星拿回来。


    宋宸安就是不想给她，像之前举着相机一样把玻璃罐高高举起。


    “宋宸安，还给我。”喻柠绕开课桌，从另一边去够宋宸安的手。


    可宋宸安马上又换另一只手拿，还跑到走廊上。


    身高优势下，喻柠根本拿不回玻璃罐。


    眼看喻柠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宋宸安深叹一口气，打算还给她。


    谁也没想到有人从旁边跑过，撞了宋宸安一下。


    碎片四溅，无数纸星星撒落出来，撒成一地星河。


    喻柠立即去捡那些星星，把它们从窗户边，从走廊的各个角落，一一捡起。


    玻璃碎片很锋利，还有的很细碎，全都扎进她的手指。


    有些纸星星就此染了血迹。


    宋宸安愣住了。


    “对不起。”


    他连忙蹲下身想跟着去捡。


    喻柠没有看宋宸安，也没有理宋宸安的道歉。她只恨自己怎么捡的这么慢，只恨星星怎么这么多，只恨为什么没出息地想哭。


    “都给你，明天我给你买新的。”


    宋宸安把捡来的星星用塑料袋装了，全都递给喻柠。


    “宋宸安，跟你做同桌真的很烦。”


    喻柠攥着装星星的袋子，低着头。


    她的声音压抑着哭腔，但宋宸安每一个字都听清楚了。


    “你说什么？”


    喻柠一字一顿，继续说：“我说像你这么自恋无聊又讨厌的人，谁和你做同桌真是倒霉。还好你选理科，我选文科，我接下来两年都不用碰上你了。”


    这天晚上，又下了一夜的雨，淋湿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