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自身难保,腹背受敌
作品:《晚春潮》 孔氏和于赋永当年的事?
她眼眸微凝,就要出声将人喊住,江小娘却已马不停蹄地走了,垂着头走的极快,一会便没了身影。
门外的珠圆迷茫:“怎的了?发生何事了?”
她与玉润对视一眼,皆从对方面上瞧见了犹豫,在犹豫到底要不要与她分说。
毕竟真相是如此残忍。
珠圆更迷茫了:“姑娘?”
她扯动嘴角:“没什么,先传晚饭吧,这一通下来,怪饿的。”
珠圆顿时点头:“是了,姑娘中午就没用多少,晚上肯定饿。”
说着她转过身往厨房方向走去,房里只剩下她与玉润二人,一下安静下来。
她思绪仍乱着,一会是于赋永,一会又是孔氏,最后又落在她身份真假上,心跳一下比一下跳得快,玉润走到跟前她也没察觉。
“姑娘在想什么?”
她猛地回神,接着开始大口大口呼吸,眉心的位置一阵一阵闷疼。
玉润连忙端来茶水,她接过饮下,呼吸才逐渐平缓。
玉润担忧着:“姑娘。”
她攀在玉润手臂,抬头,眼里满是凝重:“玉润,熹荷身体不好,定有常给她看病的医者,那医者是谁派去的?”
玉润似是回想起什么,接着反应过来一般,面色倏地一白:“好似,好似就是主君。”
她呼吸再次急促:“然后呢?那医者最后一次看诊距离熹荷归家是多久?”
玉润呼吸也跟着急促了:“那医者就住在启明寺附近,我,我们也没多想,所以在归家前三天还,还去唤他来看过。”
她倏地闭眼,面色死灰一般的白:“若是如此,想必我们这位主君,已经知晓我是假的了。”
分明已经毒入骨髓即将要死的人,怎可能三天就妙手回春,他对此心知肚明,却不曾点破,不仅不曾点破,还将她好好养在府里,与她父慈子孝。
他目的到底是什么?为何要杀熹荷,又为何要留着她这个假的?
他到底,要做什么?
“姑娘,晚饭来了。”珠圆领着女使拿来饭菜,她看着屋里面色都不好的俩人,挠了挠脑袋:“怎的了?姑娘还病着脸色不好还情有可原,怎的玉润你脸色也这么难看?”
她将菜放在桌上,走过来,手背覆盖在玉润额头:“也没有生病呀。”
玉润拿过珠圆的手,极力扯动嘴角:“姑娘先用饭吧,无论如何人都是要吃饭的。”
于溪荷挪过视线:“我没有胃口。”
珠圆与玉润对视一眼,暗暗发问:“到底怎么了,姑娘瞧着心事重重的,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玉润暗暗看了周遭正布菜的女使们,只摇头:“许是天热,姑娘没有胃口吧。”
布菜的女使鱼贯而出,留下整齐摆在桌上的饭菜,因着天热,厨房做的多是清爽口味,珠圆看着菜,禁不住劝:“姑娘要不还是吃一些,今日厨房的菜瞧着还不错,我特意挑了爽口的。”
窗外荷花池里的荷花仍开着,晒了一天,专门养护荷花的女使正在旁边劳作,因着于赋永特地交代过,她才让玉润安排了这养护荷花的女使。
她收回视线,倏地将窗关上:“你们且吃,我当真没有胃口。”
说着就要起身躺去床上。
“我就知道你没胃口。”
声音突兀响起,接着窗户被打开,一散着冷气的食盒先递了进来,“城西的果子店做了专门为夏日研制的新品,你向来苦夏,我便买来给你尝尝。”
来人是谁,不用想也知晓。
玉润与珠圆对视一眼,两人分外默契,一人拿过食盒,放在小榻旁的小桌上,一人撤下菜品,只留下满壶的茶水。
而窗户当啷一声,窗外的人翻窗而入,珠圆玉润二人顺势俯身行礼,接着拿着菜退出房外,妥帖关好房门。
于溪荷没有看来人,也没应声。
谢成锦也没出声,只走到人跟前,拂开衣袖检查疹子。
二人一时无言。
眼看着人就要伸手来扒衣领,于溪荷只好将人打开:“你怎的来了,大白天的,万一被瞧见怎么办?”
这不说还好,一说谢成锦面色当即一沉:“怎的,生怕我被人瞧见,让你那未婚夫知道了,引得他吃醋?”
提及此,到让于溪荷想起了在庄子的事,她不大自在:“你和赵承渊打照面了?”
谢成锦神色仍是不好,但瞧着人躺在小榻上的模样,还是打开食盒,将冰酥酪,特制的冰镇红豆糕一一拿出:“不说这些,先吃。”
于溪荷瞧着将小桌子摆的满满当当的食物,犹豫一瞬后还是拿起了红豆糕,她神色顿了顿,似是不经意般:“我过敏那天,你是不是在外面守了一晚上?”
他没有应声,只从食盒里拿出汤匙,将冰酥酪推在她跟前。
冰酥酪是很常见的冰酥酪,只上面扑了浅浅一层熟山楂,她苦夏,夏日惯常是没有胃口的,阿兄便会在家里做上这样的熟山楂,买来冰酥酪时她便喜欢加上这么一层。
如此不仅开胃,也让冰酥酪增加了些酸涩,不那么甜腻。
他总是这般,在不经意间就用这些细枝末微的东西打进她心里,让她分明做了决断,仍有万般不舍。
她拿过汤匙,垂着头将冰酥酪送进嘴里,他与赵承渊打了照面,又亲眼瞧见赵承渊给她熬药一晚,该是很不高兴的。
她或许该说些什么,却又好似说什么都不妥,因为她已做了决断,如今她说的好听话,他此后再想起时就会如刀子一般。
这样不好。
沉默一时蔓延,冰酥酪见了底,冰镇的红豆糕也吃了大半,跟前人人才抬起头,说的却不是庄子的事,也无关赵承渊。
“庒实的身份已安排好,我给伪造了一身份将人安插在首饰铺旁的书铺里,日后若要传信见面,可去首饰铺。”
她眼眸微动,稍稍抬眸,他却回避了她的视线,只将她没吃完的红豆糕塞进嘴里,又从旁拿了空碟子,将剩下红豆糕放在空碟里。
“让你那俩小女使取些冰来,红豆糕还可保存到明天,明天的冰酥酪我会让蒋弈送来。”
说着将食盒收拾一番就要起身离开。
她看着就要消失在窗户的人,禁不住出声:“谢成锦。”
就要翻窗而过的人动作一顿,接着稍稍转头,似是等,等她说他想听的话。
她仍没能说出口。
她眼眸暗了暗,只留下句:“多谢。”
他转过头,捏着食盒的手用力极了,几乎要将食盒捏碎:“溪荷,我相信你,你会给我满意答案的。”
话音未落,他身形消失在窗前。
若当真信她,又怎会一句话不问?
她垂了眼眸,可如今她已是自身难保,腹背受敌,她给不了他满意答案。
门被推开,玉润张望一圈:“小侯爷走了?”
“嗯,走了。”她起了身。
玉润走进屋里,珠圆跟在身后,瞧见起身的人,她禁不住问:“姑娘要出门?已经入夜了。”
谢成锦来这么一趟,她心绪已平静了些,她深知有些事坐等是最无用的,她要查的更多更深,才有资本去争取博。
只是确实夜已深。
她披上外套:“现下还睡不着,去取笔墨纸砚来。”
“好,”珠圆一边走一边嘟囔着,“那我还得多拿些油灯,免得姑娘看坏了眼睛。”
玉润扶着人坐在桌案:“姑娘是要作画?”
“非也,”她摇头,“我只是,需要将所有的事情理一理。”
——
于是一夜未眠,油灯燃尽了又新添,墨水换了一遍又一遍,写了字的竹纸铺了满地,匍匐在案前的人终于抬了头。
她满手墨水,衣袖衣摆都被染黑,一双眼眸却透着些微光亮。
“我知道从哪里入手了。”
这一夜珠圆和玉润连番替班,此刻正是珠圆在跟前,她打了个哈欠:“啊,姑娘,姑娘现下是要睡下还是?”
玉润熬了新的药端来:“先睡吧,姑娘喝了药正好入睡。”
“不睡,”于溪荷起身,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药味苦涩,她眉头微皱,“现在去大娘子院子,就说是,请安,对,请安。”
玉润迷茫:“现在吗?主君不是免了姑娘请安,不若先睡一会。”
她摇头:“不睡,替我宽衣。”
珠圆玉润二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面上瞧见无奈,于是一人去端洗漱水,一人去衣柜拿衣。
珠圆叮嘱一声:“姑娘身上疹子还不曾完全消退,记得挑柔软些的料子。”
“我知晓的,”玉润拿过衣服,小心给人穿着,“姑娘可理出什么了?”
于溪荷拿过一旁竹纸,只见竹纸上密密麻麻写着,一会是于家,孔氏,一会又是宁王府,赵承渊,连忠勇伯府的名字也在上。
她将竹纸揉捏成一团:“虽然除了婚约,于家和定王府表面上并无别的干系,但我理这一晚后,终究给我找到了些端倪。”
比如为何阿兄科考的卷子会在于家,以及阿兄的功名为何会如此顺利转到另一个名下。
以结果来推,于赋永是帝师,是文人之首,也是今年科考主考官,阿兄能消失的这么干净,她不信他不曾参与其中。
定是参与了,甚至在其中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
那么于家和宁王府,便不似表面那么简单,而她的这桩婚事,便也不似表面那般简单,偏偏她还是自幼定的婚。
所以至少在八年前,两家就已暗中勾结。
可他们关系也不似那般牢固,因为于赋永在八年前就在给熹荷下毒,毁这桩婚事的最好办法是什么?
有一人身死。
且熹荷毒发身亡的时间太巧,下毒八年,又精准控制在将成亲的这年香消玉殒。
届时大姑娘已嫁,二姑娘六姑娘出自大房三房,并非帝师,就算他还有两个庶女,可庶女过去只能做妾,妾终究没有妻来得牢固。
毕竟被送去做妾的等同于弃子,而弃子,是想扔便能扔的存在。
他算得精妙,虎毒不食子,宁王府也只会觉着是意外,是熹荷身子不好。
按理说他该杀了她才是,许是他与她见面时太过凑巧,她已在贵人前漏了脸,又与长公主结交,风头太盛人人都记住了她,病死已无从谈起。
或者他只是在观望,想先探明她到底要做什么,又或者他已有决断,比如直接在成亲后戳破她的身份,毕竟她是假的,是冒牌的,证据不要太多。
思及此,她转过头将早早写好的信递出:“这封信送去城东的有鸾首饰铺子旁边的书铺,到时候庒实回来寻你。
“记住,府里若有人问起,你只说替我去买簪子,到了那边也要先进首饰铺,再从首饰铺后院绕去书铺,这件事你亲自去办。”
玉润一字一句记下,正要应声时于溪荷又倏地将信收回,珠圆捧着木盆进来,眼眸澄澈,瞧着一点心眼也没有。
她将人看着,眼眸思索,接着将信递给珠圆:“还是珠圆好一些,如今周围眼线定是比我想象的多得多,若是派你去,你是我去哪里都要带着的心腹,定会有人跟着瞧着,小珠圆就不一样了。”
珠圆眨了眨眼:“我怎么了?”
玉润点了点人脑袋:“因为你年纪小,也没跟姑娘出过门,一看就不会让人怀疑。”
珠圆眼眸亮了亮:“所以我可以帮姑娘做事了吗!”
于溪荷已穿好衣服,她洗漱一番,接过玉润递过来的毛巾擦面:“对,日后送信这事就交给你来做,不送信的时候你也经常去那铺子走一走,瞧见好看的就买下,时兴的名贵的也可拿下,届时再送到公主府去。”
如此别人只当她喜欢这家铺子,且首饰还送去了公主府,去的频繁些也不过是为了交际。
珠圆认真点头,她拿过信:“保证完成!”
眼看着人已起劲,玉润连忙将人拉住,将于溪荷方才叮嘱过得又叮嘱一遍。
于溪荷放下毛巾,她端坐铜镜前,拿起螺子黛开始描眉。
阿兄曾与她说过,不要小瞧任何微小的事物和变化,越不起眼越会被忽略,进而影响整个棋局。
她便是那微不足道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