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作品:《恨公主

    皇宫。


    峥沅唇角微扬,快步走向明德宫,不等内侍通传便道:“父皇,女儿请安来了。”


    皇帝盘坐在云龙纹榻上清修,缓缓睁眼:“峥沅啊,今日似乎来得比平常早些?”


    闻言,峥沅步伐放慢:“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父皇,父皇英明。”


    皇帝了然:“说吧,又看上了什么东西,还是在哪闯了祸求朕善后。”


    “父皇眼里,女儿就如此不懂事吗?女儿哪回不是为了请安才来的,其他小事不过是顺便而已。”峥沅语气略有几分不满。


    皇帝对内侍监刘轮道:“你瞧瞧,难怪民间说‘宠狗上灶’,朕还未说几句呢,倒埋怨起来了。”


    刘轮躬身笑道:“圣人跟奴婢说天伦之乐,奴婢也不懂。”


    “你这老狗。”皇帝笑骂,而后问峥沅,“有何大事非说不可?”


    峥沅严肃道:“父皇看这个。”


    她将捏了一路的东西放到皇帝的桌案上。


    刘轮收到皇帝指示,收起拂尘,查看一番。


    “圣人,是一本账册。”


    二人皆看向峥沅。


    峥沅郑重其事道:“这是度支司的何明收受贿赂的证据。”


    刘轮心下重重咯噔,悄悄看向皇帝。


    皇帝面色如常,摇头笑道:“此人如何惹到你了?实在不高兴,打骂一顿就是。”


    峥沅摇头:“父皇,我可不是撒气。何明此举违背律法,必须严惩。”


    皇帝不动声色地问:“峥沅如何知道他受贿,账册又是从哪来的?”


    “何明受贿的风声传出来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让暗卫将他的心腹抓来,严刑拷打,那人很快招出来,平康坊为了少交‘花粉钱’向何明行贿。区区妓院的一本账册对女儿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


    皇帝眉头一皱:“你怎么能去那种地方掺和!”


    峥沅并未将皇帝的责怪放在心上:“四弟去得我怎么去不得。”


    “四郎是男子,你是女儿家,能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峥沅正色道,“四弟去是玩乐,女儿是为了正事去的。”


    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令皇帝无从下手。


    峥沅见皇帝没表态,蹙眉道:“父皇该不会因为何明是贵妃的表弟就包庇他吧,女儿可不依。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怎能徇私枉法?再说了,他收的财帛可能还分给贵妃了呢,依女儿看,父皇应该连着贵妃一块儿惩罚才是。父皇若是不忍心,我替父皇去景和宫宣口谕。”


    一串连珠炮砸下来,听得皇帝头疼。


    “越说越不像话了!贵妃是长辈,岂能如此评头论足。”皇帝让女儿闭嘴,问刘轮,“有这等事?”


    刘轮内心叫苦连天。


    “何支事,”刘轮在公主殿下不悦的眼神中改口,斟酌道,“犯臣的确是贵妃娘娘的表弟,从前是谨小慎微的性子。若殿下查到的证据属实,许是这两年移了性情。”


    “绝对属实,父皇不想让贵妃不高兴的话,就由女儿代劳。女儿这就让人砍了他的脑袋!”


    说着峥沅的脸上甚至浮现出几分残忍的兴奋。


    “你是公主,不是刽子手!”皇帝头痛地捏住眉心。


    皇帝拿起账册,随意翻了翻之后,将账册砸在案头:“这个何明!”


    峥沅连忙道:“父皇消消气,为这么个贪官生气不值当。”


    皇帝看了峥沅一眼,说:“无论此事结果如何,你都要好好反省。动用私刑、出入风月场所、妄议长辈、未经审理便要砍人脑袋……你看看,哪一样是你能碰的!”


    峥沅乖巧点头,对父亲的教导一一应允,眼含期待。


    皇帝无奈道:“事关重大,先革职查办,罪名与刑罚要会审决议。”


    峥沅立刻提醒:“还有那些不义之财,不能便宜他。”


    “查,都查!满意了吧?”


    “这是理所应当的。”峥沅得了便宜还卖乖。


    犹豫了一会儿,峥沅试探道:“父皇,接任的人若是没定,女儿有一个人选。”


    皇帝的眼神瞬间阴冷。


    刘轮诚惶诚恐,脸色都快滴出苦瓜汁了。这峥沅殿下怎么不知道见好就收呢。


    峥沅却没感觉到父亲的态度变化,冲刘轮抬抬下巴:“杜夫人的夫君是谁?”


    刘轮悄悄瞄了一眼皇帝的龙袍一角,强颜欢笑道:“殿下说的是哪位杜夫人?”


    峥沅“哼”了一声:“还能有谁,就是崔府小殓那日,负责接待女宾的杜夫人。”


    这图穷匕见的架势把皇帝气笑了:“合着绕那么大的弯子,都是为了姓崔的?”


    峥沅被戳破小女儿心思,一向苍白的脸蛋染上绯色,辩驳道:“父皇!您可不能冤枉女儿,女儿是为了父皇的英名着想。”


    “哦?峥沅的意思是,不用这个姓崔的,父皇就没有英名了?”


    峥沅连忙哄皇帝:“当然不是,父皇一直都英明。只是女儿认为,崔氏一门进士多如牛毛,家风清正,肯定比那些不知道哪来的贪官好。父皇想啊,咱们大延贤臣多的是,全心全意为朝廷的人却没那么多,忠心之下总是免不了藏一两分自私……”


    “行了行了,说一大堆,吵得朕头都痛了。”皇帝笑骂道,“刘轮,你倒是看看,谁敢说朕的大臣个个藏私。”


    刘轮道:“圣人洞悉人心,纵使他们有些小把戏又如何瞒得过圣人。水至清则无鱼,圣人不过是菩萨心肠罢了。”


    峥沅小心翼翼地问:“那父皇会不会提拔姓崔的?”


    皇帝正色道:“朝堂之事岂能儿戏。”


    峥沅抿唇,言语间溢出几分失望:“父皇做主便是。”


    待峥沅离开,皇帝冷声问:“峥沅突然发什么疯?”


    刘轮期期艾艾。


    “再不说朕就治你欺君之罪。”


    刘轮吓得扑通跪地:“奴婢听闻殿下在崔宅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似乎是与崔九郎的妹妹还有未过门的妻子起了争执,何明正是崔九郎未来的岳父……那位杜夫人倒是对殿下多有照顾。”


    “堂堂一个公主,竟然为了男人争风吃醋,真是出息了。还敢明着上朕这儿来公报私仇,以权谋私,成何体统!”


    许久后,皇帝面沉如水,厉声道:“这个何明,简直鼠目寸光,难堪大用!”


    刘轮匍匐在地不敢言语,心中早将何明骂了个狗血淋头。


    谁能想到,何明是这种雁过拔毛的性子,连平康坊的几个子儿都不放过。


    皇帝服下几枚丹药压下翻涌的血气,冷冷问:“依你看,何明的事暴露了几分。”


    刘轮的额头贴着地砖,冷汗滴落在地上:“何明此人素来谨慎,想必……并无疏漏。”


    他面如土色,也不知该感叹峥沅殿下凑巧还是不凑巧,怎么偏偏针对上了为陛下办事的人。


    明德宫安静下来,水面之下的暗流涌动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