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象，让唐悠悠倒吸了一口凉气。


    夜色酒吧门口，已经拉起了好几道警戒线，几辆警车和一辆救护车停在那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几个警察正在维持秩序，驱赶着围观的人群。


    酒吧的大门敞开着，从外面，就能看到里面那一片狼藉的惨状。


    林昊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那辆救护车的尾部。


    几个医护人员，正抬着一个担架，从酒吧里快步走出来。


    担架上，躺着一个人。


    那人身上盖着白色的床单，但依旧能看出是一个女人的轮廓。


    一头标志性的波浪长发，散落在担架边缘，上面，沾染着已经凝固的，暗红色的血迹。


    林昊的瞳孔，在那一瞬间，彻底失去了焦距。


    整个世界的声音，仿佛都在这一刻，离他远去。


    他只能看到，那抹刺眼的血红，和那头……他再熟悉不过的，波浪长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伸成了一条凝固的，黏稠的线。


    林昊的整个世界，都坍缩成了那个从酒吧里被抬出来的担架。


    是秦兰。


    这个念头，甚至算不上一个完整的念头，它更像是一种本能的，毁灭性的认知。


    他大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断裂。


    嘈杂声，警灯的闪烁，唐悠悠焦急的呼唤。他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感觉不到。


    只有一股源自胸腔最深处的，冰冷的，要将一切都冻结成灰的死寂，正在疯狂地蔓延。


    他的身体，比他的意识更快地做出了反应。


    他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咆哮，没有狂暴的冲刺。


    他只是迈开脚步，一步，一步，朝着那辆救护车走去。


    “先生！请待在警戒线外面！这里是案发现场！”


    一个年轻的警察注意到了他，立刻上前阻拦。


    林昊没有看他，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继续向前走。


    年轻警察伸手去抓他的胳膊，可他的手刚一触碰到林昊的身体，刺骨的寒意，让他触电般地缩回了手。


    他眼睁睁地看着林昊，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那道黄色的警戒线。


    “站住！警告你不要靠近！”


    另一名经验丰富的老警察厉声喝道，同时将手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


    林昊依旧充耳不闻。


    他的眼里，只有那个担架，只有那抹刺眼的，已经开始发黑的血色。


    唐悠悠在后面看得心胆俱裂。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林昊。


    那不是愤怒，不是悲伤，那是一种超越了所有情绪的，纯粹的“无”。仿佛他的灵魂已经被抽走，只剩下一具被复仇本能驱动的，最顶级的杀戮机器。


    她知道，如果现在让他靠近那辆救护车，让他亲眼确认那个最坏的结果，他会当场失控。


    他会把这里，变成另一个修罗场。


    “李叔！”


    唐悠悠猛地从震惊中惊醒，她没有去追林昊，而是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对着手机吼道。


    “马上！查清楚救护车上的人是谁！快！”


    与此同时，那辆救护车的后门，即将关闭。


    林昊的脚步，也已经走到了车尾。


    他伸出手，那只骨节分明，青筋暴起的手，即将触碰到那扇冰冷的车门。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


    “林昊！”


    唐悠悠的喊声，像一道惊雷，在死寂的夜空中炸响。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奇异的，几乎要破音的狂喜。


    “不是她！车上的人不是秦兰！”


    林昊那伸出去的手，在距离车门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停住了。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看向唐悠悠。


    唐悠悠举着手机，那张沾着泪痕的脸上，交织着后怕与庆幸，她大声地，一字一句地重复道。


    “李叔的人已经确认了！车上的人是黑蛇手下的一个小弟！在斗殴中被自己人误伤，伤到了大动脉！秦兰……秦兰她还活着！她被另一辆救护车，在十分钟前，已经送去市中心医院了！”


    轰隆。


    仿佛冰封的河面，被投入了一颗炸弹。


    林昊的世界，重新恢复了声音和色彩。


    他猛地收回手，攥成了拳头。因为过度用力，指骨发出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噼啪”声。


    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仿佛一条濒死的鱼，重新被抛回了水中。


    活着。


    秦兰还活着。


    这个认知，没有让他感到丝毫的放松，反而让那股积压在心底的，无处宣泄的杀意，找到了一个清晰无比的出口。


    “黑蛇。”


    他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个名字。


    在场的警察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搞蒙了。


    “这位小姐，”那个老警察走了过来，目光警惕地在林昊和唐悠悠之间逡巡，“这里是重案现场，请你们立刻离开。有什么情况，我们会……”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唐悠悠冷冷地打断了。


    “南城西区分局的局长，是姓赵，叫赵卫国吧？”


    唐悠悠收起手机，擦干了脸上的泪痕，重新变回了那个气场全开的唐家大小姐。


    “你现在给他打电话，就说唐远山让他管好自己的人，别妨碍我办事。”


    老警察愣住了。


    唐远山？那个在整个南城，乃至全省都如雷贯耳的名字？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纪轻轻，却说出如此狂妄话语的女孩，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以为她在虚张声势，可她那辆停在不远处的，全南城都找不出第二辆的红色法拉利，和她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不容置疑的气势，又让他不敢轻易下判断。


    “你……”


    “或者，”唐悠悠懒得跟他废话，她从包里拿出一张黑色的卡片，直接塞进老警察的口袋里，“让他亲自来跟我说。”


    那是一张无比低调，却又分量惊人的名片。


    老警察下意识地低头一看，只见上面除了一个烫金的“唐”字家徽，就只有一个私人电话号码。


    他瞳孔一缩，手像是被烫到一样，差点把名片扔了。


    这……这是唐氏集团核心成员的身份象征！


    就在这片刻的耽搁里，林昊已经转身，大步走回了法拉利旁边。


    他没有再看任何人，只是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他的意思很明确。


    去医院。


    唐悠悠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已经呆若木鸡的老警察，转身跟了上去。


    “赵局长那边，我会亲自打招呼。”


    她坐进驾驶座，发动了车子，声音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今晚这里发生的一切，我希望明天天亮之前，能有一份完整的报告，送到我的邮箱。包括那个叫黑蛇的，和他所有手下的全部资料。如果做不到，我就让能做到的人来做。”


    说完，她不再理会身后那一张张震惊到麻木的脸，一脚油门，红色的法拉利再次发出一声咆哮，撕裂夜色，朝着市中心医院的方向绝尘而去。


    车上，依旧是死一样的寂静。


    但气氛，已经截然不同。


    如果说来的时候，是决绝和悲壮。


    那么此刻，就是暴风雨来临前，那最压抑的，酝酿着无尽雷霆的平静。


    唐悠悠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手心全是汗。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从身边副驾驶座上传来的那股，几乎要将车内空气都点燃的恐怖气息。


    她不敢说话，也不敢去看林昊。


    她只能把车开得更快，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