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为何那车顶悬着的灯笼上，写着一个“白”字啊？”一位小娘子道。


    “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有人附和。


    “真的哎，好奇怪！”又有人说道。


    就在大家疑惑不解的工夫，两辆马车已经停到了近前。昭儿伶俐地跳下车，将车帘利落地向上一掀。不多时，车厢中便露出了一袭绯色官袍，跟着一位明月般的郎君便躬身走了出来。


    “小沈大人！”人群中的几位小娘子面露喜色，惊讶地呼出了声。


    然而，还不待大家将沈溪看个真切，更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小沈大人身后竟然跟着一位官家小姐！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车厢！


    “白若珠！她是吏部主事白曹信大人的女儿！”小娘子中立刻有人认出了她。


    “白若珠？我记得这次佛女的名册上并没有这个名字啊？”说话的是光禄寺卿常丘仁的女儿常紫妍。


    常紫妍是沈溪的头号粉丝，在京城内小有名气。因着常丘仁与礼部郎中方怀山有同窗之谊，故而她平日里没少央告她父亲从方怀山那里套取沈溪的第一手消息。


    这次她又凭着给父亲做了一双软靴和满手大大小小的针眼，说动常大人让方怀山誊抄了一份佛女名册。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来之前，她将名册上的八十个名字看了不下十来遍，将大家的家世背景了解了个七七八八。虽然不至于全都记下来，但多少都会有些印象。可这个“白若珠”……她确定之前没见过这个名字。


    “看来，这位小姐一定是凭着什么特殊的手段，抢了别人的位子。”常紫妍心想，“而这样的做法竟然能得到小沈大人的默许，说明他对白若珠确实很关照！”


    常紫妍心里不舒服！


    作为沈溪的大粉，为了维护沈溪的声名，塑造他“古今不二神颜”的形象，常紫妍不仅自掏腰包，用自己的月例银子让府里的小厮们去打点定京的包打听和说书人，不许他们说小沈大人的坏话，还要时常举办雅集，维系由京城贵女们组成、由她任会长的“小沈大人后援会”，让大家想办法动用自家的资源和关系为沈溪的“美誉”助力。


    凡是与小沈大人有关的周边，无论是画像，还是比照他所用的香囊、扇带一比一复刻的单品，亦或是甄选佛女期间，书商们趁势推出的那些指导丛书，常紫妍都会号召后援会的姐妹们前去购买。那本随书附赠的《痛并快乐着——那些思念小沈大人的日子》，其实就是她写的。


    可常紫妍花银子、花时间、花人脉换来的，也不过就是借沈诚儒在家中举办宴席的机会，让父亲带她前去近距离地“品鉴”和“观赏”一下小沈大人，根本没机会单独相处。


    “这个白若珠算什么东西？”常紫妍瞪着白若珠，眼里恨不得喷出火，“不过就是一个小小主事的女儿，竟然明目张胆地与小沈大人在一起，未免太嚣张了些！她根本就是在向众人宣战！”


    这次修行，“小沈大人后援会”中的姐妹也来了几个。常紫妍计划，在此期间她要动员大家一起将小沈大人从白若珠的手上夺回来！


    而在场其他的小娘子们虽然不比常紫妍这般气恼，但心里的嫉妒也被狠狠拉满。


    除了嫉恨，令众人更为不解的是，小沈大人那样的一个人，喜欢的女子不说是倾国倾城，但至少也应该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这样大家心里多少也能平衡些。但面前的这位白小姐，脸比常人大出一圈不说，还鼻塌唇厚，眼窄口宽，身上黑壮黑壮的，一袭襦裙被她紧紧地绷在身上，感觉下一刻都要被撑破了！


    “小沈大人原来钟情的是这一款？”


    “看来是我之前努力错了方向！”


    “难道‘白富美’已经过时了？现下要流行‘黑大壮’了？”


    “莫不是那些书上写得都是骗人的？”


    这些千金小姐在甄选佛女前，都有认真学习过《与小沈大人零距离》、《关于小沈大人那些不得不说的事》、《人间不值得，小沈大人值得》和《如何搞掂小沈大人》。


    按照书上所述，她们全都戒了碳水和荤腥，每日只靠吃几片菜叶子度日。大家希望能饿出鸭蛋脸、杨柳腰，还有锁骨窝和直角肩。因为那些书上说，小沈大人就喜欢那种弱不禁风的纸片人。但显然，白若珠和纸片人没什么关系。


    “等回去就找那个卖书的算账！”小娘子们小声嘀咕着，眼睛不受控制地在沈溪和白若珠身上扫了又扫。


    看着看着，大家又发现了一处不对劲。小沈大人的额头又红又肿，那颜色有点像……有点像……众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落到了白若珠的唇上。她们讶异地发现，沈溪额上那块醒目的红色竟然和白若珠所涂口脂的颜色有几分相似！这……谁能给个合理的解释？


    “他们二人……在车里……”


    “这是抱在一起啃出来的吗？”


    “白若珠可真猛啊！”


    “看不出，小沈大人的口味这么重！”


    小娘子们的酸水挡不住地往外涌：一颗好白菜生生被猪给拱了，可那头猪为什么不能是我？


    看着众位小姐像是要把自己撕碎的样子，白若珠受用得很。她颇为得意地扬了扬头，让豆芽招呼小厮把箱笼搬下来。这原本没什么，但当昭儿将沈溪的行李也从后车上取下时，人群中一片哗然。这其中传递出的暧昧气息……懂的都懂。


    “小沈大人的行礼竟然和白若珠的放在了一处！”


    “他们该不是住在一起了吧？”


    就在众人脑补一部四十集的古风悬疑情爱大戏的时候，不远处，应天府知府林仲宣的女儿林映雪一声不响地看着这一切。


    林映雪年芳十八，自幼生长于金陵，是典型的江南女子。她的姿容明艳夺目，宛若浮翠流丹，在应天府有着“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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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施”的称号。难得的是，她虽知自己颜色过人，却从不凭此骄纵，性子可说是柔婉娴静，是标准的名门闺秀。


    不久前，因林仲宣治理应天府得当，受皇上恩典，他被擢升至承宣布政使司任左参政，赴京任职，因此林映雪才有资格参与这次佛女的甄选。


    林映雪已过及笄之年，以她的家世容貌按道理早就应当许了人家，但她的心里一直藏着一个男子的身影，因此面对众多上门说亲的媒人和母亲暗戳戳递过来的男子小像，她只有摇头浅笑，全部婉言拒绝了。


    两年前，她由丫鬟和家丁陪着，到有着“金陵明秀”之称的栖霞山赏秋。栖霞山以枫叶闻名，自古便是赏枫胜地。每到深秋，山中漫山红遍，犹如晚霞栖落，蔚为壮观。山中更有一座千年古刹栖霞寺，乃是佛学“三论宗”的祖庭、佛教“四大丛林”之一。故而秋日一到，便有许多文人墨客、达官贵人前来游玩。


    林映雪平日养在深闺，外出郊游的机会不多。她见山中视野开阔，景色宜人，尤其是红如烈火的枫叶，一下就将她很少示人的顽皮心性点燃了。她不顾丫鬟劝阻，带着帷帽一路小跑，下人们担心小姐有所闪失，便也紧跟其后，一行人跑得气喘吁吁。


    一炷香之后，几人来到位于半山腰的一处亭中歇脚。就在林映雪准备掏出帕子擦汗的时候，她猛然发现袖中空空如也，自己帕子不知在什么时候掉落了。这下可吓坏了众人！帕子是女儿家的贴身之物，若是被男子捡到，会被人认为是私相授受，对她的闺誉将是极大的损害。下人们当即准备原路返回、沿途去找。


    这时，一位青年公子带着小厮急匆匆地赶来，手上拿着的罗帕正是林映雪遗失的那一方。


    青年公子向她行了一礼，斯文地道：“沈某向小姐见礼。敢问这方罗帕可是小姐遗失的？”说着，他双手高抬，将帕子递到林映雪眼前。此人正是沈溪！


    沈溪祖籍苏州，这年恰好随父母于重阳节回乡祭祖。途径金陵，他早就听说栖霞山久负盛名，秋景更是难得，于是便趁此机会，带着小厮来此登高望远、赏玩红枫。就在刚刚，他正在路边精心挑选枫叶，准备回去做成书签，回过身就看见一块女子的帕子落在了石阶上。


    “刚才小的看见有一位小姐跑了过去，后面还跟着几个下人。这帕子八成是她掉的。”昭儿将帕子捡起来，掸了掸上面的土，递给了沈溪。


    沈溪接过帕子，见是女子所用样式，上面还带有浅浅的脂粉香气，便知昭儿大约说的没错。于是，他紧赶慢赶地追了过来。


    林映雪示意丫鬟将帕子接过，而后礼貌地向沈溪还礼道谢。隔着帷帽，她悄悄打量着面前的公子。青年身着一袭云山蓝色如意云纹锦袍，通身是一派文人的儒雅清致，但气质中却又自带一股独特的潇洒风流，而他的面容……林映雪意外地发现，此人竟和她闺中密友私藏的沈溪画像十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