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尧

作品:《私占吟吟

    “……?”


    苏祁尧说得真诚, 乔知吟帮他也不是,不帮他也不是。


    最后还是试探性拒绝:“另一边也有口子,你还能有重新撕的机会。”


    撕是可以重新撕, 但是来自乔知吟投喂的机会只有一次。


    苏祁尧的要求也适可而止,不声不响将眼神收回, 照做从另一边下手。


    本满是酒味的空气渐渐被果冻的甜驱散,刺鼻难闻不再,满是活泼轻盈, 果香氤氲。


    这是乔知吟最喜欢的甜, 最喜欢的味道。


    苏祁尧陡然萌生出舍不得离开这个空间的奇怪想法。


    -


    再平淡如水的生活中总会有意外发生。


    就在乔知吟见过小黄鸭的不久后, 得知一个消息:小黄鸭突然呕吐不止,之后又陷入昏迷,正送往医院急救检查。


    接到周妈的电话时,乔知吟正在彩排现场,距离京城市区几十公里的地方。


    连天公都跟着应景,猝然变天下起瓢盆大雨, 闪电穿过被乌云密布的天无情冲向大地, 雨丝完全将眼前的景象蒙蔽。


    来不及请假, 她直接往外跑,风夹杂着雨划向她,寒意迫不及待钻入外套内。


    乔知吟湿透了的手抓着手机,好容易叫到一辆车, 可司机在好几公里外, 过来需要一段时间, 这边位置偏僻,她也找不到计程车。


    无助感就这么拂面而来,她恨不得能立刻到达医院, 脑海中不可遏制开始猜想各种可能性。


    一道属于轿车的亮光打在她身上,光中全是倾斜洒落的雨水,轿车停在她身边,车窗缓缓降下,苏祁尧的侧颜浮现在她的瞳孔里。


    “去哪,我送你?”苏祁尧明显察觉到她的焦急,直接开门见山。


    “我……”见到希望般的欣喜很快消散,乔知吟想起自己要前往的地方,却迟疑没敢直说。


    但是手机上那辆车此时还堵在路上,难以前进,她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


    “去宠物医院。”乔知吟低声。


    她没什么把握,甚至认为苏祁尧有可能拒绝接送她,直接离开。


    可她听到的是苏祁尧毫不犹豫的回应:“上车。”


    轿车高速穿梭在城市道路,更像是追赶雨的速度,越过一辆又一辆车,行踪焦急。


    车内,苏祁尧拿了条毛毯递给乔知吟,示意她擦一擦头发上的水珠。


    但乔知吟完全没有这个心思,她不断发短信联系周妈,想得到小黄鸭的消息。


    周妈没回复,只能任由脑海里的画面不停混乱循环,越想越慌。


    终日嗜睡,食欲不佳,眼神无力,懒懒散散……她早该注意到的,怎么可以因为小黄鸭年纪大了所以觉得这是正常的现象。


    她就应该重视一点的,万一小黄鸭真的生病了……


    手控制不住的颤抖,她不敢想,也不敢接受。


    本想打电话给周妈,但一时间没拿稳手机,顺着手臂恰好掉落至车内缝隙中。


    她正准备弯身拾起,又感受到手背被暖意包裹,整个人也随之被无法拒绝的力道拉回来。


    “我帮你捡。”苏祁尧见乔知吟失魂落魄模样,能猜到几分,只尽自己所能照顾她。


    骨节分明的手伸入缝隙,两指夹着手机直到成功拿出来,他放在乔知吟腿上,同时拎着毛毯替她擦拭身上被雨水遍布的狼狈痕迹。


    清凉沉稳的乌木沉香味流淌,满是安神镇定的尾调,乔知吟摄取着这种气息,剧烈跳动的心脏放缓,可焦虑仍然存在。


    苏祁尧见她没抗拒与他的接触,又伸手指腹在她的脖颈处按压轻揉,企图让她放松。


    “别太紧张,不会有事。”他不会安慰人,不知道能说什么,面对此刻的乔知吟,实际上他比她还要不知所措。


    乔知吟点点头,双手合十,在暗中祈祷。


    到达宠物医院时是将近一个小时后,乔知吟迫不及待下车,但手在接触到车门处时还是停顿一下,回头告诉苏祁尧:“谢谢你送我过来,就不麻烦你了。”


    她的意思很明显,不想让苏祁尧跟着进去。


    超速走了一路的迈巴赫此时孤独停在路边,车窗在大雨中敞开,雨强势挤入车内融化在真皮座椅上,但男人不介意,更允许雨水拍击他。


    苏祁尧单手轻搭,穿过车窗瞩望乔知吟,视线跟着她走入室内,她没回过头看,可能已经忘了身后还有他的存在。


    张助在前排提醒:“苏总,乔小姐应该是去看望她饲养很多年的一条狗。”


    苏祁尧知道,他早感觉到乔知吟时常在他面前总躲躲藏藏,刻意隐瞒那只金毛的存在。


    张助知道他不打算进去,又看了眼时间,“苏总,合作方还在那边等我们,现在过去不一定能来得及。”


    方才他们正在彩排现场谈合作,苏祁尧无意间注意到魂不守舍的乔知吟,当即顾不上其他跟了出去。


    实际上送乔知吟过来的事情不是顺路,而是意外的行程,一跑跑了这么远,耽误了不少事。


    “今天先这样吧。”苏祁尧目光仍睨视宠物医院大门口,满脑子都是乔知吟方才酸楚忍耐的神情。


    好在合作本就谈妥,剩下的内容不算关键,“转告他们我临时有事,下次再继续谈。”


    “是。”张助了然,“现在是回公司还是在这等乔小姐?”


    雨势滂沱,不减反增,秋季的气息全被雨水混合泥土的味道占领,又将原本邻近的距离拉得很长。


    苏祁尧看了眼时间。他很讨厌等待,漫漫看不见尽头,也等不到希望。


    但偏偏他最擅长的就是等待。


    他只答一个字:“等。”


    -


    乔知吟赶到医院时手术刚好结束,医生笔挺身姿站在手术室外,所交代的事实却那般残忍。


    小黄鸭生病了,得了癌症,病情很不乐观。


    不是没有治疗的方法,但是小黄鸭年纪大了,治疗对它来说反而是一种折磨,况且手术风险非常大。


    得知这个消息时,乔知吟整个人虚脱般,瘫软在凳子上发愣。


    其实当一开始养狗的时候,她就设想过狗狗离开她的场景了,每次闪过这个念头时都令她难以接受。


    她永远没办法坦然面对一个生命的逝去。


    难以控制的全身发抖,胸口紧闷到难以呼吸,她感觉自己置身于虚无的空间内,气压越来越低,压迫感越来越强,几乎能让她炸碎在这个世界。


    周妈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的话说不出,只能以最快的方式调整好情绪,她们还有很多需要安排的事情。


    院方要求尽快做决定,是坚持治疗还是选择保守治疗,乔知吟握拳坚持许久,最后还是只能决定保守治疗。


    她走到小黄鸭身边,看着趴着一动不动的它,此时只剩下哭的能力。


    小黄鸭曾经多么好动,如今却躺在这,尾巴不摇了,也不对她笑了,甚至连睁开眼睛看看她都不愿意。


    方才她问医生,小黄鸭还能有多长时间,医生的回答非常冰冷:说不准,小黄鸭现在的情况很糟,少则一个月不到,控制得好的话或许能更久。


    13年,到最后只剩下一个月。


    这点时间怎么够?


    小黄鸭的意志逐渐清醒,它也只是乖乖的躺着,爪子主动搭在乔知吟手上,明明是狗狗界的老人,但还是那么像个小孩子。


    它最亲近的人就是她了,连它也舍不得松开她。


    乔知吟哭了很久,哭到泪水干了,才慢慢的接受这个现实。


    周妈试着与她商量:“小黄鸭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在最后的这段时间内你要不要把它带在身边?”


    她舍不得小黄鸭,小黄鸭也舍不得她,如果没能陪伴小黄鸭走过最后一程,她一定会特别特别后悔。


    但是这件事她真的无能为力。


    因为她没在乔家,如今她是苏家人。


    而苏祁尧……


    与其说他不喜欢狗,不如说他恨狗。


    因为在她6岁那年,她亲眼看见苏祁尧打死了一条狗。


    真的打死了,她亲眼所见,他就拿着一块坚硬的板砖往那条狗身上砸,他浑身都是血,顺着手臂往下滴落至地面。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凶残的一幕,吓到不敢动,却在这时苏祁尧发现异常,回头布满红血丝的双眸盯着她,浑身散发的凶戾仿佛在警告:下一个就是你。


    她害怕极了,手边的水瓶随之掉落草丛中,尖叫一声,转身拼尽全力奔跑。


    这是个噩梦。


    事到如今,她永远清楚记得。


    他随意就了结了一条生命。


    这样的人,她怎么可能让他接触到小黄鸭,她很怕小黄鸭也会成为下一条死在他手上的狗。


    将眼泪擦干,她再难受再舍不得都不能拿小黄鸭来开玩笑,它最后的日子里可以没有她,也要安安稳稳的过完。


    -


    苏祁尧兀自坐在车内,掌心握住药瓶,倒出几颗吞入腹,勉强止住袭来得突然的头疼。


    目光落至从宠物医院走出来的乔知吟,以及她怀里正抱着的一条狗。


    乔知吟没有发现他,这回他也没有上前,握住把手的手收紧,凸显的青筋与颤抖的手臂是他痛苦忍耐的证明。


    “苏总,乔小姐饲养的狗得了绝症,病情严重。”张助将刚收集到的信息转述。


    苏祁尧倦意满满的眸跟着乔知吟移动,她身躯瘦弱,步伐沉重缓慢,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能捕捉到她的难受。


    “她打算怎么办?”


    “她们估计选择保守治疗,把狗送回到乔家。”


    苏祁尧阖眼沉思,让车内陷入漫长的令人不安的氛围。


    张助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心情一慌。


    赶忙提醒:“苏总,您不能收留那条狗。”


    苏祁尧还是没回应,摁着发疼的太阳穴,像是没听见张助的话。


    张助继续道:“您有创伤后遗症,接近动物时容易产生应激反应,这不是开玩笑的。”


    身为助理,他一贯言听计从,基本不会干涉苏祁尧的任何决定。


    只是在这件事上除外。


    让一个对狗有阴影的人养狗,这无疑是让他往火坑里跳。


    苏祁尧的心理疾病非常严重,再受刺激很容易引起一系列的症状,一旦加深恐惧,那他前半年付出的所有都白费了。


    但他只是助理,无法阻止。


    只能听苏祁尧的命令不容置疑:


    “只要她想,就把它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