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离别
作品:《[仙逆同人]于结局后自由》 “婉儿是做了什么好梦吗?”
王林靠坐在床边,目光温柔地落在李慕婉沉睡的侧颜上。即使在梦中,她的唇角也噙着一抹恬淡的笑意。
窗外,粉嫩的桃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空气中弥漫着清甜的花香。这安宁的图景,美好得近乎虚幻。
李慕婉睫羽微颤,缓缓睁眼。意识从戮默所在的梦境抽离,一时竟有些恍惚,分不清哪边才是真实。
“现在……很像梦。”她轻声呢喃,目光投向窗外灼灼的桃林。这曾是她千年前想象过的圆满,如今却成了她悄然想要逃离的幻境。
她顿了顿,补充道,“一个很美,很长的梦。”
起初,她并非没有期待。她曾想过,王林或许会提起那“三人成亲”的过往,哪怕只是只言片语的解释或安抚。然而,数年光阴在这与世隔绝的桃园中如溪水般静静淌过,他只字未提。仿佛那三千年的孤寂与知晓真相后的刺痛,连同那灰衣人面前无形的束缚,都被这刻意营造的“岁月静好”无声抹去。
这里确实如王林所说,是任何人都找不到的桃源净土。李慕婉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见过除王林以外的生人。
“这不是梦。”王林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他牵起李慕婉微凉的手,将那份温热传递给她,试图让她感受这份“真实”。
“婉儿贪睡,已是黄昏。我们出去走走吧。”
两人并肩立于山顶,看落日熔金。这一刻的宁谧与温暖,深深熨帖着王林饱经沧桑的心。
李慕婉感受到身旁柔和而专注的视线,侧首回以温婉浅笑。这眼神,她不久前透过分身的眼睛,也曾见过,只是那时,它落在另一个女子身上。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那些铭心刻骨的誓言,字字句句,曾是她千年孤魂赖以维系的暖光。
“若王某此生有成,必不负你!护你一生平安!”
“等我回来……百年之内,我王林必成化神!届时天地之大,任你我逍遥!”
“我王林在此立誓:此生,无论踏破多少轮回,颠覆多少规则,纵使魂飞魄散、永堕幽冥,也一定要让你复活!让你重新睁开眼,再看这天地!”
……
“王大哥,”李慕婉的声音轻柔,“我们真正去凡界……做一世平凡夫妻,可好?”
王林微微一怔。自婉儿归来,她身上始终萦绕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疏离,如同隔着一层薄雾,让他触碰不到最深处。这份突如其来的提议,更添了几分不真实感。他下意识地紧了紧掌中柔荑,她分明就在这里,触手可及。
“好。”他压下心头的异样,郑重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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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州城外,官道积雪厚重,踩上去发出沉闷的“咯吱”声。
王林将肩上沉重的柴捆又往上颠了颠,呼出的白气在凛冽的寒风中瞬间消散。这担柴,是要送往城东“济世堂”李掌柜处。
济世堂门脸不大,浓郁的药香却沁人心脾。柜台后,李慕婉正低垂着眼帘,纤白的手指小心地碾磨着药粉。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素色棉袄,跳跃的炉火映着她专注的侧脸,染上一层淡淡的暖红。听见门轴转动的声音,她抬起头,清澈的眸子里漾开温婉的笑意:“王大哥,辛苦你了,快进来暖暖身子。”
王林卸下柴火,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碾药的手指上,那指尖因寒冷和劳作,泛着些微的苍白。他知道她向来畏寒,体质孱弱。
他沉默地走到火炉边,拿起火钳,熟练地拨开灰烬,添上几块干燥的新柴。“噼啪”一声,火苗欢快地窜高,暖意迅速驱散了屋角的寒气。
“婉儿姑娘,新到的药材都归置好了。”王林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天寒,你多歇歇,莫要累着。”
“不妨事的,”李慕婉笑着摇头,递过一碗热气腾腾的姜茶,“倒是你,大雪封山还去砍柴,当心路滑。”她的眼神干净澄澈,蕴藏着对眼前这个沉默男人全然的信赖与关心。
这便是他们的日常。没有移山填海的仙缘,没有千年万载的寿元,只有建州城冬日的皑皑白雪,济世堂里弥漫不散的药草香,以及两人之间无需多言、默默流淌的脉脉温情。
他们的缘起于一场风雪。王林上京赶考途中,饥寒交迫晕倒在济世堂门外,被心善的李慕婉救起。
李慕婉父母早逝,她独自撑起了父亲留下的这间小小药铺。她通晓医术,心地纯善,常常免费为贫苦的街坊邻里诊病施药。
一个弱女子,守着铺子,又生得天仙般的容貌,难免引来宵小之徒的觊觎。为报救命之恩,也为护她周全,王林便在铺子附近赁了间小屋,一边温书备考,一边默默看顾着济世堂的安宁。
日子如门前的小溪,平静而安稳地流淌。王林金榜题名,在朝中谋了个清闲的职位。他用攒下的俸银,仔细修葺了济世堂后的小院,更在屋后开垦出一小片土地。
春天,李慕婉在园中播下草药和菜籽,王林则负责翻土、引水灌溉。
夏夜,两人坐在院中老槐树的浓荫下,听着聒噪的蛙鸣与蝉声,王林会讲些道听途说的奇闻异事,常常引得李慕婉掩口轻笑,眼波流转。
秋收时节,王林挥汗如雨地打下金灿灿的谷子,李慕婉则用新收的稻米熬出软糯香甜的白粥,香气四溢。
冬日围炉,李慕婉就着昏黄的灯火缝补衣物,王林则在一旁,耐心细致地打磨着他为李慕婉特制的、便于携带的小巧□□。
平凡的日子并非全无波澜。一日,李慕婉被一个喝醉了酒的地痞纠缠堵在铺内,言语轻薄。危急关头,王林恰好归来。那一刻,他眼中迸发出寒意,纯粹的杀意如有实质,瞬间将那泼皮震慑得魂飞魄散,如坠冰窟。
没有繁复的招式,全凭本能。王林只用最直接的力量和速度,便将那人打得满地翻滚,哀嚎不止。
“滚。”王林的声音不高,却像裹挟着千钧重锤,狠狠砸在对方心上。
看着那泼皮连滚爬爬地消失在街角,王林才猛地回神,转身便看到李慕婉苍白的脸和微微泛红的眼眶。他身上那股骇人的戾气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无措和心疼。他想伸手去安抚,又怕自己粗糙的手掌和方才的暴戾吓到她。
“别怕,婉儿。”他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愧疚,“有我在。”
李慕婉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没有恐惧,只有理解和一种深沉的温柔。她主动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那双还沾着泥雪和些许血迹的大手。那双手冰冷僵硬,却在被她触碰的瞬间,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我知道。”她的声音轻柔而坚定,像暖流注入了他的心田。
岁月无声,悄然流逝。李慕婉的身体终究是凡胎俗骨,年轻时操劳过度落下的病根,在步入中年后渐渐显露峥嵘。每逢严冬,她的咳疾便会加重,畏寒更甚。王林照顾得愈发精心。
他学会了辨识药材,掌握了煎药的火候,分毫不差。他不畏艰险深入老林,猎来最厚实的狐裘,笨拙却无比用心地密密缝好,只为将她裹得更暖和一些。
又是一个大雪纷飞的黄昏,李慕婉靠在烧得暖烘烘的炕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王林坐在炕边的小木凳上,借着炉火昏黄的光,低头专注地削刻着一根莲花木簪。粗糙的手指握着刻刀,动作却异常沉稳精细。
“王大哥,”李慕婉忽然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久病的虚弱,却异常平和,“这一生,能遇见你,婉儿……知足了。”
王林削刻的动作骤然顿住。他抬起头,昏黄的炉光映照着他眼角深刻的皱纹,那双历经沧桑的眼眸,此刻依旧像年轻时一样,专注地、清晰地映照着她苍白的容颜。
他没有说那些惊天动地的誓言,只是默默放下了手中的刻刀和木簪,伸出宽厚温暖的手掌,轻轻覆在她微凉的手背上。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沙哑,却带着磐石般安稳人心的力量,“我在。”
炉膛里,柴火发出“噼啪”的轻响。窗外,寒风卷着鹅毛大雪呼啸肆虐。这间小小的屋子,却因两颗紧紧相依的心,暖得如同阳春三月。
没有撼天动地的神通,没有逆转轮回的执念。有的,只是一个沉默寡言的男人,用尽他凡俗的一生,小心翼翼地守护着一个体弱多病的女子。他的守护,早已沉淀了数十载光阴,刻进了骨血,融入了每一次添柴、煎药、披衣的寻常动作里。
李慕婉看着他眼中那份纯粹而厚重的守护,苍白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满足而安详的笑容,如同冰雪中绽放的昙花。她缓缓地阖上了眼帘,感受着手背上源源不断令人眷恋的温暖。
王林静静地坐着,像一座沉默的山。他清晰地感受着掌下那微弱的生命气息,如同风中残烛,一点点地消散。他抬起头,目光穿透窗棂,望向屋外那无边无际吞噬一切的雪幕。眼中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有一片深邃得如同古井般的平静。
他守住了。守住了他们这小小的一方人间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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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雪幕之外,一道素白的身影静静伫立,撑着一柄素雅的油纸伞。李慕婉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厚厚的墙壁与风雪,清晰地“看”到屋内那温暖又悲伤的画面。
“这是我们曾经……最深的祈愿,”她对着虚空低语,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花,“平凡一世,相守白头。”
她知道他在。这无声的陪伴,是她在这“完美”囚笼中唯一的真实。
“只是……”李慕婉的指尖轻轻拂过伞沿坠落的冰晶,语气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苍凉,“那样的平凡,对那时的我们而言,是遥不可及的奢望。而如今……”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风雪深处,“这份‘平凡’,竟也……如此艰难。”
一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黑影,悄无声息地在她身侧显现。他抬手,默然地接过她手中的纸伞,稳稳地撑在两人头顶,隔绝了漫天风雪。
“戮默。”
“我在。”
“我们……走吧。”
不再有丝毫留恋。一袭素白,一道墨黑,共撑一柄纸伞,两道身影并肩,缓缓走入那漫天风雪织就的未知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