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砚底藏锋
作品:《渊砚谋》 暮春的雨丝裹着槐花香,浇在贡院朱漆大门上。沈砚辞握着油纸伞,看着顾承渊的玄甲军抬着木箱闯入时,指尖轻轻摩挲伞骨——那是用北疆狼骨磨成的伞柄,去年冬至顾承渊让人裹着狐皮送来的。
「沈大人监考辛苦。」
顾承渊卸了铠甲,只着黑色劲装,肩甲上的狼首图腾沾着泥点。他挥手让士兵劈开木箱,三百六十份考卷哗啦啦滚落在地,墨香混着霉味扑面而来。几个举子当场惊呼——箱底压着的,是与他们答卷 identical 的誊抄本。
沈砚辞垂眸看自己袖口的暗纹,那是今早收到的密报边缘的竹节纹路。他蹲下身拾起一张卷子,指尖抚过「李邦彦」的落款:「顾将军这是何意?」
「有人告发黑猫坊私刻考题。」顾承渊忽然逼近,沈砚辞能闻到他身上的铁锈味,「巧了,昨夜搜查时,发现这些卷子上的墨,和沈大人书房的「松烟十八」一个味儿。」
雨珠顺着伞骨滚落在地,砸出细碎的水花。沈砚辞想起三日前,自己故意将多余的墨块赏给了李邦彦——这是他安插在礼部的棋子,而顾承渊此刻,正踩着这枚棋子的尾巴,叩响他的棋盘。
「顾将军可知,」沈砚辞忽然笑了,将卷子凑近烛火,纸页边缘泛起焦黑,「贡院的墨都掺了朱砂,防的就是私刻。」火苗映得他眼底泛红,像极了顾承渊初见他时,那个在乱葬岗替幼弟止血的少年,「这些卷子...怕不是从城西棺材铺搜来的?」
顾承渊瞳孔微缩。城西棺材铺,正是他安置暗桩的地方。沈砚辞居然早就知道。
「不过将军既有心「协助」查案,」沈砚辞将伞柄重重顿在地上,狼骨与青石板相撞发出清响,「明日早朝,不如与本官一同面圣?」他抬手替顾承渊拂去肩上的雨珠,袖中滑落半块兵符——正是三个月前顾承渊「不小心」遗落在他书房的那半块。
顾承渊盯着他指尖的红绳,那是他妹妹的遗物。十年前,妹妹临终前将红绳塞给沈砚辞,说「这是母亲给我留的嫁妆」。此刻红绳沾着雨水,像一道未愈的伤口,横在两人之间。
「沈大人这是要与某共赴险局?」顾承渊忽然抓住他手腕,按在自己心口的旧疤上,「当年你替我挡箭时,可曾想过今日会与我刀兵相向?」
沈砚辞反手扣住他脉门,却在触到他急促的心跳时顿了顿。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声,已是子时三刻。他忽然压低声音,温热的 breath 拂过顾承渊耳畔:「将军可知,李邦彦的父亲,是顾军帐下的粮草官?」
顾承渊浑身肌肉瞬间绷紧。粮草官上月刚因「贪墨军粮」被他斩首,却不想竟留了个儿子在科举舞弊案里做饵。沈砚辞松开手,从袖中取出一卷《边防策》:「这是李邦彦的答卷,将军不妨看看——」
烛光将两人影子投在墙壁上,交叠成一副对峙的画。顾承渊翻开卷子,第一页赫然写着「北疆屯田十策」,字迹与他三日前列的密报一模一样。他忽然想起,昨夜沈砚辞的书童曾来军中送「避雨羹」,那时他正在写密报。
「沈砚辞,你早就知道我要查科举案。」顾承渊将卷子拍在案上,狼首军旗的影子在他身后晃动,「你故意让李邦彦用我的笔迹,就是要引我入局。」
「引将军入局的,从来不是李某。」沈砚辞转身推开窗,雨幕中隐约可见玄甲军的营帐,「是将军自己,想借这个由头,看看本官...」他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一枚狼首戒,正是顾承渊从不离身的信物,「到底是不是当年那个会为幼弟裹伤的人。」
顾承渊摸向自己无名指,戒痕还在,戒指却不知何时到了沈砚辞手中。他忽然大笑起来,震得梁上尘埃簌簌落下:「好个礼部侍郎,好个沈砚辞!你要我怎么配合你?」
沈砚辞将戒指抛回,看着他接住时稳稳的手势,心中暗叹。十年前那个在沙场上横冲直撞的少年将军,终究是被权谋磨出了锋锐的棱角:「明日早朝,将军只需说——」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羽箭破空声。沈砚辞本能地拽过顾承渊,两人一同滚到桌下。一支淬了毒的箭擦着顾承渊耳际钉入房梁,箭尾绑着半张纸条,上面写着「杀顾沈」三个血字。
顾承渊按住沈砚辞后背,能感觉到他剧烈的心跳。两人鼻尖几乎相触,沈砚辞发间的沉水香混着顾承渊身上的硝烟味,在狭小的空间里酿成一团迷局。
「看来有人等不及了。」沈砚辞抬眼,透过桌腿缝隙看见满地狼藉的考卷,「顾将军,这出戏...你我怕是要演得更真些了。」
顾承渊盯着他眼底的光,忽然想起妹妹临终前说的话:「阿兄,那个人的眼睛像寒潭里的月亮,看着冷,其实藏着一团火。」他伸手摘下沈砚辞的发冠,墨发如瀑倾泻,遮住了两人交叠的影子:「怎么个真法?」
沈砚辞捡起地上的狼首戒,套在顾承渊无名指上,指尖划过他掌心的茧:「明日早朝,将军要骂我「勾结奸佞」,还要...」他忽然凑近,在顾承渊耳边低笑,「打我一耳光。」
雨声骤然大了起来,仿佛要将这满室的算计与暗流都冲刷干净。顾承渊望着沈砚辞眼底的笑意,忽然握紧他的手腕,戒环在两人相触的皮肤上压出红痕:「沈砚辞,你就不怕我假戏真做?」
「怕。」沈砚辞轻轻抽回手,替顾承渊整理好衣领,「但更怕...将军连假戏都不愿与我演。」
窗外,更夫敲了四下梆子。卯时将至,新的棋局,即将在金銮殿上拉开帷幕。
[猫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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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砚底藏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