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璧压抑着内心的某种**，不行，他对自己说，这人现在人事不省，有些事情做起来也没趣味。他看了看手表，指针迈过数字1。


    卫璧解开了许捷衬衫的第二粒纽扣，这样能让他睡得更舒服点。他俯身下来，给他拉过被子盖了，他的手又不小心碰到了许捷的脸，手指不自觉地碰上了他的嘴唇，并在他唇上按了按。卫璧笑了一下。


    他坐回另一侧的沙发里，点燃了一支烟, 打火机的火光在他下颌线一闪而过，映出他眸中深沉的情绪，他看着床上的人。许捷微偏着头，不设防地陷入沉眠，酒精使他的脸颊染上红晕，衬衫领口比先前敞开了更多一点，原本白皙的颈下皮肤也微微泛红。


    卫璧知道一般这类喝了酒皮肤就发红的人是有轻微的酒精过敏。不过，这酒精过敏的状态，真是引人犯罪。


    他记忆中，许捷一直都白皙干净，他依稀还能从遥远的记忆中捕捉些许少年许捷的形象。


    自己今晚为什么执意要见他呢？甚至还是临时推掉了一个合伙人线上会议来专门与他吃顿饭。不得不说，许捷引起了他的兴趣，尽管两人已经8年未见，尽管在他踏进友利那间会议室之前，他几乎忘了许捷这么个人。他想起自己有多久没谈恋爱了，有一年了吧。不如就跟他玩玩，卫璧看向了床上的人。


    打定了主意，一根烟也燃尽了，卫璧站起身，拉开房门离开了。


    第二天，许捷醒来的时候，这间昨晚开好的酒店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因为昨晚加班到10点才下班的缘故，许捷和武乘钱说了一下，上午没去上班，打算先回家洗个澡。这个两居室的房子是他和崔成一起租的，家里还有昨晚崔成给他留的晚饭，这个时间，崔成已经回工地上班了。


    花洒的热水划过许捷的脸，浴室水汽氤氲，他的精神才慢慢放松下来，把昨天一整天发生的事前后想了一遍。他突然回忆起，他一次和卫璧搭话，也是因为酒。那天卫璧拎着一瓶啤酒在喝。


    10年前。


    许捷自从到了卫家以来，因为不想白吃白住，所以也帮着做些佣人的工作，比如打扫庭院、收信收快递、楼上楼下搬东西，甚至帮忙喂主人家养的那只摩萨耶。


    那天傍晚，卫家正举行一场宴会，别墅大厅里人声鼎沸，香槟杯轻碰的声音和小提琴声交织在一起。许捷安静地走到宴会厅拐角，他手里还拿着一个瓷杯，这是他刚刚替厨房送上来的咖啡，厨师让他临时帮忙端去三楼会客室，是某位醉酒的客人临时要的。任务完成后，他没急着离开。


    他其实不该久留。佣人的孩子不能随便出现在卫家的晚宴场合，但他这段时间帮忙做了不少杂事，厨房临时缺人，便让他套上件干净衣服凑数。他默默做完手上的活儿，路过二楼露台时，看到一个人独自依靠在栏杆边，正仰头喝着啤酒。


    少年身形修长，半边侧脸藏在暮色里，衬衫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十足不羁的少年气，许捷一眼认出是卫璧。那是他到卫家一个多月来，第一次见卫璧露出松懈模样，不是那种在晚餐桌上冷漠安静的正统少爷姿态，而是一个有点孤单、有点叛逆的普通少年。


    许捷想也没想就走了过去，把声音放轻，像怕吓到谁，“未成年不允许喝酒。”


    那人转过头来，眼神有一瞬的错愕，像是没料到会有人敢来打扰他。他的眼尾因酒意微微上挑，发梢被风吹乱，嘴角还挂着未咽下的啤酒泡沫，“你是……陈妈的儿子？”卫璧歪了歪头，语气带着点少年人的傲慢，但眼神却并不冷。


    他记得之前在家里看到过许捷几次。


    那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对话。


    许捷点点头，走过去，他有小心地左看右看，确定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才伸手往下按卫璧拎在手里的酒瓶，提醒他，“小心别让管家看到。”


    卫璧这时笑了笑，管家会把他的一举一动告诉他爸妈，这他早就已经知道。


    许捷好奇问他，“你为什么不去参加宴会？”


    卫璧说，“无聊。”


    来他家宴会的这些人，不是想求着他父亲解决政商两界的问题，就是求着他母亲介绍这个导演资源，那个编剧的门路的，都是虚与委蛇。这个时期的少年正处在愤世嫉俗和叛逆期，看了《红与黑》《动物农场》这类小说，就觉得自己已经可以作为社会的批判者和审查员。卫璧看不起他们这种行为，完全不觉得自己有和那群人社交的必要。


    他心里这些想法，许捷是不懂的，但他也不愿去那灯火通明的宴会厅，他想和卫璧多呆一会。如果可以的话，尽量，多呆一会，他在心里想。他想亲近卫璧，想和他交朋友，但是他不敢，他知道自己不配。


    “那天我看你在后院紫藤花架那石台子上写作业，你功课怎么样？”这时，卫璧先开口了。


    “还、还好。”其实许捷有点得意，他功课是不错的，每次考试都是年级上游。


    卫璧没说什么，正好许捷拿身体给他作掩护，他快速喝干了剩余的啤酒，把空瓶子往许捷怀里一扔，冲他爽朗一笑，“给我扔了。”


    许捷点点头。


    “别让管家和我爸妈看见。”


    许捷把酒瓶裹紧怀里，转身就快速往后门走去。


    卫璧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背影。


    就在许捷洗完澡，擦干身体，胡乱换上睡衣时，他听到门锁打开的声音，崔成一边进来一边朝屋里探头，跟许捷打了个照面。


    许捷惊讶道：“你怎么回来了？”


    崔成看着他刚洗完澡还没来得及吹头发的样子，发梢湿湿的，整个人水淋淋，崔成咽了口唾沫，接着又瞬间转为镇定的笑，“许哥，你昨儿晚上没回我信息，我担心了，今天陪领导在附近办事，我就顺道回个家看看你回来了没？”


    崔成好奇道：“许哥，你昨晚干啥去了？”


    许捷：“加班。”


    “哦。”


    “吃早饭了没？”崔成把买好的包子豆浆放到客厅桌上，讨赏似的说，“还是弟弟我贴心吧，早已经替你买好了。”


    许捷朝他宠溺一笑：“你小子，谢了。”


    崔成是他老乡，比他小两岁，大专毕业，当年上大专时选专业，崔成爸妈什么都不懂，还是拜托给许捷帮他选的。毕业后崔成顺利在这座城市找到工作，许捷也一直因为把他当弟弟，照顾着他，崔成在许捷面前也非常乖，一直很听他话。


    因为一个人单独租房子实在太贵，他就和许捷一起合租。两个人都能省些房租。


    许捷的美好梦想就是希望自己可以在这座城市买套房子，让母亲和自己都有一个真正的家。他父亲是在他4岁的时候生病过世的，有记忆以来，许捷就和母亲相依为命，他想好好给母亲养老，孝顺母亲。


    下午，许捷回公司上班，看到崔成给他发信息，说最近上映了一个新电影，问他想不想跟自己一起去看，科幻片，是许捷喜欢的电影类型。


    这个周末还有时间，如果是下周末，许捷就得加班跟着易凡的客户去搭建活动场地。于是许捷答应了明天和崔成看电影，他又叫崔成明天下午看完电影，和他一起去他妈妈住的地方看他妈妈。


    崔成热情的说好，我也有阵子没有见伯母了，想吃伯母包的饺子了。


    一下午又在忙碌中度过，期间他心里一直有点忐忑，好在一下午，除了客户不停发微信轰炸和崔成的几条信息，就没别人的消息进来。准确说，卫璧一直没联系他。许捷也不知为什么，感觉松了口气。


    他起身去茶水间打咖啡，正巧自动咖啡机显示需要清洁滤网，许捷无奈，他们公司这台咖啡机是老式的了，自动清洁程序经常不管用，他只好挽起衬衫袖子，按住滤网卡扣把它拆下来，走到一旁的洗手池，把咖啡渣倒进垃圾桶，再用水冲洗。就在他忙着的时候，何明明进来了。


    他在自动贩卖机按了瓶饮料，把饮料拿在手里，却不着急离开。许捷弄完滤网，把它重新装上去，给自己打了杯咖啡。何明明这时才说，“你对元襄很了解？”


    许捷：“不了解。”


    “那天只是武哥叫我来充人数。”许捷的言外之意是让何明明别误会，自己没兴趣和他抢项目。


    何明明笑了一下，“武哥跟我说了，他说你和卫总认识，你们是高中同学？”


    许捷：“嗯，不熟。”


    何明明拉了他一下，“欸欸，许捷，大家都是同事，既然你跟卫总认识，那卫总工作是什么风格，私下有什么喜好，你多跟我说说呗，元襄这个项目可是公司的大项目，咱们都得把工作干好不是？”


    许捷：“我真不了解，你多问问那个赵阳，他不是客户那边的营销主管吗？”


    何明明：“许捷，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啊，同事之间不得互帮互助嘛。”


    许捷看着他，压抑住自己脸上特别想做出的讽刺笑容，同事互帮互助这种话，他是怎么好意思在自己面前说的，半年前，他刚抢走了自己的花了好久拓展的一个客户。


    那客户他每周都跟人去碰面聊天给人做方案演讲，终于说动他和友利签合同了。何明明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也认识了这人，带人去了一次夜店，就把人搞定了，最终那人是签约了友利，但指定了要何明明负责他的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