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招魂满绣迎往客,纸鸢妄渡烂柯人。

作品:《东皇

    一路上李昭华都在心里腹诽:“王稹可真够难缠的,根本甩不掉。”她偷偷溜了几次他永远在前方的路边静静等待她走近,他就是欺负她如今没灵气,不然早把他甩了。


    李昭华累了,随意站在树林中一侧石头上用衣袖扇着风,嘴里衔着野花声音模糊道:“王稹,你就不该冲动,那秦渔我能应付。现在好了,秦渔死的彻底了,我们也是彻底没希望了,黑衣人不知道是谁,纸鸢飞往余杭哪里也不知道了。”


    王稹却只是站在一旁,递给她一块糕点,面不改色道:“她要杀你。”


    李昭华无语望天嘟囔道:“她不是要杀我,她只是把我当成了谢令宜。”


    她接过糕点吐掉嘴里野花,再一口吞了,这可是特意在陈郡买的,牡丹花馅的,别有一番风味。


    王稹又捻起一块递来,继续冷淡道:“一样的。”李昭华和他说不下去了,伸手接过哼哧哼哧继续吃糕点。


    吃完后,李昭华摸摸自己的肚子,斜靠在树干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王稹道:“羲和君,你还要跟我到什么时候,我就不信你这一路上看不出来我现在不想与你一路!不要装傻充愣的,你到底怎么想的,我现下可没有什么好图谋的!”


    王稹微微一愣,捏在手里的糕点被瞬间碾碎,脸色变来变去,最终才低低道:“我陪你。”


    李昭华哼道:“我多大的人了还用你陪?”随即眼珠一转主意已到了心头道:“难道说我去哪羲和君都要陪着?上刀山下火海都行?”


    王稹郑重其事道:“是。哪里都行。”


    李昭华嘻笑着的脸也像染色盘一样变了,这人怎么这样啊。再说下去她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只好干巴巴道:“额……行吧。”


    说完她就后悔了,这算怎么回事,王稹这性格变得也太快了吧,他以前有这么好说话吗?不应该早就自己走了,连眼神都不会给她一个的那种,莫不是被夺舍了,她摸着下巴,一脸思索。


    王稹却已翻身上马道:“走吧。去香水榭。”


    李昭华心中一动,她的确有这个想法,只是……终归有些顾忌。罢了,不管了,如今假脸皮在手,谁知道她是谁呢。


    李昭华也跳上马,扬起马鞭,马儿瞬间疾驰而行。将王稹远远甩在了身后,王稹摇摇头,也一抽马鞭不远不近跟上了。


    两人行至码头,换了一个乌篷船,船家戴着斗笠,披着蓑衣,慢悠悠地晃荡在这水茫茫间。嘴里还哼唱着不成调的小曲,吴音软语,顿生亲切。


    还别说,余杭现在依旧富庶,毕竟是鱼米之乡,江南烟雨蒙蒙拢人在其中,细雨绵绵颇有清新脱俗之感。


    对河两岸有浣衣女嬉笑怒骂你一棒头我一捧水的,其间还夹杂着云湖醋鱼的店家叫卖声:“云湖醋鱼!云湖醋鱼,余杭不可多得的美食!要吃正宗的,就来我们胡记鱼家!包您满意!!”李昭华噗嗤一笑,这位老大哥操着一嘴纯正的琅琊口音,却叫卖着他们余杭的特色食物。


    回到这熟悉的地方,李昭华面上笑意溢出对着王稹嗔道:“小郎君,侬好呀,要不要尝尝云湖醋鱼呀~”几个小娘鱼听见了李昭华说余杭话,笑着回应:“侬好侬好!来试试呀~”


    王稹眼里晕开笑意,李昭华凑近道:“看这雪雪白的鱼,做出来后宣宣红的,包侬满意呀~小郎君~”王稹猝不及防,脸上罩上了一层薄红。


    李昭华觉得稀奇,正待细看,身后传来呼唤声。


    “羲和君,等等我们!”一艘刻着陈郡谢氏族徽的大船缓缓靠近,身穿嫩黄的少女跳起来打招呼,一看就知是个好动的孩子。


    缘分就是这么妙不可言,谢令宜派来的小辈居然与他们相遇了。


    李昭华错身看去,也笑着回应:“来这,来这,船家,慢一点。”老大爷应了一声,小船速度慢了下来,靠近了那艘华美大船。王稹掏出钱袋递了几枚铜钱,老大爷笑呵呵收下。


    两人飞身而起,跳上了谢氏的大船,那黄衣小女郎过来行礼道:“羲和君安好,表小姐安好,我是谢云依。”


    王稹点头。李昭华则笑道:“小妹妹好!”


    谢云依看这表小姐满脸笑容,也不崩着脸了,满脸放光道:“据说这云湖醋鱼是余杭一绝,我们去尝尝吧!”


    李昭华偷笑,也赞同道:“可以啊,走吧!”


    王稹也没意见。三人到岸边后,就随意挑选了一家说着余杭话的店家坐下了。


    谢云依豪气道:“老板,来一份云湖醋鱼,要正宗的!”老板应声就要走,李昭华叫住了他:“等下,老板,再给我上几份小菜。”老板笑着答应。


    才坐了不到片刻功夫,云湖醋鱼就被端了上来,谢云依拿起筷子想要夹起,又想到还有长辈在场又放下了筷子:“羲和君,您先请。”


    李昭华见状,心道这孩子真乖巧,接着笑道:“没事没事,他……我表哥没这么多规矩,你想吃就吃!”王稹也随着她的话语点点头,示意她先吃不必拘礼。


    得到允许后,谢云依立马迫不及待夹了一点鱼肉放进嘴里,脸上的表情瞬间千变万化,想吐不吐,硬是梗着脖子压下去了。


    李昭华也挑起一点雪白白的鱼肉夹给了王稹,轻柔道:“表哥~你尝尝,正宗的云湖醋鱼呢!”声音矫揉造作,听得人鸡皮疙瘩四起,谢云依不期然一抖。


    王稹筷子一停,随即又面不改色地夹起碗里鱼肉静静品尝,李昭华在一旁憋笑憋得辛苦,一想到高高在上的羲和君会因为这一道小小的云湖醋鱼而面色如土,她就快要笑得直不起腰来,她不行了,不行了!


    可现实却令她有些失望,王稹吃下去后还能吃第二口第三口,脸色丝毫不见变化,李昭华只觉不愧是羲和君,果然神人也!恐怖如斯!


    谢云依放下筷子再不碰那云湖醋鱼,吐槽道:“怎么这么难吃,不是说余杭一大特色名菜吗?怎么是……这种味道?”


    李昭华知道她想说怎么一股死鱼的纯正味,因为这云湖醋鱼做法就是把鲜活的鱼再浇上醋啊,简直原汁原味,令人咂舌!


    好在还有个正常人,李昭华依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这云湖醋鱼就是专门骗你们这些外地人的,本地人根本没几个吃,正宗的云湖醋鱼那味道啧啧啧,怎么不算是一绝呢!也就是外地人不信邪每次来余杭必点云湖醋鱼,哈哈哈哈这也是一种传统美食文化了!”


    谢云依哭丧着脸:“表小姐,你怎么不早说呢?”她得缓缓才能吃其他饭菜了,嘴里一大股味,简直挥之不去。


    李昭华用手点点那几盘小菜:“我这不是点了小菜了嘛,虽然清汤寡水,但聊胜于无嘛。”又接着道:“不会浪费的,羲和君不是能吃的下去嘛。”


    果然,王稹听到她说的话也只是微微一顿,随后又面色如常地将云湖醋鱼吃完了,还很优雅地喝了一杯茶,李昭华则嘻嘻拱手:“佩服佩服,我都吃不下去!”


    谢云依也一脸敬佩之情,早就听闻羲和君美名,没想到这吃饭能力也是一流。


    谢云依和李昭华就着几样清淡小菜挑挑拣拣。


    “啊——”好痛好痛!!!”


    一穿着褐色短打的中年男子从刚刚几人看到的胡记鱼家中跳将出来,嘴里大喊大叫,双手挥舞,使劲拍打着自己身上的东西。


    店家急急忙忙跑出来连连解释:“这可不关我们的事,他是突然这样的,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快找医师!快去!”他推搡着旁边吓傻的店小二,自己离这人远远的,周围人也围在一起指指点点但都不敢靠太近。


    这骚乱来的措不及防,三人再吃不下去,放下筷子,纷纷起身。


    李昭华已经看到了那中年男人心口的纸鸢,黑白色,诡异纹路,不正是他们一路追踪的东西。


    李昭华抛起自己的笔,道:“走,去看看。”


    这人还在地上打滚,脸色变得青白,李昭华蹲下身,掏出笔在他身上点了几下,又画了个符压在那纸鸢上,中年男人才慢慢安静下来。


    店家见几人穿着虽低调但用的都是极好的料子,又看到琅琊王氏标志性的莲花冠,心惊胆战地走上前道:“几位仙人,能否看看这人有何问题,可不能坏了我们店的名声啊!”


    原来在这家店吃饭的人都已经跑了个干净,还有人被吓得在旁边呕吐不止,一身穿白色宽袖的少年人边吐边呸呸骂道:“靠靠靠,你个死老头子加了什么在菜里面,他吃了你家东西才变成这样的,我们好不容易溜出来一趟竟然吃了这晦气东西!”


    旁边同样白色衣服的少女拍着他的背温柔安慰道:“菜应当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她忽然眼睛一亮叫道:“羲和君,你们怎么来了?”


    李昭华已经认出来了这两人,一人正在呕吐,是薛骁,另一人则是林鹤。


    王稹颔首,走上前道:“是纸鸢渡。”


    见两人迷惑,李昭华解释道:“胡记鱼家菜肯定没问题,是这人有问题,至于他怎么会变成这样,那就要问他自己了。”


    纸鸢渡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寄生的,一但寄生那就只能说明这人手上必有冤魂。


    李昭华转身对谢云依道:“将此人带走,先去香水榭。”谢云依点头,吩咐旁边几个门生用黑布层层包裹,又戴上特质手套将其抬了起来。


    薛骁喝了几口水不再呕吐,也明白兹事体大,和林鹤引着几人去坐船,前往香水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