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旧疾与新生
作品:《心肌吻痕》 淮雨蹲下去捡碎裂的相框,玻璃渣在指尖划出一道细痕。蓝桉几乎是本能地抓住她的手,从西装口袋抽出方巾按压——就像高中时淮雨每次削铅笔受伤那样。
"你还是随身带手帕。"淮雨轻笑,却在蓝桉无名指触到她掌心的瞬间僵住。那里有一道浅疤,是当年蓝桉为她挡下飞溅的热汤留下的。
蓝桉收回手,白方巾上渗开一朵暗红。
"茶凉了。"淮雨起身去厨房,水声掩盖了颤抖的呼吸。蓝桉的目光扫过书桌——摊开的教案旁放着《心脏外科前沿研究》的期刊,某页折角处是她半年前的专访。
窗外雨势渐歇,月光从云隙漏进来,照着淮雨回来时赤着的脚。蓝桉突然想起大学时淮雨总抱怨宿舍地板太凉,她就握着那双脚直到入睡。
"你胃不好,别喝冷茶。"蓝桉接过杯子,指尖相触时两人同时缩手,瓷杯坠地,泼湿了淮雨的裙摆。
"我去拿毛巾。"淮雨转身太快,撞倒了书架旁的画筒。一卷素描纸滚出来,在蓝桉脚边缓缓展开——是她在手术室的无影灯下低头缝合的侧影,右下角标注日期:去年冬天。
空气凝固了。淮雨僵在原地,耳尖烧得通红。蓝桉弯腰拾起画纸,发现画筒里还有厚厚一叠,最上面那张墨迹未干,画的是今晚酒店门口她递伞的瞬间。
"我......只是练笔。"淮雨声音细如蚊呐。
蓝桉的指腹摩挲过纸面,突然笑了:"你以前画我,可从来不用参考照片。"
记忆闪回2001年深秋。高二(3)班后排,淮雨用课本挡着,在草稿纸上速写蓝桉听课的侧脸。班主任的粉笔头突然砸过来:"蓝桉!考试还敢传纸条?"
那张被没收的"纸条"上,其实是淮雨新画的Q版蓝桉,旁边写着"放学陪我去买颜料"。蓝桉在全班注视中站起来,平静地把画塞进课本:"是我的笔记。"
办公室罚站时,淮雨在门外急得转圈,蓝桉却透过窗户对她做口型:"画得好看。"
现在,三十岁的蓝桉站在满地狼藉里,看着淮雨慌乱地收拾画纸。她忽然按住对方的手腕:"去年十二月那台主动脉手术,你来看过?"
淮雨睫毛剧烈颤动。那天她混在观摩医学生最后排,看着蓝桉连续手术八小时后虚脱地靠在墙边,却在她想上前时转身就走。
"只是偶然......"
蓝桉打断她:"那天我闻到走廊上有橙花香水。"那是淮雨十八岁生日时,她送的礼物。
老座钟敲响十二下。蓝桉该走了,可她盯着玄关雨伞架——两把长柄伞并排插着,其中一把是她高中时常打的墨绿色。
"还留着?"
淮雨低头整理画筒:"有些东西......用惯了就不想换。"
蓝桉突然拽过她手腕,三根手指搭在脉搏上。淮雨的心跳通过指尖传来,快得像那年运动会三千米决赛后,她倒在蓝桉怀里时的频率。
"心动过速伴早搏。"蓝桉声音发紧,"你最近熬夜写论文?"
淮雨猛地抽回手:"蓝医生现在是以什么身份问我?"
月光突然被乌云吞没。黑暗中她们呼吸交错,蓝桉的白大褂擦着淮雨的睡裙,像两片随时会分离的云。
"伞我改天还你。"淮雨退到安全距离,却碰响了门边风铃——那是蓝桉用手术钳和铜丝做的毕业礼物。
蓝桉在门口停顿:"下周三市立医院心外科义诊。"她没说的是,那本是为淮雨父亲当年没能挂上号的病设立的专项。
风铃声中,淮雨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好。"
出租车后视镜里,老洋房渐渐缩小成光点。蓝桉摸出素描本,最新一页是今晚的淮雨——她总克制不住在每次重大手术后画记忆里的女孩,仿佛这样就能确认她还活着。
手机突然震动。院长发来信息:"美国克利夫兰医学中心的offer已到,考虑好了吗?"
蓝桉望向窗外。雨又下了起来,水痕像极了淮雨当年在火车站哭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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