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的蜡烛偶尔迸出火星。


    洛芾窝在乜南星怀里，耳边就是令人安心的心跳。


    “消气了？”她挠挠乜南星腰间的软肉，不出意外地惹得他扭着腰后撤。


    “才没有。”


    话虽这么说，揽在她腰间的手却收的更紧了些。


    他声音低沉，像年久失修的鼓。


    “离开归轩后，你好像离我越来越远了。”


    “淸濯。”洛芾揪着他的腰把自己往上窜了窜，“我不想在你面前提那些腌臜事，就让我在你面前只做昭然，好不好？”


    “王府里安姨娘突然发病，是你让阿宴用了蛊虫。涟漪和墨儿留在那，是为了提醒洛怀松，好叫他发现下毒的全部证据。千嶂驿你早知道有刺客，肩膀那箭是你的苦肉计。你提醒我联系洛莱，其实是为了让他能找到我，好去千嶂驿救你。”


    乜南星语气平淡毫无波澜，洛芾却听得心惊。


    他竟然全都知晓。


    “我说过我头两回见你的情景。”他伸手将洛芾按回自己蓬勃跳动的心跳上，想将那一颗真心捧给她看。


    “我心中的阿旻，是九天翱翔的凤凰，是扶摇万里的鲲鹏。我知道你的志向，我喜欢的，也从来都是如十年前初见时一般，永远肆意骄傲的你。”


    “我知道，你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比我更有与你并肩的资格。以后你还会越飞越高，我不想做你的拖累。”


    “你怎么会是拖累？”洛芾捧着乜南星的脸，“老天都说我有半条命在你身上呢，我离不开你的。”


    乜南星的脸上被她挤出一个滑稽搞怪的笑，“那真的不是你哄靖南王的吗？”


    洛芾举起三个手指，“我对天发誓，跟我一点儿关系没有。那怪道士只有父亲能找到他在哪。”


    乜南星拿下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


    他低着头，看向二人交叠的双手，话里满是委屈。


    “你和我定亲，到底是为了什么？”


    说了这么多，原来在乎的还是这个。


    洛芾作怪地掐了掐他的掌心，开始向他解释起缘由。


    “我不否认，有你方才说的意思。朝廷想要削藩不是一日两日了，东宁王卜氏的世子娶了皇家郡主，已经成了皇亲，豫都王萧氏之女、豫都世子的亲妹妹即将嫁给二皇子，也要成为国戚。洛家逃不掉的。我想保住洛家的军权，就不能嫁入皇室。”


    她把玩着乜南星的手指，细数其中利害。


    “圣上若现在赐婚，父亲换了世子一样能保住兵权，所以他只能等到我继承王位。在此之前，圣上一定不会让我定亲，如果知道有你的存在，或许会给你带来危险，所以我今日才瞒着谢闻野。”


    乜南星撇撇嘴，“圣命难为，若圣上执意让你悔婚另嫁，你还能抗旨不成？”


    洛芾露出狡黠的笑，随后一本正经道：“所以我想到了个好法子。”


    瞧她满脸认真，乜南星竟也忍不住紧张起来，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什么法？”


    “生个孩子。”


    乜南星被惊得说不出话。


    自打进了京，洛芾总是语出惊人。


    他甚至觉得洛芾背着自己去了什么不好的地方。


    毕竟这人有十二岁“误入”青楼的案底。


    “圣人总不会给一个有私生子的人赐婚皇族吧？”


    洛芾像是对自己惊世骇俗的话没觉得分毫不妥，也没注意乜南星越来越黑的脸。


    她沉浸在自己绝顶聪明的计划中，“就算圣人真能找着这么位绿头龟，我们的孩子大可越过我继承王位，也不算太亏。”


    “洛芾。”乜南星幽幽道：“你这是准备去父留子吗。”


    才刚把人哄好，又因为口无遮拦叫他生气了。


    洛芾讪讪笑着，揽住乜南星的脖颈，挺翘的鼻子抵上他的鼻尖。


    “乜南星。”


    他的眼睛像温泉，又热又柔，洛芾唤他的声音叫那汪温泉里泛起一圈涟漪。


    “我很爱很爱你，想和你携手终生，也想让世人都知道，你是我心爱之人，我只会和你共享我的人生。”


    “之前我一直害怕，害怕你喜欢的是昭然不是洛芾，害怕你有一天会离开我。”


    揽在脖颈的手微微用力，她亲在乜南星的眼角，那儿正有一滴将落未落的泪。


    “你不晓得我有多高兴。今天能听到你说那些话，能知道你喜欢的是真正的我。”


    剩下的话被乜南星炙热的吻堵回了喉咙里，化作猫儿似的呜吟。


    呼吸急促地扑在脸颊一侧，像无数只蝴蝶煽动着翅膀，酥麻顺着粉红肌肤下奔腾不息的血液传遍全身。


    坦诚相见的两副身体再次交叠在一起。


    “阿旻，我好似离你近了些。”


    洛芾一声轻笑，“还可以再近些。”


    窗外下起了今春第一场雨。


    老旧木床的吱呀声与屋檐的雨滴整夜和鸣。


    洛芾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样踏实的觉了。


    以至于她窝在乜南星一方暖蓬蓬的胸膛一觉睡到了傍晚，完完全全错过了长宁公主府的上巳春宴。


    睡眼朦胧的乜南星莫名其妙挨了她一拳，勉力从床上爬起来，翻箱倒柜的给她找衣裳。


    可惜药铺里平日只有个小童偶尔留宿，别说没有女子衣衫，合乜南星身的也找不出一件。


    乜南星只好穿着中衣披上披风，鬼鬼祟祟溜到柜台找自家伙计，叫他去旁边成衣铺子里买上两件。


    紧赶慢赶，洛芾的马车在人群散尽前停在了长宁公主府前。


    下车第一眼看到的，是站在谢闻芷身后的洛怀柠。她正和谢闻泽说着什么，眼角眉梢都带着笑。


    直到洛薇和另一位贵女挽着手出来，带走了洛怀柠。


    谢闻泽的目光却仍跟在她身上。


    “长姐！”洛怀柠一眼看到了自家的马车，雀跃地喊着洛芾。


    洛芾抬手示意二人等自己一会儿，快步走向循声看来的谢闻泽兄妹。


    “臣见过太子殿下、见过长宁公主。”


    谢闻泽还是一向的和颜悦色，见妹妹脸上带着不悦还用手肘碰了碰她。


    “有幸蒙公主殿下相邀，臣却误了时辰，请殿下责罚。”


    洛芾躬身深揖，作势提裙跪拜。


    谢闻泽伸手在半空中拖住她的手臂。


    “吾听闻野说了，你们三人昨日一起商议监试之事，想来洛世子是为公事耽搁了。不过一场春宴，误了也就误了，我这妹妹脾气大，洛世子别放在心上。”


    谢闻芷变脸变得快，转眼就换上了笑，嗔怪着拍在谢闻泽的手臂上，“哥哥惯会编排我，我这儿可一句话都没说呢，怎么就脾气大了？”


    谢闻野也是笑着和妹妹赔罪，“是是是，我家长宁脾气是最好的了。”


    “天色也不早了，洛世子还是早些回去罢。”太子挥挥手示意洛芾，“今年的科举圣人甚是看中，洛世子可一定要仔细着些，莫要出什么乱子才好。”


    洛芾拱手应了是，待二人转身进了府才起身往回走。


    洛薇和洛怀柠还站在马车下等她，迫不及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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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人抓住她一只手臂，异口同声道：“你昨晚去哪了？”


    洛芾刚睡醒没多久，浑身的骨头都还是软的，从两人的魔爪下抽出手臂，踩着脚凳往马车上去。


    “办差去了呗还能去哪？”


    两人紧随其后上车，对她的话半分也不信。


    “明明墨儿和涟漪都在府里，阿慎和阿宴也没跟着。”


    洛怀柠抱起手臂，鼓起的腮帮看起来气势汹汹。


    洛薇也紧跟着贴到她脸前，和洛怀柠一起将洛芾逼在了车厢一角。


    “那位乜郎君也一夜未归啊。”


    “二姐姐，你若是将这般细腻的心思放到读书上，姑姑想来会少骂你几句。”洛芾满眼真诚地看向洛薇，戏谑的笑不出意外的洛薇脸上消失了。


    洛璎年轻时遇上了个负心人，抛下她独自抚养女儿长大，自那以后，洛璎一心想叫洛薇考取功名，和她一样能独立门户和，不必依附旁人。


    可洛薇没有母亲那般过目不忘的本事，读书一事于她而言难于上青天，平日里难免要因此听许多唠叨。


    洛芾又看向洛怀柠。


    感觉到目光扫到自己身上的一刹那，洛怀柠就识趣的坐到另一端，乖巧的把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抿紧了嘴巴。


    洛芾见她装乖的样子，笑一笑也就罢了。


    马车路过东市，街上的吵嚷声引得洛薇频频掀开帘子向外看。


    “河边很多人放灯呢。”她转眼就忘了方才的不愉快，兴奋地叫停马车，拉着洛芾和洛怀柠就要去凑热闹。


    洛怀柠也是个爱玩的，挽着她的手就下了车，洛芾却坐在车里不动如山。


    “我还有公务呢，你们去玩罢。柠儿听二姐姐的话，莫要乱跑。”


    两人也不多劝她，下了马车很快就消失在人群里。


    洛芾再次掀起车帘，探出半个身子，把头搁在了车夫肩膀上。


    车夫摘下遮住大半张脸的帽子，露出乜南星似笑非笑的脸。


    “世子不是要忙公务？”


    洛芾侧首，唇角不经意的从他的耳廓上蹭过。


    “那咱们回府去？”


    “回去呗，世子殿下公务缠身分身乏术，顾念不到我这个闲人是应当的。”


    洛芾被他的阴阳怪气气的牙痒痒，伸手拧上他的耳朵。


    “乜南星！我发现你从昨日起就不会好好说话了。”


    “我能有什么坏心思？”他顺着洛芾的手扭过头，满脸的无辜。


    “只是想叫世子多疼疼我罢了。”


    “你少来！”洛芾忍不住笑起来。


    乜南星也不同她玩笑了，将马车停稳后自己先跳下去，又回身对洛芾张开双臂。


    洛芾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脖子上落了地。


    水边多是相会的男女，借着女儿节的日子表明心意，再一起将寄托情谊的花灯推入河中。


    京城的三月三比起南州已经变了味道，更像是又一场元宵灯会，四处不是花灯就是灯谜。


    洛芾逛着无趣，一路同乜南星说着洛城的三月三有多有趣。


    三月三本是女巫祭祀水神的日子，除了南岭的深山，如今也就南州能见到女巫。


    南州河流众多，水患几乎是年年有的，祭祀水神就是一年中顶顶重要的事，每年洛珩都会特意从南岭请女巫来。


    说起这个，洛芾突然想到，算算日子，忙完了三月三的祭祀，洛怀柠和巫族联姻的事大约就要定下了。


    见她突然沉默，乜南星以为她是不想玩儿了，弯腰在她耳边道：“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