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早自习前，宋宸安就把两个新的玻璃罐放到了喻柠的桌上。


    昨天晚上已经10点多了，很多小店早就关门大吉。没人知道宋宸安是去哪买到这两个罐子的。


    可喻柠并没有来上课。


    宋宸安的眼神在教室门口徘徊了无数次，也没有看到喻柠。


    早自习上，霍青青正背着单词，忽然发现有人拍了拍她的后背。


    一张纸条传来，上面是宋宸安的字迹：“连体婴呢？”


    霍青青愣了愣，反应过来宋宸安指的是喻柠。


    纸条传回宋宸安手中：“发烧了，让我帮她请假。”


    喻柠确实发烧了，半夜反反复复地烧。妈妈起床看了她好几次，想带她去医院，但喻柠不愿意去。


    她说多喝点水，睡一觉就好了。


    只是没想到睡一觉起来，连眼睛都睁不开。


    “在这吊完水，自己回家睡觉。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午饭我回来给你做。”


    妈妈带喻柠去了小区楼下的诊所，然后就赶着去上班了。


    吊完水已经是上午10点半。


    如果是以前，喻柠肯定会去学校，毕竟还能再上一节课。但今天她不想去。


    她回家打开抽屉，看着那一抽屉散落的星星。


    原本它们应该都装在玻璃罐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处安放。


    少了一颗。


    无论怎么数，都少了一颗。


    偏偏少的那一颗，又是最重要的一颗。


    不管它去了哪，是掉在某个角落被人当垃圾扫走，还是被宋宸安捡走，它都不会再回到这里。


    ……


    “最后一门考试了，加油。”


    走廊上，大家在排队等着进考场。


    高一的最后一次考试，将成为高二分班的依据。


    不少人都有点紧张，哪怕排队进考场的空档也要看几眼书。


    宋宸安的目光往前跳，落在人群中喻柠的身上。


    自从上次玻璃罐事件，他们已经一个月没说话了。


    喻柠没有接受那两个玻璃罐，原封不动放回他桌上。


    宋宸安给她Q发消息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基本上喻柠的Q自那以后就没有显示上线过。


    他甚至怀疑喻柠是不是对他用了在线对其隐身功能。


    就连去喂咕噜的时间，喻柠也选择了和以前不一样的时间段。


    偶尔两人在那碰上，喻柠也绝对是转身就走。


    原本喻柠会习惯问他的那些问题，她也改成去问霍青青甚至江月白。


    宋宸安不知道为什么，一个破碎的玻璃罐会有这么大的影响。


    如果他知道，那天晚上他一定不会碰那个罐子。


    “后面的同学排好队，进考场了。”监考老师站在教室门口喊了一声。


    宋宸安这列队伍的人走得很快，他很快就到了和喻柠齐平的位置。


    他不知道看了喻柠多久，但是在喻柠转头看过来时，宋宸安又收回了目光。


    他们同在一个考场，可只能容纳30人的考场，他们一个在教室的第一个位置，一个在教室的最后一个位置。


    喻柠看着发下来的卷子，想，这是她怎么都弥补不了的差距。


    考试正式结束，大家七嘴八舌地说去哪聚一聚。


    说了半天都没讨论出个所以然。


    霍青青笑着说：“就算以后文理分科了，我们567班的情谊还在。暑假找个时间大家聚一聚，具体的我会和班委会商量，到时候通知发在Q群里。”


    等霍青青说完，宋宸安说了一句“无聊”，随后抱着早就收拾好的书走出教室。


    喻柠的东西也早就收拾好了，她摩挲了一下课桌桌角上贴着的名牌。


    一年过去了，很多人桌角的名牌早就被撕没了。


    但喻柠的还在，宋宸安的也在。


    趁没有人注意的时候，喻柠拿出小刀，小心翼翼地把宋宸安还有自己的名牌切割下来。


    ……


    半个月后，霍青青还真的在班群发布通知。


    后天聚餐，先吃饭后唱K，去的人在群里接龙。


    除去班费外，每个人还要再出50块钱。


    霍青青人缘好，她一说话，班群里一呼百应。


    沈南亭第一个冒出来：“快快快，赶紧接龙。”


    接着他又小窗私聊宋宸安：“宸哥，你也来啊。给我点面子！区区50块，兄弟给你出。我们家青青说了一个也不能少。”


    宋宸安停下打游戏的手，在键盘上敲击回复：“你当张艺谋拍电影，还一个也不能少。”


    沈南亭发来个哈哈大笑的表情：“就当你答应来了，我在群里帮你接龙。”


    对于同学聚会什么的，宋宸安确实没兴趣。


    可是想到喻柠和霍青青形影不离，她可能也会去，鬼使神差的，他还是答应了。


    到了班级聚会那天，宋宸安推门进去，大家坐了两个大圆桌，坐得满满当当的，班主任还有几个科目的老师也都被请了来。


    “宸安，过来，坐这。”


    仇老师对别的学生都不苟言笑，但对年级第一简直慈爱得像宋宸安的亲爹。


    当然这个比喻也不甚妥帖，毕竟宋宸安的亲爹并不慈爱。


    宋宸安礼貌地朝大家打了个招呼，然后坐上早就为他预留好的座位。


    喻柠并没有来。


    席间有同学问起喻柠怎么没来，张熠却比霍青青还要先回答。


    他说：“喻柠和她爸妈去苏州、杭州那边旅游去了，行程有小半个月，刚好和我们聚餐的时间撞了。”


    老师们怕他们在这，学生会觉得不自在，都声称有事先离席了。


    老师一走，有人揽着张熠的肩膀，笑着问：“张熠，关于喻柠的事，你怎么比青青姐知道得还清楚?”


    张熠笑了笑：“我妈在旅行社上班啊，她们报了我妈旅行社的团。”


    这个理由太充分，充分得没有什么探讨八卦的价值。


    沈南亭过来拆台：“你可拉倒吧。你妈妈旅行社每天接那么多团，你怎么就记得喻柠？你小子就是喜欢她！你是不是忘了初三毕业的时候……”


    “沈南亭。”张熠用胳膊拐住沈南亭的脖子，阻止他继续往下说。


    其他人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八卦，他们赶紧拯救沈南亭于张熠的魔爪，让沈南亭继续说下去。


    沈南亭却真的偃旗息鼓：“我胡说八道的。”


    因为霍青青正坐在不远处瞪着他。


    “切！”一群人对沈南亭表示鄙视。


    沈南亭丝毫不在意，他乖乖坐回霍青青身边：“青青，我们什么时候也出去旅游旅游~想和你去爬山。”


    “去你个大头鬼，我妈暑假给我报了三个补习班，去不了。”


    沈南亭马上说：“什么，哪三个，我马上让我妈也给我报上！”


    ……


    杭州最著名的景点，当然是西湖。


    白天看了三潭印月，傍晚的时候，喻柠坐在湖边看雷峰夕照。


    路边有卖明信片的小店，喻柠和爸妈说了一声后，独自钻了进去。


    一张寄给霍青青，一张寄给自己。


    还有一张，写了，但还在犹豫要不要寄出去。


    喻柠看着那上面的瘦金体字迹发呆。


    “喻柠，买好了吗？走了。”爸爸在外面喊。


    他帮喻柠妈妈拍了很多张照片，已经拍累了。


    “来了。”喻柠终究还是没有把它寄出去，收进了自己的包里。


    杭州的灵隐寺是佛教名刹，听说里面的三生石非常灵验。


    喻柠一家人去的时候，那里已经围了很多人。


    有些人跟着导游听讲解，有些人疯狂拍照，有些人问素斋在哪吃，还有的人就和喻柠一样，随处走走停停。


    “喻柠，不要乱走，等下爸妈找不到你了。”


    “好。”


    导游开口笑了：“小妹妹都十五六岁啦，是个大人了，让她自己走走吧。等半个小时后来这里集合就好了。”


    有导游这么说，爸妈也点了头，只是要求她带好手机，等下要打电话找她。


    喻柠终于得了自由。


    她脖子上挂着相机，游荡进人群。


    不知不觉，相机里已经拍了一百多张照片。


    有一个和尚打扮的人在花坛前支着一个小摊，似乎是在帮人看相。


    十块钱一次，不算贵。


    算的人居然还挺多，还需要排队。


    喻柠觉得挺有意思，也跟着排在后面。


    排在她前面的是个人高马大的中年男人，可能是被和尚说中了，痛哭流涕地拉着和尚的手：“大师，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啊！”


    和尚摆摆手，寻摸出一本经文，随后一言不发地看着男人。


    男人大喜：“大师，敢问请这本真经需要多少钱？”


    和尚面容肃静：“施主，佛家不说钱，说缘。八百八十缘。”


    男人爽快掏了880，高高兴兴地走了。


    喻柠硬着头皮也想走了，她可没有这么多“缘”能给这位大师坑。


    谁知道大师直接叫住她：“小施主，你还没算呢。”


    喻柠是个不太会拒绝的人，只能又转回来：“大师，我只有十块钱，不是，我只有十缘。”


    大师一笑：“你要算什么？学业还是缘分，还是兼而有之？”


    大师顾着喻柠的年纪，没有直白地说出姻缘两个字。


    喻柠红着脸，不知道怎么说。


    她是个学生，确实应该算学业。可她想算的，却的确是缘分。


    既然喻柠不说话，大师也没有强求。


    大师让喻柠伸出手掌，看她的掌纹，最后说道：“相遇相知，缘分使然，可惜有缘无分。小施主，你与你所想的人，就像两条相交直线。在短暂交汇过后，往后的人生就会渐行渐远，各奔东西。”


    喻柠握着相机的那只手渐渐攥紧。


    大师话锋一转：“但也是有破解之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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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间，他又拿出来一本经文，用暗示的眼神看着喻柠。


    喻柠看笑了：“大师，那这个要多少缘？”


    大师清清嗓子：“看你还在读书，慧根尚存，就收你六百八十八缘吧。”


    喻柠根本没带这么多钱，当然也根本不会掏钱。她起身想走时，大师还主动杀价。


    一降到底，直接降到188。


    这时候灵隐寺的工作人员跑了过来，拿着个大喇叭，身边还跟了几个民警打扮的人。


    大师一看吓得脸色惨白，摊子也不要了，卷着钱箱跑得贼快。


    连给喻柠的那本经文都忘了要回。


    灵隐寺里鸡飞狗跳，工作人员拿着大喇叭喊，说刚才那人是专业骗子，请大家不要相信云云。


    喻柠索性拿着手机拍了张经书的照片，在Q空间里发了一条说说：“出来旅游，碰上一本复印经书要我六百八十八缘的骗子。”


    暑假正是大家闲得无聊，每天上网的时候，没过多久，喻柠就收获了很多赞，还有很多人在下面留言。


    喻柠笑着看了一会，一一回复后打开和霍青青私聊的小窗。


    “青青，好想你，等我回去给你带纪念品。”


    霍青青则给她拍了一张在书店的照片：“好！我买了好多小说，你回来来我家，我俩一起看。”


    等喻柠在点开空间，却发现宋宸安在评论区打了一个问号。


    那假大师说的话，又浮现在喻柠脑海里。


    这一次，喻柠回复了一个笑脸的小表情。


    就像她回复其他那些不太熟悉的同学一般。


    ……


    高二开学，567班被列为理科实验班，568班则被列为文科实验班。


    宋宸安作为理科实验班的优秀学生代表站在大礼堂上发言。


    他面无表情地背出写好的稿子，听着台下掌声雷动。


    宋宸安走下台，走过568班，走向他自己的位置。


    坐在喻柠身边的是一个新同学，她拉着喻柠的胳膊，低声问：“喻柠，听说高一你和宋宸安是同桌。你有没有他Q号，可以给我吗？”


    喻柠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霍青青拍了拍那同学的肩膀：“我有。不过你直接找他要，不是还可以刚好借机认识吗？”


    自从霍青青和江南亭在一起后，她的恋爱小雷达一下就敏锐起来，一下就发现这同学喜欢上宋宸安了。


    同学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别，当面说万一被拒绝了，我估计得哭三天三夜。”


    “太夸张了吧。”霍青青叹了口气，“我回班上抄给你。”


    “没事，我记得。”喻柠拿起笔，随手写在那位同学的手上。


    霍青青震惊了：“这你都记得。”


    “你的我也记得。”喻柠随口报出霍青青的号码。


    那位同学佩服得五体投地：“喻柠，你记忆力这么强的吗？那怎么不学理科！”


    霍青青说：“傻孩子，记忆力好所以才要学文科。思维逻辑强才学理科。”


    “那宋宸安就是思维逻辑强了？”


    “错，他是毫无短板。”这一点，连霍青青都不得不承认。


    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用来说宋宸安丝毫没错。


    唯一能值得说道说道的，大概就是宋宸安在同学中性格比较冷，还有洁癖吧。


    “洁癖？怪不得，我说怎么看别的男生都邋里邋遢，就他看着干干净净，简直在发光。”女生越说越激动。


    喻柠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等大会散了后，沈南亭绕到霍青青身旁。


    以前都是霍青青和喻柠两个人走，现在多了个沈南亭。


    沈南亭把喻柠看作电灯泡，喻柠也把他看成电灯泡。两人一左一右地站在霍青青身边，像尉迟恭和秦琼两个门神。


    走着走着，喻柠发现口袋里的笔掉在了大礼堂。


    “你们先走吧，我笔掉了。”喻柠说。


    沈南亭巴不得喻柠赶紧走，推着霍青青的肩膀就先走了。


    喻柠原路返回，正好看到宋宸安和江月白一起从大礼堂门口出来。


    他们俩一个是理科班第一，一个是文科班第一，散会后又被校长留下来谈了一会话。


    谈完就顺势一起回教学楼。


    喻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她躲在了一根大圆柱后面。


    柱身刚好可以挡住一个她。


    “宋宸安，校长说要劳逸结合。以后有空，我们一起打羽毛球吧。”江月白的声音很清脆，又带着一种对眼前人倾慕的甜，“我爸新给我买了一副拍子，要1000多，下次我带过来。”


    过了没多久，喻柠听到宋宸安说了一个“好”字。


    她走回已经空荡荡的大礼堂，在她的座位上却怎么也没有找到那支笔。


    只是找不到一支笔而已，找不到就找不到吧……


    可喻柠坐在那里，趴在前面的靠背椅上哭了起来。


    哭得没有一点声音，只是身体抽动着，心脏也是一阵一阵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