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作品:《潇潇暮雨子规啼

    雨天路滑,过往的行人大多都在驿站投宿。驿站的东厢房被官府以护宝为由征用了,只能腾出三间给司徒空主仆,其他人都被安排在了西厢房。


    西厢房阴凉潮湿不比东厢房舒适,大伙自是一肚子怨气。朱老板为平众怒,送西厢房客人每人一双鞋袜。大伙得了好处,自然就少了一些埋怨。


    暮雨回房就把一双鞋袜转送了孟良,道:“这尺寸一看就是男人才穿的,我用不上,还是你留着吧。”


    这鞋袜中等布料,平民百姓兴许会当做好东西,孟良却不缺这个,收下也不会穿,他随手就放在了一边。


    暮雨想起白天的种种,若有所思道:“我总觉得这个司徒空不像是一个三品侍郎。”


    孟良一怔,迟疑道:“你怀疑他是冒充的?可是那个令牌我认得的,确实是刑部的不假。虽然我也觉得这个司徒空有些古怪,可冒充朝廷命官是杀头的死罪,他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呢。”


    暮雨轻轻地摇了摇头,道:“  我只是觉得他的气势应该不只是一个三品侍郎。”


    这一晚暮雨睡得并不踏实,心里一直琢磨着事,梦里都是干尸和北齐兵,还有敲门声,夹杂着脚步声和喊叫声,这些声音都若隐若现的,唯独那敲门声格外的清晰,且越发的急促。


    暮雨猛然醒来,敲门声从梦里到梦外追魂索命般。她缓过神来,下床去开门,只见孟良一脸急色道:“出事了。”


    “发生什么事了?”


    “黄天贵死了。”


    案发地是黄天贵的厢房,暮雨和孟良赶到时,偌大的地方被堵了个严严实实。屋里都是官差,他们只能等在门外听候传话。这里官最大的是司徒空,一切都听他指挥。


    司徒空吩咐县令,道:“去县衙把仵作找来,分两拨官差分别把守上山的路和下山的路。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准许,所有人都不得离开驿站。”


    “是,一切都遵从司徒大人的安排。”县令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小心翼翼地赔罪道:“在下官管辖之内发生这样的事都是下官无能,办事不利,还望大人日后在刑部的案卷上能笔下留情。”


    司徒空摆了摆手,淡淡道:“眼下之急是抓到凶手,还有看守宝物,以免宵小之人有机可乘。”


    暮雨挤到门口,见到两个官差将吊在房梁上已经成了尸体的黄天贵放了下来。因为没有多余的厢房安置尸体,只能停放在死者生前所住的这间厢房。驿站老板嫌晦气,几次欲言又止,可最终也是敢怒不敢言。


    司徒空把最先发现死者的人叫到屋里问话,“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驿站里的伙计阿福!”


    司徒空说:“把你发现死者的过程详细地说一遍 。”


    阿福还没完全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回想起那可怕的一幕,紧缩着肩膀瑟瑟发抖,声音颤抖道:“卯时小人去给黄老板送热水,敲了半天的门,里面也没人回应。小人以为黄老板还在睡觉或者出去了,就回后厨了。忙乎了一阵,就把这事给忘了。过了大概一个时辰,小人忽然想起来了,就又送了一次,可是敲门还是没人回应。小人想黄老板可能在前堂用早饭,就推门进去了。一进门……就看见黄老板吊在梁上,小人害怕极了,就大叫了起来……”


    司徒又问:“你说的这些可有人作证?”


    阿福答道:“后厨的阿财和阿德都可以为小人证明。”


    司徒空吩咐两个公差去问询 ,又叫来黄老板的小厮进来问话。


    那小厮跟着黄天贵走南闯北的也见过一些世面,不像驿站里的伙计战战兢兢的 ,不过耳濡目染,身上也带着几分商人的市侩和惟上是从的风气。从小厮口中得知黄天贵不是普通的商人,是买办珠宝首饰的皇商。因性情多疑善变,与人并不和气,从商勾心斗角,朋友结交不多,仇人倒是得罪了不少。而且薄情寡义,待妻妾子女也不亲厚,对下人更是非打即骂。


    司徒空听了半天,并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轻皱着眉头,道:“就这些?昨日在大堂我见你们主仆同桌用饭,可见他待你不薄啊!”


    言下之意,这小厮有忘恩负义之嫌。小厮也是个机灵的,一听这话,“扑通”地跪下,道:”大人您有所不知啊,黄老板不但为人刻薄,而且还极好面子。在外人面前总是摆起一副对下人们很好的样子,私底下待我们如猪狗。同桌用饭他夹过的菜,小人是不能碰的,有时他把一桌菜都尝个遍,小人就只能吃白饭,而且还不能多吃。他吃一碗,小人若是吃两碗,就要饿上一顿。这次远行他只带了小人一人,却带了整整两大箱子行礼,这一路上小人几次累的倒地不起,他却连辆马车都不肯雇,还嫌小人脚程慢,耽误他的大事。”


    这黄天贵小气抠门,为富不仁,还真不失商人本色。司徒空冷笑了一声,接着问道:“除了这些日常琐事的事,黄天贵可与你说些旁的?比如此行要做的什么生意见什么人?”


    小厮摇头道:“生意上的事老板从不与小人说的,不过老板这回出门好像不是为了做生意。”


    司徒空循循善诱道:“为什么这么说?他是商人,出门不做生意,难道游山玩水不成?”


    小厮答道:“老板喜好排场,尤其生意做的大,每次少不了十几个随从伙计。可这次急急忙忙的偷偷摸摸的,还让小人把嘴巴闭严,一个字都不准往外说。其实小人什么也不知道,想说也没的说。不过老板这一路上挺奇怪的,好像心里有事魂不守舍的,一直到前天夜里,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眉开眼笑的,心情很好的样子。上山那会儿小人好像还听到老板念叨什么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


    司徒空问:“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个‘他’指的又是谁?”


    小厮晃了晃头,道:“这小人就不知道了。”


    司徒空瞧着也问不出什么了,就摆了摆手,让小厮退下了。黄天贵是外客不是本地人,线索极其有限,这就更棘手了。


    “还是等仵作来验过尸再做调查吧!”司徒空与县令吩咐了一句,然后便示意阿善推他走。


    才转过身去就听见身后一道清凉婉转的声音喊住了他,“大人,且留步!”


    司徒空回过身,一眼就看见了人群里竹青色的身影。司徒空想起前天夜里她也在破庙里躲雨,当时天黑,她又淋了雨狼狈不堪,只模糊记得相貌姣好。这会儿看的真切,仔细一打量,倒是个螓首蛾眉朱唇皓齿的美人儿。此刻的她神采奕奕,有着南梁女子少有自信和胆气。


    司徒空的神情依旧如画卷上的远山近水,温良又冷漠,漆黑如墨的眼眸中一抹捉摸不透的精光一闪而过。


    “小娘子叫住本官所为何事?”


    暮雨往前迈了半步,但仍被官差挡在门外,“山路崎岖,又逢暴雨,更是泥泞难行,大人派人去县衙找仵作,下山上山一来一回的,少说也要四五个时辰,即便仵作找来了,也延误了时间,还会影响仵作对尸体的一些判断。小女子不才,略懂些仵作验尸之术,愿为大人排忧解难,早日抓到凶手。”


    仵作乃是下三行,大多都是流民或被抄官员的家眷迫于生计投身的行当。又常年与死人打交道,阴鸷晦气,寻常人都唯恐避之不及,鲜少人入此道,况且还是一个妙龄女子。


    众人都是一脸的惊讶不可置信,司徒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怔了怔,道:“进来吧!”


    这是允了,暮雨难掩喜悦之色,赶紧谢过司徒空。她对黄天贵的尸体一边检查,一边把得到的线索说给司徒空,“死者身上的内衣和袜子都有被水洇湿又干了痕迹,头发蓬乱潮湿,死者应该是在洗完澡准备就寝时被杀害的。脖颈上的勒痕呈环状,深度均匀,却淤血少,呈青紫色,死者是先被凶手勒死,而后再吊上去。四肢有碰撞的淤伤,应该是生前奋力挣扎留下的。尸体冷硬,皮肤变黑,手和脚已经生出尸斑了,死亡时间应该是在昨晚的亥时到子时。”


    司徒空听罢,略略思量了一会儿,对众人问道:“昨晚最后见过黄天贵的是何人?”


    伙计阿福泫然欲泣,小声道:“昨晚亥时小人给黄老板送过热水!”


    县令本就一脑门子官司,这会儿瞧阿福左右都不顺眼,冷哼道:“怎么又是你?又是送热水?我看黄天贵分明就是你杀的!”


    阿福一听这话,连忙跪倒在地,哭啼道:“大人,冤枉啊。小人跟黄老板无冤无仇,怎么会杀他呢。”


    县令认准了阿福就是凶手,理直气壮道:“你见财起意,动了杀心,昨晚送热水时趁黄天贵洗澡没有防备伺机勒死了他,今天一大早又假装发现黄天贵死了,就是为了把你自己身上的嫌疑摘干净了。你若识趣就快快从实招来,否则大刑伺候。"


    阿福吓得瑟瑟发抖,声泪俱下道:“小人冤枉啊,大人,黄老板真的不是小人杀的,小人没有杀人,大人一定要给小人做主啊……”


    县令可不听他这些,摆手示意官差将阿福拿下。司徒空叫住了他,道:“无凭无据把人抓了,即便他招了,那也是屈打成招。曹县令一直都是这样办案的吗?”


    县令连忙解释道:“下官办案从不敢有丝毫马虎,还望大人明察。至于这个伙计该如何处置,一切都听司徒大人发落。”


    司徒空环视一圈,道:“屋里没有翻动的痕迹,黄天贵的财物也点过,并没有少,可见凶手并不是为财杀人。”


    县令立马也变了风向,改了口风,赔笑巴结道:“大人果然睿智,下官一时看走了眼。这个伙计干瘦矮小,即便偷袭也不是死者的对手。”


    这话倒是不假,黄天贵虽不高大威武,但肥壮厚实,装下两个阿福都绰绰有余了。


    司徒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抖得跟筛子似的阿福,温声道:“你起来回话吧!”


    “谢大人……”阿福感激涕零地磕了两个头,才从地上起来。


    司徒空问:“你把昨晚见到黄天贵的经过仔细地说一遍,只说你所见所闻,不可添油加醋,妄加揣测。若言有不实,本官也绝不姑息,明白吗?”


    “小人知道……”阿福仔细回想了一会儿,缓缓叙说开来,“昨晚亥时左右,黄老板的伙计去后厨要热水,说黄老板洗澡热水不够要再添一些,小人打了一桶热水就送去了。当时黄老板在屋里洗澡,小人敲门敲了半天,黄老板才应声。小人进去后还问黄老板要不要把热水倒进去,黄老板就让小人滚出去。小人知道黄老板的脾气不大好,就对着他的后脑勺吐了一口口水,反正他也看不见。”


    司徒空又叫来黄天贵的小厮,问道:“他刚才说的可是事实?”


    小厮点头道:“老板每天洗澡都要半个时辰,期间总会添两三回热水。小人添了两次,后来实在乏了熬不住了,就交代后厨送热水了。”


    “你们都下去吧……”司徒空挥了挥手,目光又转向了屋内的屏风若有所思。


    暮雨心领神会,上前去查看,屏风后是浴桶,里头半满的水,上面铺了一层粉红色的花瓣,不过泡了这么久,并不新鲜了。暮雨还嗅到一股好闻的香气,像是某种花香,又像是某种香料。地上还有一个空木桶,应该是昨晚伙计阿福送热水用的。


    除去这些,暂且也没有别的发现了。暮雨也不好在里头呆太久,转了一圈就出来了。


    “怎么样?有新线索了?”司徒空的声音跟他的表情一样云淡风轻的,不过看向暮雨时目光却又几分耐人寻味。


    暮雨沮丧地摇了摇头,县令见状冷笑道:“一个女娃子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胆子略大了些就想翻天了不成?这验尸查案是官府的事,你一个小娘子还是老老实实地呆在闺房里绣花吧。”


    在场的多是男子,闻言都跟着附和,大有一些同仇敌忾的意思。南梁历来男尊女卑,璟帝登基以后为了削弱以太后为首的外戚势力更是大行其道,使得南梁女子的处境愈加艰难了。


    暮雨没去理会他们的冷嘲热讽,反而拔高了几分势气,正色道:“虽然没有什么新发现,但是可以确定黄老板应该是在子时左右被凶手杀死的。阿福送热水用的木桶已经空了,也就说阿福离开后,黄老板用了木桶里的热水。待水温冷了下来,黄老板才出来,然后穿上衣袜准备就寝,或者已经就寝了,床铺有些凌乱,被子也被动过,很有可能黄老板当时已经歇息了。阿福送热水是亥时,照这样推算,黄老板就寝差不多应该就是子时了。”


    司徒空轻轻地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黄天贵既是在子时遇害,那你们就说一说子时都在做什么吧!”


    说完便看向了县令,县令猝不及防,愣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有些狼狈道:“子时下官已经睡下了,门外的当差的都可以作证。”


    县令之后是朱老板,他回想了一会儿才说:“昨晚我核对驿站上半年的账务,账本上有两处含糊不明的地方,我就去找孙掌柜问个清楚,应该就在子时左右。”


    孙掌柜附和道:“是的,朱老板过来找小人的时候,恰好小人窗下的昙花开了,还多亏了朱老板提醒,否则小人就又错过了。小人种的昙花叫‘月下美人’,子时花开,过了子时就谢了,一天只开一个时辰。”


    然后是伙计阿德,“昨晚是阿福当值,我和阿财亥时下值,我去打水,天黑路滑,我不小心扭了脚,水都洒了,衣服也湿透了。回房阿财给我找了一件他以前的旧衣服,我受了凉有点不舒服,就一直没有出去,阿财也没有。”


    阿财点头道:“昨晚我下值就回房了,过了大概半个时辰,阿德回来了,浑身湿漉漉的。我们俩身量差不多,我就把我的旧衣服找出来给他穿上,然后我们就歇息了,都没有出门。”


    伙房的厨子下值的晚,子时都是在一起的。马房的杂役们亥时下值,凑在一起吃酒一直到寅时,这会儿还迷迷糊糊的呢。


    盘问完驿站里的伙计,紧接着就是住店的客人。不过子时,大伙都睡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县令终于耐着性子把几十号人都盘问了一遍,结果仍是毫无头绪,有些气闷,道:“都不是都不是……那黄天贵不是人杀的,难道还是鬼杀的不成?”


    这原是一句口不择言,不成想众人如梦初醒,忽然茅塞顿开,对啊,不是人杀的,那肯定就是鬼杀的了,于是就都小声地议论开了。不消片刻,就如菜市场似的热闹了。县令见状,立马喝道:“你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议些什么?若再不安分,本官统统把你们抓进大牢大刑伺候。”


    虽然县令动不动就以下大狱恐吓,但不得不说这招尤其管用。果然话音一落,耳畔清净了不少。


    县令刚才听了些只言片语,心里也犯嘀咕,指着人群中的一个高个子,道:“你方才说什么?”


    高个子往后缩了缩,弯腰颔首的,试图减少些存在感。


    “嗯?”县令抬高声音,威胁道:“本官问你话,若不如实招来,大刑伺候。”


    县令一招鲜吃遍天,且屡试不爽。高个子果然吓的浑身发抖,颤颤巍巍地说道:“大人,这黄老板死的蹊跷,不像是人干的,说不定是……鬼……”


    县令闻言,厉声道:“危言耸听,你们这些刁民不信苍天信鬼神,愚昧无知!”


    高个子冷不防被吓了一哆嗦,然后咽了咽口水,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壮着胆子道:“大人,是真的,小人听说十几年前有五个北齐兵在驿站里吊死了,客死异乡,魂魄不得安生就化作恶鬼勾魂索命,一到子时就出来害人了。”


    县令像是猫被踩了尾巴,当即地暴怒了起来,大吼道:“胡说八道……什么恶鬼勾魂索命,分明是有人做贼心虚,在这儿装神弄鬼故弄玄虚,试图蒙混过关,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本官是绝不会上当的。”


    这时又有一个气壮胆粗的人站出来说道:“大人,这绝不是危言耸听,而是确有其事!前些天驿站里不是挖出过干尸吗?刚好是五具,和之前吊死的北齐兵正好对上了,这天下哪有那么多凑巧的事?而且传闻十有**都是有些根据的,听说这恶鬼要是盯上了谁,午夜子时就会敲谁的门,然后勾魂索命。刚才那个小娘子也说了黄老板是昨夜子时死的,还被吊在梁上,这不跟那五个北齐兵的死法一样吗?”


    人群又是一阵骚乱,大伙越说越邪乎,似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县令登时被扫了面子,当下气得面红耳赤,怒喝道:“反了反了……若是你们谁再敢造谣生事,本官就……”


    县令的话尚未说完,只见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低声恍惚地嘟囔道:“我听见了我听见了,是敲门声,敲门声……”


    眼见又要乱成一锅粥,司徒空对县令的办事能力感到十分的无语,这个不大不小不上不下的七品官总是能把原本就够乱的局面搅合的更乱。司徒空的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他蹙着眉,待疼痛感减轻了些,示意阿善推他过去。


    县令正要发火,见司徒空过来了,只得硬生生地憋回去了,还恶人先告状,道:“这帮刁民道听途说妖言惑众,可恶至极。待下官拿了,一一料理了,免得污了大人的耳朵。”


    司徒空没有搭腔,目光移向还瘫在地上的书生身上,口气平静淡漠地问:“听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


    书生因过度惶恐有些疯癫,嘴里仍反复地叨咕着那句话,对司徒空的问话充耳不闻。阿善上前一把将他整个人提溜起,语气不善,道:“我家主人问你话呢!”


    书生怔了怔,总算是回过神来了,不过仍心有余悸,颤颤巍巍地行礼作揖,道:“回大人,晚生衢阳人士,姓柳,单名一个生,表字才善。”


    司徒空微微地点了点头,接着问道:“方才你说听见了敲门声,是什么时候?”


    柳生惊魂不定,吞吞吐吐道:“昨夜晚生温书,一直到子时,实在困倦难熬,便打算宽衣就寝。就在此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晚生以为是驿站里的伙计添茶送水,便去开门了。可门外却空无一人,整条长廊连个人影都没有。就寝之后晚生又听到敲门声,可是打开门仍是阒其无人。晚生起初也没放在心上,直到刚才他们说恶鬼敲门索命,晚生才想起来,兴许昨夜那敲门声……就是……就是来夺命的。”


    此话一处,众人毛骨悚然,对恶鬼索命一事更是笃定不疑,顿时哀嚎一片,都哭着喊着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我不管我不管,我要走,你们谁也别拦我……”一个身影没头苍蝇似的在人群中横冲直撞,没挣扎着多久,就被两个官差架出去了。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恶鬼索命,我们谁都跑不掉了……”


    “今天是黄老板,明天是你,是你,还是你……”又一个被吓得近似癫狂的人,手指胡乱地指着在场人,甚至指到了县令和司徒空的身上。


    县令脸色十分的难看,尽管不信鬼神,但对此还是颇为忌讳的。


    众人七嘴八舌,任凭县令怎么威逼施压,大伙也不买账了,认定了黄天贵之死是北齐兵幻化的恶鬼所为,再不离开驿站,他们都得死。


    县令压制不住,只得求救似的看向司徒空,司徒空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县令像是松了一口气,然后遣散了人群。


    众人都迫不及待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生怕沾染上不干净的东西,所以几乎是逃一样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