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和狗一样。


    用武器，用能力，捕获同类的气味，猎杀和我们长得一样的旧型号人类。


    没错，我们叫“猎人”。


    ——猎杀人的人。


    *


    “神啊，克洛大人啊，感谢您赐予我们食物与生命，在永恒黑暗的地下，得以长存不朽。”


    “请庇护肉-体消散的瞬间，灵魂得以至此解脱，神啊，我们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嘭！


    神龛内的佛像被泼了一身血，屋内荫蔽下的残羹剩饭散发出刺鼻的血腥味，机械鸟头也不回振翅而飞，一面蒙尘的镜子中，一个头发黑白相间的年轻女人沉默站着。


    她擦了擦手，将枪整齐收到军服口袋里。


    “伊文，最后一家，解决。”她对着通讯仪说。


    “了解，这样一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偏远地方就彻底打扫干净了，可以完美收工！”伊文捷琳快速回复。


    ——嘭！


    女人向后猛地抬枪，整发子弹被毫不迟疑地打出去，远处一间屋子轰然倒塌，激荡出呛人的尘土。


    一片尘烟中，飞速躲开的伊文捷琳在感叹的同时，还不忘调侃对方，“好枪法啊好枪法！你怎么知道我在那儿躲着，老实交代，你的感知能力是不是比以前更强了，强到任谁都无法随意近身的状态！”


    女人迟疑了一会儿，但最终还是点点头，表示对方猜的不错，而后转身朝集合点走去。


    “你头发似乎更白了，这就是能力变强的证据吧，小心过度使用直接死翘翘，得不偿失，得不偿失啊。”伊文捷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伊文捷琳没个正形，比起对面那人一丝不苟纽扣全扣，而且扣子上的花纹都一比一对齐的模样，她则是大剌剌地敞着外套，双手插兜，戴着副随意捡来的细边眼镜，那副样子简直可以用四个字来概括。


    ——斯文败类。


    “还有啊，你之前说过的那个什么电影我让家里人找到了，呼，还真是难找。但我还是不懂你为什么会喜欢看好几个假人在屏幕上动来动去，这有什么特殊意义吗，难不成也是一种能力强化的训练方法，但这也不对啊，你每次没看完就歪头睡着了......”


    伊文捷琳盯着前面的人看，眼见对方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她也毫不在意，看起来早就习惯了。


    她踢开脚边挡路的尸体，转而谈论起别的话题。


    “白儒和菲蕾那头也完工了，这地方的心脏已经全部安装完毕，等过些时候彻底打扫干净，投放进另一批旧型号人类后，大概就得改口叫17区。”


    “真不习惯，什么16区、17区、18区的，都只不过是为了骗骗那些旧型号罢了。”伊文捷琳呲牙咧嘴地抖抖肩膀，她语气夸张地表演，“我们还有家，我们还能活下去，我们吧啦吧啦吧啦吧啦的！”


    听见对方笑了一声后，伊文捷琳不再搞怪，一秒回归正形，“怎么样？脑袋没那么疼了吧，奚佟。”


    奚佟转过身，玩笑着对伊文捷琳进行锁喉大法，“你跟了我一路就是为了这个。”


    “让同伴保持绝对的清醒和理智，当然是队长最重要的工作！”


    奚佟松开她，拍了拍伊文捷琳的肩膀，重新掏出枪，在对方眼跟前晃了晃，“我用的枪，没用能力。”


    “不早说，害得人家白担心你。”伊文捷琳这才呼出一口气，“你要是又变成上次那样，突然晕过去，大概等我们三个找到你的时候，你也早就被旧型号给生吞活剥了。”


    “不会的。”奚佟随口回答，“只是意外。”


    看到伊文捷琳不再怀疑，奚佟继续闲谈起刚才的话题。“17区，从10到17，她们这次准备投放这么多？”


    “上面让咱们四个一路解决失败的旧型号，一路在这么多地方安装数量如此之多的心脏，大概是着急了吧。”伊文捷琳一边分析一边解释。


    “如果像以往一样，投放的人数太少，出现感染物这种难缠的意外情况，而导致无法按时反哺的话，岂不是功亏一篑。”


    “所以这次大概是人海战术，只要人数多基数大，反哺就一定会够，心脏也就必定能持续运转。”她有些碍事儿地拨开了身边不断绕着飞的的机械鸟，“接下来还是老一套，重置记忆，随意生长，不加干涉，完全自由......”


    说到这里，伊文捷琳意味深长地感慨了一句，“呵呵，火柴如果有一天发现自己能够欻一下猛烈燃烧，必定会认为是自己努力的结果，在彻底燃烧之后，等待它们难道是继续发光发热吗，不，等待它们的只是一堆焦炭。”


    “火柴是永远都无法意识到自己是火柴的，所以说啊，无知才是最幸福的。”


    “是吗？”奚佟笑着看她，似乎是觉得这句话很有意思，有意思到几乎所有人都可以完美适用。


    “嘛，上面那些人的心思，谁知道呢，反正最后有了什么麻烦和意外都是我们处理。”伊文捷琳搂到奚佟肩膀上，亲昵地玩笑道，“不要对我这么冷漠无情嘛，我可是你的队长啊，奚佟大人。”


    奚佟瞥了她一眼，被她的语气逗笑了，跨过了这个话题，开始揪另外的小辫子，“你还没说跟着我出来到底干什么，是怕我突然暴走？还是莎伯的命令？”


    伊文捷琳随手抓了把树叶抛在半空，“和她一个监管者有什么关系，莎伯远在10区，就算护城河是她家的，她也管不着咱们这条无名小溪。再说了，你可是最强，独一无二的协调者，碾压旧型号的唯一存在，老东西们害怕到必需驱逐的产品，我暴走你都不可能会暴走。”


    “别贫了，没准儿还有比我更强的呢，老东西们不就是见天地捣鼓这些东西嘛。”奚佟神神秘秘地说。


    “怎么可能，你想太多了，老东西们虽然不死不灭，但是又不傻，再造出来一个最强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伊文捷琳斩钉截铁，忽然笑了，“你难道是故意这么说，来调侃我以前次次输给你的惨状？真是坏心眼啊，奚佟。”


    “你知道就好。”奚佟反身握肘，直接将不在状态的伊文捷琳摔倒地上，砸起翻飞的尘土。


    “你！”


    一双手伸到伊文捷琳上方，兀自遮挡了夕阳。


    奚佟微笑着对她说：“这可不行啊，伊文，身为队长就必须要有赶超所有同伴的决心，不然多丢人。”


    伊文捷琳恶狠狠地握到她手上，“下次！我一定赢你！”


    ——啪！


    奚佟将对方从一堆尸体里拽起来，“好啊。”


    “回去吧，再回不去菲蕾那股幽怨的小眼神就又开始了。”伊文捷琳拍了拍衣服。


    “好。”


    ……


    两个人在山野间朝某个方向走着，一前一后。


    很安静，耳边只能听见风声不断。


    伊文捷琳随手揪了一把草，忽然说：“结束了，马上就结束了，奚佟。”


    奚佟什么都没回答，在一人高的草里默默开路。


    “这次结束之后，会有很长的假期，我可以陪你去看电影。”


    “我们四个做的很好，就算是老东西们一秒一秒盯着看都挑不出任何刺来。”


    “伊文。”奚佟打断了对方，“你知道这东西叫什么吗？”


    伊文捷琳疑惑地看她，“我手里这草吗，我不知道，她们还没有给我们添加这些植物的记忆。”


    “这叫芦苇。”奚佟回答，“它能长得非常高，而这个高度足以淹没那些悬停在我们上方的监控。”


    奚佟猛地停下脚步，双手虚拢，像是想要说什么似的，口中呢-喃不止。


    ——嗡！


    机械鸟突兀地飞到她们身边，悬停在芦苇梢中，机械眼球持续转动收缩，让人感到一股无名的恼火。


    “回去吧，奚佟。”伊文捷琳打断对方，拉起奚佟的手，斩钉截铁，“该回去了。”


    “好。”


    伊文捷琳走在奚佟身后，她注视着对方的脖子。


    脖子的缝隙间有一抹黑色若隐若现，那是特殊研发的覆盖软甲。


    奚佟浑身上下包裹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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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种特质黑色软甲，带有无数神经突触，与身体不仅能进行全方面接触，更重要的是能够实时监视奚佟的任何情况。


    即使是某一秒的呼吸重了，那些软甲突触也会立刻将异常数据进行返回。


    那身看似是保护的衣服，实则只是变相的囚禁罢了。


    “你出来的时间太长了，她们会不放心的。”伊文捷琳叹了口气，赶上对方的步伐，右手勾到奚佟脖子上对着她耳边说：“我在你身边，你就不会被怀疑。”


    奚佟歪过脑袋，开玩笑地说了句，“队长，难道你能永远在我身边？”


    伊文捷琳虚推了她一把，架着对方往集合点的方向走，叹了口气，“这都多少年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我怎么可能知道你有没有骗我，你忘了吗？我承诺过，绝不对你们三个使用能力，所以我才不知道啊，你真正的感受和情绪。”奚佟笑了笑，任由对方推着她走。


    “我知道，你说这是信赖。”伊文捷琳边走边说，“我当然相信你不会对我们三个使用你那恐怖的感知能力。所以我想说的是......快回去吧！白儒和菲蕾还在等着呢，好不容易结束了任务，早点休息才是最优解！还有，在这里，对你的大脑负荷很重吧，你虽然看起来是在我面前，但你的大脑却主动感知着一切。”


    奚佟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她突然转身，说：“有人来了。”


    伊文捷琳松开对方，“旧型号还能逃到这里？”


    “谁知道呢。”奚佟说。


    即使现在二人的面前并没有任何人，但奚佟却可以将几十公里甚至更远范围内的一切风吹草动都全数感知到，如此恐怖的能力，还仅仅只是分心时候的状态，如果奚佟完全集中精神力，她感知的覆盖范围究竟有多广，这点无人知晓。


    “要远程解决吗？伊文队长。”奚佟转过身问。


    伊文捷琳想了想，虽然奚佟可以直接远距离绞杀，但她还是想看看这个旧型号是怎么回事儿。


    绞杀清理这片偏远区域的原因是，聚集在一起的旧型号人类中异化出现了一只感染物，这只感染物非常灵敏，在四人抵达此地后就消失的一干二净，气味、行踪、线索什么都找不到，看起来像是一只行家作案。


    伊文捷琳：“等那东西接近。”


    奚佟点头，“还有三分钟。”


    “三分钟啊，对方还能再活三分钟，也不错了，对一只漏网之鱼来说已经绰绰有余了。”伊文捷琳拿出枪，“哪个方向，奚佟。”


    “西南。”奚佟说完之后抬起头，望着天空。


    “你说那只感染物究竟跑到哪儿去了？”伊文捷琳摘下眼镜，“解决了那头东西，粒子的扩散才能被完全压制，明天如果找不到，就应该上报莎伯了，你真的感知不到那东西在哪儿吗？奚佟。”


    奚佟站直身体，摇摇头，“感知不到。”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大概今天就没戏了，没准儿明天那东西就跟这条漏网之鱼一样偷偷跑出来了呢，万事皆有可能啊。”伊文捷琳随意点了一支烟，她看到了不远处正在狂奔的那个身影，单手举起枪，上半身微微后仰，调整着狙击的角度，“中奖了。”


    “你们是谁！是来救我的吗！好多人都死了！你们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你们等等我！”


    奚佟盯着伊文捷琳兴奋的侧脸，往前走了几步，说：“我来吧。”


    “怎么每次你都要抢人头，真是暴力分子啊暴力分子！”伊文捷琳转身看她，掐灭了烟，但最终还是收了枪。


    “是吗，你就当我喜欢杀...旧人类好了。”奚佟面无表情地转过身。


    “那个！那个！”芦苇丛中，呼喊声被迫戛然而止，机械鸟嗖一下从草梢飞走，那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只在地上留下一滩蜘蛛网般的碎渣子。


    奚佟眨了两下眼，啪地一下，跪到了地上。


    “你这个爱好我倒是能理解。”伊文捷琳叹了口气，扶起对方，掠过那滩不成形的东西，逐渐消失在茫茫无边的芦苇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