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郎君可有喜欢的人?”

作品:《晚春潮

    早有准备的玉润立时上前,在人即将摔在地上前将人抱在怀里,怀里的人已经滚烫,她拂过她凌乱发丝,瞧见脖颈,手臂已起红疹。


    她眼里闪过心疼,却没忘了要做的事,她连忙出声:“回公主,我家姑娘怕是过敏了!”


    “过敏?”长公主连忙起身,她面上显而易见的慌乱,“怎的会过敏?这来了之后不就打了个叶子牌,也什么都没吃,怎的会过敏?”


    旁边的李书阳一边帮着将晕过去的人扶起,一边适时出声:“公主,现下该是请个郎中来才是。”


    话音才落,门外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竟是赵承渊:“于三姑娘如何了?”


    长公主下意识出声:“怕是,怕是过敏了!要请个郎中来才是!”


    于是赵承渊又匆匆离去:“我这便骑马去,长乐你先将人顾好。”


    “啊,好!”长公主应声,她推着身侧宫人,“快先将于三姑娘抬起床上。”


    宫人连忙上前将人抬起,玉润亦步亦趋跟着,她没忘了自家姑娘的交代,将五姑娘一同带着,一行人去了厢房。


    长公主看着床上的人,红疹已经从脖颈爬上面颊,急得不自觉跺脚,嘴里也禁不住喃喃:“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她指了指玉润:“你,对就你,你家姑娘对什么过敏?怎会发作地如此突然?”


    玉润低低俯身:“回公主,我家姑娘过敏之物乃是陈皮,此物并不常见,奴婢平时都是小心看着,绝不会让姑娘接触,也不知怎的了,今日竟,竟……”


    也没说个所以然来。


    这时门外:“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郎中来了,开门。”声音隐隐带着情绪,格外冷硬。


    这声音于长公主而已是何等熟悉,几乎是听到那一瞬,她心跳便倏地加快,接着整个人都僵在原地,还是李书阳先反应了过来,连忙开了门。


    门外正站着谢成锦,李书阳当即怔住,不对,她怎么记着长公主不曾邀请谢小侯爷呀。


    匆匆跑来的赵承渊连忙出声:“快,先让郎中瞧病。”


    她反应过来,侧身让郎中进了屋,玉润也将床帘拉下,只留把脉的手在外侧。


    郎中撩开衣袖,看了眼红疹,接着闭眸把脉,半刻钟后他抬头:“确为过敏,这位姑娘症状严重的多,需得立即服药才好。”


    说着他洋洋洒洒写下药方:“要快。”


    门外密切关注着的谢成锦立即出声:“军营就在不远处,药方交给我,我速去速回。”


    玉润赶忙将药方递到门口,谢成锦接过药方便消失在原地,惹得屋里的人频频投来目光,长公主也终于回过神来,她刻意不去看门口某人曾存在的位置,只看向郎中。


    “大夫,这女使说熹荷是陈皮过敏,可今日熹荷并非接触陈皮,大夫可知晓何原因?”


    郎中皱眉沉思:“这位姑娘症状并非触碰这般简单,应是直接食入才有这般严重。”


    “食入?”长公主愈加迷茫了,“今日熹荷一直都好好的呀,来了之后也什么都不曾吃,除了——”


    她倏地停了话头,神色也缓缓凝滞。


    她迟疑着唤来宫人:“去将今日熹荷带来的那盒茶罐拿来。”


    话音才落,角落里的于盈绣倏地揪紧衣襟,目光也不可抑制地看向床上躺着的人,她想起昨夜小娘特地将她唤进房里,与她说今日许是鸿门宴,她明里暗里都应将人防着,一定不要让人钻了空子。


    她也谨记着,一路上不敢与她多说话,面见长公主也不敢有一丝一毫失礼的地方,便是那茶水她都不曾入口,却不曾想,不曾想。


    宫人将茶罐取来,郎中拈着茶叶入口细细品尝,接着:“却有陈皮无疑。”


    玉润恰到好处的出声:“回公主,奴婢想起一件事,我家姑娘自小养在启明寺为家人祈福,每个季度准备吃穿用度的正是我家那位江小娘。”


    长公主凝眉:“江小娘是谁?”


    玉润倏地跪下,声音惶恐:“是,是五姑娘的生母……”


    于盈绣面色一变当即跪下:“公主明查,小女什么也不曾做。”


    长公主胸脯起伏着,她气得将茶罐摔在地上:“你们于家是怎的了?一个个不是肖想熹荷未来夫婿,就是要暗害她,这茶是熹荷爱喝的,这陈皮又是放在茶罐里的,当我是傻的不成?”


    于盈绣面色惨白,她抿着唇极力辩解:“回公主,倘若我要暗害三姐姐,如此是否太过明显了些,这几乎完全指向了我,公主,我是冤枉的!”


    她匍匐在地。


    一旁的李书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忍不住嘟囔一句:“怎的突然伶牙俐齿起来了,方才还唯唯诺诺的模样。”


    这话又提醒了长公主,她重重哼了声:“是了,怎的就伶牙俐齿起来了?到底是当真无辜,还是深知这一点,想以此开脱?”


    这时门再被敲响,是以最快速度赶回来的谢成锦:“药来了。”


    玉润开门接药,药已经熬好,还是温热的。


    房里还对峙着的人静了静,眼看着于盈绣还要说话,长公主不耐烦极了,她摆手:“先将人带下去,等熹荷醒了再说。”


    于盈绣面色又是一白:“公主,公主——”


    却已被宫人捂住嘴,半拖半抱带去了别处,玉润来到床前,床上的人脖颈处的疹子几乎连成一片,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哽咽了瞬。


    她将人扶起靠在自己肩头,将药喂下。


    郎中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洋洋洒洒又写下两张药方:“两个时辰后煎这服药给她喝下,这服药需得喝上三天,每日四次,若三天后疹子不曾消退,便将这第三张药方煎服,每日两次。”


    门外站着的谢成锦正要出声应下,旁边的赵承渊却先出了声:“药方给我吧。”


    谢成锦面色微沉。


    赵承渊接过药方,他对着谢成锦抱拳:“今日真是多谢小侯爷,我脚程慢,若非碰巧遇到小侯爷带着郎中去军营,怕就要耽搁了。”


    谢成锦面色又是一沉。


    溪荷的事,他何时需要别人来谢。


    这赵承渊算什么东西?


    他别过脸,没有承他的礼,本想说些什么,又想到若是说了,怕是溪荷又要跟他好一顿生气。


    他忍了忍,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只兀自运气离开,留下赵承渊满脸莫名。


    这时门被推开,乃是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长公主,她只瞧见了某人离开的背影。


    “就这么走了吗……”她垂着眼眸,面上显而易见的失落。


    赵承渊也知晓些内情,他拍了拍她肩头:“这世上的好男儿多的是,这小侯爷脾气这般古怪,也并非良配,你可莫要再想着他,不若皇伯母又要不高兴了。”


    起先谢成锦最开始去说并无尚公主意愿时长公主便闹了一回,惹得太后将长公主禁足三天。


    皇家女没有倒贴的道理。


    长公主也知晓这一点,她揪着衣袖:“嗯,我知道的。”


    赵承渊透过半开的门看向无奈,神色担忧着:“也不知晓于三姑娘如何了。”


    ——


    因为药送的及时,于溪荷身上疹子退了许多,也不再发热,也终于在翌日清晨醒来。


    而清晨的庄子还不曾苏醒,她睁开眼眸时,先到耳边的是窗外鸟鸣,你一声我一声,不吵,倒显得寂静。


    玉润睡倒在床边,手里还斜斜抓着条毛巾,她缓缓起身,大脑一阵眩晕后是来自身体各处的钝痛,她禁不住嘤咛出声。


    玉润恍然抬眸,而比玉润更快的是一下打开的窗户,她心里一惊,下意识抬眸,是分外熟悉的人,他叉着手立在窗外,面色沉着,发丝还挂着些露珠。


    她嘴唇微张似要出声,他又一下将窗户关上,猝不及防。


    她懵了懵,玉润也清醒了过来,瞧见坐起身的人,连忙出声:“姑娘醒了?”


    她掀开衣袖,掀开衣领,瞧见已在消退的疹子后才松了口气:“好在是好转了。”


    于溪荷挠了挠发痒的脖颈:“过敏便是如此,瞧着可怖,其实只要吃了药便能好,没有大碍的。”


    说是这般说,可前一天她虚弱的模样仍停留在玉润脑海,她红了眼眶:“姑娘日后莫要行这般冒险的事了,实在是太吓人了。”


    “无事,我这不是好好的,”于溪荷又挠了挠手,她想起匆匆见了一面的人,还茫然着,“谢成锦也来了?我方才好像瞧见了谢成锦。”


    方才某人的模样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她歪了头:“他莫不是在外边守了一夜?”


    发丝都沾了露水。


    玉润摇头:“这便不知晓了,不过昨日来给姑娘瞧病的郎中是小侯爷带来的,姑娘喝的第一碗药是小侯爷去军营煎了送来的。”


    第一碗?


    她听得云里雾里:“怎的这药还分个第一碗第二碗的?”


    “啊,事情是这样,”玉润解释,“除了第一碗,姑娘后来的药都是赵郎君煎的。”


    怎的还有赵承渊的事?


    于溪荷皱了眉:“怎的又有赵承渊了?”


    原本没什么的,却不知怎的这样混在一同来说,好似便什么都有了。


    玉润抿了抿唇,拍了拍自家姑娘的肩:“总之就是赵郎君为姑娘找郎中,巧合下遇到了小侯爷,一开始姑娘药要的急,小侯爷便去了军营,前后用轻功运药来着,后来赵郎君便理所当然接管了姑娘煎药的事。”


    她似是想起了什么,神色愈加复杂:“而且后边的药还是赵郎君亲自给姑娘煎的。”


    于溪荷:……


    不等她理清楚,门外传来敲门声,正是赵承渊:“玉润姑娘,你家姑娘可醒了?”


    声音很轻,生怕惊扰了谁。


    玉润顿时看向了她,她顿了顿,接着重新躺回去:“就当我没醒。”


    说着径直闭眼。


    玉润:……


    她无奈起身开门,门外的人手里正端着药:“今晨的药好了,快给你家姑娘喝下。”


    玉润接过药,正看见他因为煎药而脏污的袖口。


    “你家姑娘如何了?可有好转?”


    她抬眸,又对上他带着关怀的眼眸。


    她没忍住看了躺在床上装睡的人一眼,只微微俯身:“回郎君,我家姑娘已在好转了,郎君不必担忧。”


    听了这话跟前的人才松了口气,他面上扬起如释重负的笑:“如此便好,麻烦玉润姑娘了,你家姑娘若是醒来,一定要来知会一声。”


    在床上装睡的于溪荷听了全程,她只觉得莫大的愧疚萦绕在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思绪几番流转,最终还是没能捱下愧疚起了身:“玉润。”


    听了这声的赵承渊眼眸当即一亮,他就要进屋,又顾忌着女子声誉停下,他声音微扬:“于三姑娘可是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我这便给你将郎中请来。”


    说着就要走,于溪荷连忙将人拦下:“郎君且等一等。”


    她拿过外衣披在身上,又扯了扯被子:“我已好多了,郎君且进来吧。”


    玉润侧开身让出门口。


    赵承渊挠了挠头,他看着自己脏污的衣摆和衣袖,不免窘迫,犹豫一瞬还是迈步进了屋,瞧见在床上披散着头发的人时面色又是一红,他不敢靠得太近,只远远站着。


    两人之间隔了好长一段距离。


    于溪荷抬眸看向来人,他生得儒雅,衣襟虽脏,眼眸却很干净,他是不染俗事的人。


    “我,我这般进来,实在是唐突了姑娘……”


    她收回视线:“多谢郎君为我忙活了一晚上,只是实在太过麻烦了,后面的事便交给玉润吧。”


    他连忙摆手:“不麻烦不麻烦的,更何况,姑娘,姑娘与我本有婚约,这都是我分内——”


    “郎君可有喜欢的人?”


    她突兀将他打断,他神色怔住,接着看了过来,神色毫无遮掩的迷茫。


    她面上带上笑:“我与郎君这场婚事乃父母之命,也是帝师与宁王府的联姻,若是只因着婚约,郎君不必做到如此。


    “若郎君有了喜欢的人,我也并不介意,郎君可明白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