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璧说：“2个月了，正好今年的业务重心是在国内，我就回来了，刚好那么巧就碰见了你。”


    他目视前方开车，眼风却扫向许捷，似有笑意。


    可你8年都没联系过我，许捷在心中腹诽。于是他也就没有再说话。今天这一天把许捷折腾地不行，尤其是易凡客户吹毛求疵的那个方案，实在是耗尽了他的心血。他把头向后稍微仰起，靠上了椅背，闭了闭眼，右手轻轻按了按太阳穴。


    卫璧眼角余光瞥见了他这一动作，问，“累了？”


    许捷喃喃道：“有点。”


    “累了就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到了我叫你。”


    许捷说好，他就真的闭上了眼睛。


    10分钟后，车子就停了。许捷当然还是警醒的，他立马睁开眼睛，然后一望就望进了卫璧的眼眸里。卫璧的眼睛里映着对面街道的炫目霓虹，也映着许捷他自己，他看到卫璧的眼睛露出笑意，“到了。”


    卫璧带他上了8楼，进了一家高档餐厅，餐厅是会员制，只接待会员客户，并且通宵营业，虽说是餐厅，但其实以卖酒为主，环境也格外清幽。


    服务生把他们带到了靠落地窗的一个桌子，卫璧问许捷：“你饿不饿？”


    其实许捷加班到现在还没吃饭，他在加班的时候总是顾不上吃饭。不过他不习惯在这么高档的餐厅里吃饭，那得花多少钱？今天是他和卫璧重逢的第一天，他不想让卫璧多破费。他只好说，还好，在工位上吃了点。


    于是卫璧点了瓶酒。


    等服务员走后，许捷侧过头望着落地窗外的京城街道，已经快11点了，依然车水马龙。桌子上放着小小的方形蜡烛，烛火摇曳，也许是为了气氛考虑，这家餐厅的光线并不特别明亮，更何况许捷他们这一桌坐在角落里。


    许捷无意识的侧头看向窗外时，卫璧也正看着他，看着他略带疲惫的脸，他线条流畅精巧的下颌，他有些迷茫的眼睛。虽然今年许捷已经26岁了，但面孔依然带着点稚气，他依然给卫璧一种干干净净的感觉，神情仿佛还是在校的大学生。也不知道是否是加班到太晚的缘故，他脸色有些发白，眼睛下面也有点乌青。


    真是让人想好好呵护又忍不住想要欺负啊，卫璧在心里笑笑，但是面上不动声色。


    许捷看着脚下都市的繁华烟火，他想，以他现在每月税后1万2的工资，要多久，他才能在这座城市拥有一个自己的家呢？他今夜感到格外疲惫。


    卫璧给许捷的杯子倒了酒，举杯与他相对，说：“庆祝我们重逢。”


    许捷拿起酒杯与他碰了一碰。


    他不知道卫璧为什么今天要约他出来，他们明明就不是一个阶层的人，就像这座城市的繁华一直离许捷很远，但是那些繁华却被卫璧踩在脚下，被他轻而易举的捏进手里，然后施舍给别人。


    就比如现在。卫璧干嘛要和他喝酒？他俩至于有交集？就连卫璧那个项目也不是许捷的，他们为什么不像之前那8年一样，按部就班地离对方越来越远？


    许捷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今天心浮气躁，还有点渴，于是就端起酒杯又灌了一大口进嘴里，卫璧观察着他，在他端起杯子时，适时殷勤的把自己的酒杯递过来与他碰杯。


    卫璧看着他仰头喝酒的动作，唇角扬起一点弧度，又给他斟满了杯子。


    许捷终于觉得解了渴，胃里却有些火烧火燎起来，看起来空腹喝酒确实伤胃，他轻轻皱了皱眉，动作不显，仿佛只是酒太烈。


    卫璧注意到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抬手招来服务员，目光却始终在许捷身上，“以后别空腹喝酒，对胃不好。”


    服务员把菜单拿过来，卫璧随口点了某个烩饭，想了想，又加了个甜品。许捷已经看到那道烩饭后面标的价格，128。


    这价格真是让人肉疼。


    这间隙的沉默也很让许捷尴尬，他手又不自然地去抓酒杯，仿佛喝点液体可以缓解两人间的尴尬似的。


    卫璧抬手拦住他，“我看你刚才脸色不太好，这会既然空着胃，就等一会吃点东西再喝酒，别真把自己喝倒了。”说到这儿，卫璧又不易察觉的弯了下嘴角，“不如你先跟我说说友利这家公司的事，我作为客户，不想做赔钱生意。”


    服务员送餐过来。鲜虾、蟹肉、干贝、青口，香气混着奶油与白葡萄酒的清甜，浓稠热腾。许捷往肚子里填了点东西，总算有口温热的东西进胃，觉得那火烧火撩的感觉好了一些。他工作起来就废寝忘食，因此参加工作以来，与上学时候相比，至少瘦了七八斤，连带着胃也不太好。


    有暖暖的东西落胃，他终于找回了些精神，看着卫璧随意地用手指推着高脚杯的杯底，晃动着杯中酒。


    许捷开始讲起友利，说公司的发展、团队构成，谈及几个重点项目时，眼里甚至还透出几分专注。卫璧毕竟是他们公司客户，就算为了徐总，他也要在客户面前展现专业性。


    酒也没断。卫璧始终把握着节奏，不紧不慢地与他交谈。谈起工作，许捷说得认真，卫璧就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附和，偶尔追问两句，像是真的对友利非常感兴趣。


    直到卫璧察觉到，许捷有点醉了。他微仰着头，眼尾泛红，眼神开始有些不太对焦。


    醉了的许捷拿眼睛望着卫璧，他不知不觉就问出了那句话：“这么些年，你还好吗？”其实不用问也知道，以卫璧的家庭背景和他家的财力，他当然很好。


    卫璧点点头。


    他说：“我刚创业的时候也很辛苦，两年前，现在业务都走上了正规，稍微有一些自己的私人时间了。你呢？现在是在北京租房子住？”


    许捷点了点头。


    “说起来，你怎么选择这个行业了呢？”


    许捷笑道：“我大学学的传媒。”顿了顿，他又说，“本来我想进电视台，但现在电视台招聘要求也高，可能得有……后台吧，总之我没进去，就干了这行，也算是专业对口。”


    说完，他自己又笑了一下。许捷喝醉酒呈现的状态就是安安静静的，但笑点很低，会不知想到了什么就发笑。


    卫璧“哦”了一声。许捷那衬衫最上面的纽扣没有扣，微微敞开的衣襟下，呈现出发红的皮肤。卫璧看着那处位置，不动声色。


    这时许捷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有条微信信息进来。


    【哥，你今晚几点回家，我今天不用在工地上值班了，准备了晚饭，蛋炒饭，还买了卤味。】


    许捷顺势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12点半。


    他像是终于反应过来，意识到酒意上头了，撑着桌沿起身。“卫……卫总，时间不早了，咱们走吧。”


    他刚站起来，脚步便一晃，下意识伸手扶住身旁的圆桌，卫璧及时起身，来到他旁边，伸手扶住他腰，语气克制又自然：“慢点，别着急。”


    许捷抬眼看他，眸子里映着酒后的微光，嘴角含着一点无意识的倦意。他像是想说自己没醉，但片刻后，又安静地站着不动了，任由卫璧扶着。


    卫璧买了单，依然扶着他，在外人看来，就是用哥们架着另一个喝醉了酒的哥们那种自然的姿态，只是侧过头来，低头贴近许捷的耳朵，低沉好听的声音吹在他耳边：“干嘛叫卫总，有这么生疏吗？”


    卫璧说，“许捷，你醉了。”


    许捷：“还、还好，你能不能……送我回家。”


    走出餐厅，一阵穿堂风吹过，迎混着餐厅门口的高级熏香味道，许捷神志又清醒了一些，摆手说：“不、不用你送我回家，我到楼下……打、打车。”


    “嗯。”卫璧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这时电梯到了，许捷迷糊中完全没看到卫璧按的是上行按钮，然后他就知道了，这家餐厅的楼上是间酒店。


    许捷虽然意识有些模糊，脚步有些踉跄，但他也看清了卫璧带他进了酒店的走廊里，他还是坚持说：“不、不住酒店了吧。”


    许捷试图推开卫璧，但是他此时脚步多少有些虚浮，而且他感觉到卫璧力气奇大，他挣了两下竟然没睁开。卫璧把扶在他腰上的手臂圈紧了一点，声音从他头顶响起，“别乱动。”然后他就刷房卡把许捷带进了门。


    许捷听到房门在两人身后关上的声音，他觉得整个人都有点发麻。酒精更让他的思维迟钝。


    卫璧把他往床上一扔。


    许捷因为惯性一下就跌进了柔软的床上。他面前用两个手肘微微撑起身体，迷迷糊糊的问：“卫璧，你……你干什么？”


    卫璧进来的时候只顺手开了靠近房间门那个过道的灯。床这边的顶灯他没有开，只是拧开了床边的小台灯。


    柔和温暖的光线在许捷的脸庞上笼成侧光。这画面吸引了卫璧，他看了看，走过来俯下身，揽着许捷的后脑勺放在羽毛枕上。


    卫璧轻声笑道：“你喝醉了，睡吧。” 他揉了揉他的头发。


    许捷一眨不眨的看着卫璧的脸，也许是因为卫璧给了他安抚般摸了摸他的头发，也许是浓重的酒意和整晚的疲惫在此刻战胜了他最后的清醒，他终于放松了对身体的勉强控制，任自己跌入昏沉的深渊。


    这时许捷的手机响了两声，卫璧拿起他的手机看了看，又是几条微信信息，联系人是崔成。


    【哥，你今晚不回家了？加班？加班注意身体啊。】


    然后是一张照片。卫璧不知道许捷的手机密码，没办法打开微信看是什么照片，他只看着锁屏上滚动弹出的微信信息。


    【今晚这顿大餐我可自己吃了啊。】


    【最近你工作这么辛苦，回头我给你补补，嘿嘿。】


    卫璧一笑，原来许捷还金屋藏“娇”。他抬手把许捷的手机超沙发上扔去，手机撞到沙发背，差点滑进厚厚的坐垫与沙发背拼接的缝隙里。


    他的手指从许捷的侧脸上缓缓划过，目光落在他微启的唇、额角凌乱的碎发、纤细优美的脖颈线条，和敞开一个扣子的衬衫领口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