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招魂满绣迎往客,纸鸢妄渡烂柯人。
作品:《东皇》 不知过了多久,李昭华竟看到王稹额角沁出一丝细小的汗珠,在莲花冠的衬托下越发显得他面如冠玉,清逸出尘。
李昭华心知他可能也束手无策,找不出缘由那就只能暂时压制,保住叶怀星之命,不然任由她这么烧下去,要么烧死要么被厉鬼缠死,她可没忘记这招魂绣要招的可是鬼魂。
她一进门就看见了四周贴的满满当当的符咒,估计就是叶奕扬贴上的,为了不让任何鬼魂侵扰叶怀星。
李昭华沉吟片刻,见王稹还在源源不断输送灵气,她也拿出那支叶怀星给的笔来,没办法,欠人家的,总要还的。她站至王稹身后,道:“我来助你。”
说完笔就往叶怀星身上一画:“清心如水静,定!”一个蓝色光晕从笔尖飞出,瞬息之间变成一张符咒隐入王稹所设之阵。
叶怀星肌肤上的红色总算是彻底消退了,两人这才收手,一个巨大的淡蓝光圈隐入她体内,也终于眉头舒展,再次沉沉睡去。
而叶奕扬从刚刚李昭华掏出笔之后面色就变得极为难看,似乎有怒火,但又在狠狠压制,李昭华看他都觉累得慌。
可是,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啊,又怕欠人情,又怕还不了。
李昭华看他这样,无意伸出手来,啪的一下,她的手一疼,原来是叶奕扬拍开了她的手,头扭往一边,表情像吃了一群苍蝇一样,恶狠狠道:“不要碰我。”
李昭华这才反应过来她想要去摸摸他的头,像小时候一样,终究不能实现了。
于是她面色如常收回手,言语安慰道:“招魂绣已经暂时压制,我们先来解决纸鸢渡之事吧。这两件事之间只怕是有什么牵连。”
王稹从刚才起就脸色不渝,但也没说什么,示意李昭华出去,她明白过来后跟着王稹退出了叶怀星房间。
只留下了叶奕扬与躺着的叶怀星。
李昭华抬起自己被拍开的手,看着那留下的印子,终是笑笑放下了。
王稹却一把拉住她被衣袖盖住的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白的玉瓶,打开盖子从里面挖出一块来轻轻敷在她手上。
这事发生在瞬息之间,李昭华都还未反应过来,手上便已经变得清清凉凉,她看看药膏再看看王稹,看看右手又看看瓷瓶,最终忍不住道:“只是一道红痕而已。”
她还没娇弱到这种程度,更加刀口舔血的日子都过来了,这么一点都不算伤口的印子她又怎么会放在心上,还用到了上品的疗伤圣药遇灵膏,这也太小题大做了。
王稹眉头皱着,嘴唇紧抿,未发一言,涂好后,这才开口道:“走吧。”
李昭华收回手依言跟在王稹身后,前去与谢云依汇合,那结实捆着的中年人可还在那厅堂呢,因叶怀星之事,叶奕扬对其他事都漠不关心,因此刚才也未安排人手接应,如今仍在那里。
两人疾驰而来,但还是晚了一步,刚才的厅堂变得人仰马翻,谢云依不见身影,刚刚捆着的中年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李昭华抓住一个带着血奔逃的仆人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那人眼睛发直,被吓得神志模糊,口齿不清道:“不知道,……我不知道啊,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说着大力推搡李昭华,屁滚尿流地跑走了,李昭华被推得一个趔趄,王稹急忙抓住她手臂稳住她。
叶奕扬也终于听闻事态不妙过来了,立即询问道:“怎么回事?人呢?都去哪了?”
他一转身这才看见厅堂中或坐或躺的门生,全部死绝,而且还是面部生疮,身体溃烂,七窍流血而死。
这死状竟与那道人所说的李岱宗死法一致。
三人反应极快,拿出各自武器,连忙奔往香水榭外门,果不其然,见到了那中年男人,此时他正在发狂,撕咬众人,不仅如此,身上还有一股股怨气,胸口处的纸鸢,越发变得妖邪诡异,旁边的门生不敢靠近,一旦靠近必会感染而死,全都只能畏畏缩缩围住,直到看见家主前来才放松些许,立马大声道:“家主,这人邪门得紧,怨气涨得太快,我们实在制他不住。”
三人不再废话,王稹袖中飞出玄清扇,李昭华提笔空中画符,叶奕扬则拔出破军,一剑砍在了那人身上,怨气一滞,却变得更加汹涌,直到李昭华的符咒贴上才稍稍安稳,玄清扇则狠狠扎在此人身上,经过三人合力,这中年男人总算怨气被压制住,身体软软一倒,躺在了地上。
旁边受伤的门上这才三三两两下去疗伤,叶奕扬也知道他们并不抵用,让他们离远点,不要进这个花园,李昭华这才注意到这是她一进门看到的那个院落,假山歪倒,花草倾斜,又是一片狼藉,只怕叶怀星醒了要难受好一阵了,她看得那些小花被精心伺候,又长势喜人,估计是很放在心上了。
王稹上前查看,李昭华也围拢过来了,叶奕扬问道:“这人身上的不会就是纸鸢吧?”
王稹点头又摇头:“是纸鸢,但并非他的。”这话说的云里雾里,叶奕扬并未立即听懂,李昭华见状解释道:“他的意思是你说对了一半,这的确是一个纸鸢,只不过这纸鸢主人另有其人。通俗点来说,这人被李岱宗的魂魄寄生了,他应当与李岱宗弄死的冤魂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至于是怎样的关系,这就要看我们神通广大的羲和君了。”
王稹看了看此人道:“找个僻静屋子,这人已经死了,问不出什么了,只能追生平了。”
这话叶奕扬倒是听懂了,素闻羲和君的玄清扇可入他人生平,查未尽之事,还世间公道。
他点点头,出去吩咐几个门生做好完全准备将此人移至偏僻院落。
王稹解下玄清扇,正要施法,李昭华却望向叶奕扬问道:“你不去看看吗?”
叶奕扬不想理她,但又别扭地想看,只是,他看看王稹的神情,似乎并不想让他跟去,他也觉得他似乎不该插入他们中间,于是生硬地拒绝道:“不去了。”
李昭华摊摊手,她可是询问过叶奕扬的意见了,是他自己不想去的。
王稹催促道:“做好准备,走吧。”
说完王稹念完法诀后两人消失在眼前,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叶奕扬张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才进来,李昭华就被吓了一跳,不为别的,而是有一青年人鼻孔朝天,正翻着眼白,直直在他们面前说着话。
长相倒极为伶俐,腰间挂着一柄佩剑,在大家族里不够看,但在小家族中算得上一把上好的兵器了。
距离太近了,两人退开几丈,这才有时间打量四周环境。
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了,赤条条的一片,凳子散着几个,也都是摇摇欲坠。
“姜书睿,我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你就听为兄一句劝,陇西李氏已经倒台了,该走就得走,你在这干守着有什么意思,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小侄子想一想……”言语犀利,字字分明。
名叫姜书睿的青年却充耳不闻,只拿着布巾给床上的一团擦擦洗洗。
李昭华一下子反应过来这是谁了,这是陇西李氏的附属家族,天水姜氏族人,至于姜书睿,附属家族太多,她并未记得此人名讳。
她再仔细一看,发现床上躺着一个小孩,脸上发着高热,呼吸急促,一副病入膏肓的情景。
这人还在喋喋不休,姜书睿打断道:“吕喻长兄,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川儿如今发着高热,又能往哪里去呢,丹眉已经去找她的朋友了。”
言下之意就是还要再等一等。
吕喻一副气得七窍生烟的模样道:“真真是气煞我也,带着姜川去我家族岂不更好,总比在这里躲躲藏藏的好罢。”
姜书睿有心解释点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无法表述他此刻的心情,只好继续擦拭儿子身上的汗水,无言以对。
吕喻看得心烦,恰好此时一位美妇人推门进来了,这应该就是姜书睿的夫人了,面上带着忧色,身后还跟着一人,头戴斗笠,面纱遮脸。
李昭华对王稹道:“这就是玄机散人吧。”王稹点点头。
吕喻见状也不再多言而是气冲冲拂袖而去。两人也跟着他离开了那个屋子。
李昭华问道:“王稹,你说这玄机散人是不是救了那小孩?”
王稹道:“救了。”
李昭华本只是随意问问,没想到会有确切的回答,奇道:“那后面是不是还发生了其他事?”不然王稹不会知道这么多。
他未过多解释,而是示意李昭华看吕喻,原来场景已发生变化了。
还是那间屋子,只是已经人去楼空,吕喻正跪在李岱宗下首,狼狈不堪,连连磕头求饶:“公子,我已经把路带到了,还请放过我一家老小。”
李昭华才发现旁边被绑着几人,有长有幼的,面上都是泥土,衣衫也破破烂烂,好像遭遇了一番毒打,嘴里塞着布条,只能呜呜叫喊,吕喻却避开了亲人的眼睛,只能更加伏低做小深深磕下去,一下又一下。
李岱宗似乎总算欣赏够了他的丑态,这才大手一挥:“好了,我肯定说话算数,但是呢,姜书睿人呢?我可什么人都没见到,你这路可没带好啊。”
吕喻背脊一僵,似乎咬牙切齿:“当时只说了要我带路,没说要见到人,你……”
李岱宗哼了一声,旁边门生立马将一老者推搡至地上,抽了几鞭子,血色立马在他身上蔓延开来。
李昭华看得手痒,真想当胸给他一脚,简直欺人太甚。
“爹!”吕喻叫得凄苦。
李岱宗恶劣道:“说不说,还是你不在意这些人的性命?”
吕喻手紧了又紧,最终低着头无力道:“他们藏身在……”还未说完,突然冲进来一小儿对着李岱宗拳打脚踢,虽未对李岱宗造成损害,他却相当生气。
“还不赶紧拉开,都是死人吗?”几个门生急忙七脚八手把小孩拉至一旁。
李岱宗理理衣服,这才看着这脏兮兮的小孩:“哪来的流浪儿,还不轰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