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察觉

作品:《从假郡主到真皇后

    宣阳殿内,两名内侍手持紫檀龙纹宫灯在前。


    初夏的夜晚已然多了几分燥热,连廊各处挂满点燃的灯烛,宋青嫆一行人自连廊穿过。


    甫进了青石园,宋青嫆便见对岸清泉石上一群飞鸟探身入水,随即昂首振翅,各自衔着鱼儿自湖面疾速掠过。


    湖面泛着水浪,飞鸟却都已不见踪迹。


    她吃了一惊,指着清泉石方向道:“哪儿来那么多鸟?”


    怀禾与另几名宫婢似习以为常,面上并无吃惊之色。


    怀禾道:“这些是太子殿下驯养的翠鸟,平日最爱捕鱼为生。”说罢又是一笑,道:“它们每日这个时辰便要来此处捕鱼。”


    “养在宣阳殿?”


    怀禾颔首,神神秘秘的,“改日郡主见了便知晓了。”


    一行人又穿过两道月洞门方到了宣阳殿。


    走到正殿门口,宋青嫆暗自提了口气,似给自己壮胆一般。


    怀禾在旁小声提醒道:“郡主,殿下在正殿等您呢。”


    宋青嫆应了一声,提步走了进去。


    殿中一应布置与往日无异,此时宋巽义已端坐在上首,宋青嫆上前福了一礼。


    宋巽义道:“不必多礼,坐下罢。”


    宋青嫆便在他下首坐了。


    小案上摆着几样她爱吃的零嘴,宋青嫆偷偷瞧一眼上首,太子案前空无一物。


    太子一贯不爱吃这些,往日总要自己三请四邀他才会略品尝一二,宋青嫆正暗自想着,忽听宋巽义开口问道:“在东宫住得可还习惯?”


    “我若说睡得不好,殿下会允我回碧云殿吗?”宋青嫆终还是开口了,丝毫没有客套。


    殿内只有他们二人,宋青嫆便实话实说。


    宋巽义闻言笑了,嗯,这才是青嫆的性子,语气不由松快,“自然不允。”


    宋青嫆对这个回答毫不意外,只看着小案上道:“殿下既请了我来用膳,不若便让人将晚膳呈上来。”用了晚膳也好各回各宫,互不干扰。


    “不急。”宋巽义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茶,“今日我同太后说你又犯了梦魇,你可莫要说漏了嘴。”


    宋青嫆属实猜不到太子如此强迫她留在东宫的缘由。


    明明他可以不插手此事,只要装作不知情便是。


    “好,”宋青嫆应下,又问道:“那阿兄答应我的事呢?”


    “我已将武四和秀娘放了,如若没有意外,他们今日已上了去金陵的船。”


    宋青嫆这才看向宋巽义,道:“阿兄的意思是让武四继续查此事吗?”


    “我另派了二人同行,武四寻了这么多年也未能找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若再继续下去,还不知要耗多少时日。”


    宋青嫆被他这话一噎,不过太子既派了人去自然也是好的,只是自己究竟甚么时候能离开东宫呢?


    她总不能一直耗在东宫罢!


    宋巽义见她凝神似在思索,便朝殿外唤了声王迁,不多时殿门打开,几个宫婢捧着菜碟进殿。


    从前青嫆很喜欢赖在东宫用膳,因他是太子,总有些菜肴是东宫之外所没有的。


    可如今她看着这满桌的菜肴,却没甚么胃口。


    反倒太子看起来胃口极好。


    二人用膳并不讲话,宋青嫆只略用了些便放下了筷箸。


    宋巽义留意着她的举动,见状拧眉道:“可是饭菜不合你胃口?”


    宋青嫆摇了摇头,只说没甚么胃口。


    宋巽义看她神情恹恹的,他知道她极不想待在东宫,可如今也只能用这种法子留她在身边、


    她的身世不宜在此时泄露,至少,至少要让他做些准备。


    见她已放下筷箸,宋巽义也没甚么心思用膳,又想起偏殿的宫婢道她今日闲来练了字,想她在东宫也没甚么可打发时间,便说:“你若闲了也可去林轩阁看书写字。”


    宋青嫆却是摇头,认真道:“书房重地,我还是不要去了。”


    宋巽义浅笑一声,“不算甚么重地,只是我平日不喜欢旁人动我的东西,而你从来都是不同的。


    青嫆,你我一同长大,我不想因此事与你生出嫌隙。难道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便会因为你不是我的妹妹而改变吗?”


    话落,再看青嫆,她面颊已挂了两行泪。


    自她知道自己身世后她心里便一直拧着一股劲儿。


    她觉得所有人对她的好都是她偷来的,她本不该拥有这一切,故而她与林淼如刻意疏离开来,面对同样知道他身世秘密的太子,她更加要用这种方式与他划开界限。


    这何尝不是因她心中歉疚?


    如今太子竟说出这番话,宋青嫆不觉眼眶发热,泪水不受控制地淌下。


    她真的可以摒弃身份,像从前一样吗?


    “青嫆,你且安心在东宫住下,我既说了要帮你查清此事便一定会做到。”宋巽义不觉起身走至青嫆面前,替她拭去面颊的泪水。


    “阿兄——”青嫆兀地抱住了宋巽义,在她怀中失神痛哭起来,“我只是觉得很对不起她……是我占了她的身份,你与太后对我这般好,我却是假的,假的。”


    宋青嫆心中很清楚,因为她的身世他们才对她怜爱有加。


    可这身世,是她偷来的。


    宋巽义不觉紧紧拥住她,听青嫆这般言语,心中一痛,柔声安慰道:“这并非你的错,你何需自责?”他轻轻拍着青嫆的肩,“我与太后喜欢你,只因是你,并不是因为你的身份。”


    不多时宋巽义衣襟便湿了一片。


    宋青嫆听他这般说,细细想来,太子知道了真相大可以将她身世一事告知太后,可是他没有。


    他说一切交给他处置,期间只要她留在东宫便可。


    又想起怀禾今日所言,太子竟在太后面前替沈阿姊求情,若说此事与她无关,她是全然不信的。


    太子与沈阿姊从未有过交集。


    宋青嫆结结实实在太子怀中大哭了一场,将这些日子的郁结委屈通通发泄出来。


    都道美人落泪,我见犹怜。


    可她这般大哭,早哭得双眼红肿,鼻尖泛红,美则美矣,更添狼狈。


    待宋青嫆止了哭泣,便又觉有些尴尬,暗道自己此时定难看极了,便用手上帕子挡着脸,瓮声瓮气道:“烦阿兄替我唤思桐与思桃前来,我……我要洗脸梳头。”


    宋巽义颔首,知道她一贯爱美,定不想教旁人见了她这般模样,便提步出去唤了思桐与思桃进殿服侍。


    思桐和思桃不知殿中发生了甚么,见郡主坐在案前用帕子盖着脸,又听她要去偏殿梳妆。


    思桃忙出去唤人打水去偏殿,才出殿,已见两名宫婢捧着水盆和巾子来了。


    思桃和思桐侍候她浸了面,又替她重新梳了头。


    怀禾一直在殿外守着。


    宋青嫆出了殿,这才发觉正殿中已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左右不见太子等人,便问怀禾:“阿兄呢?”


    怀禾道:“殿下去了林轩阁,只吩咐奴婢在此等候郡主。”


    宋青嫆低低哦了一声。


    怀禾又道:“殿下说郡主今日定累了,要奴婢伺候郡主早些回去歇息。明日休沐,届时殿下来同郡主一道用膳。”


    如此过了几日,宋青嫆与宋巽义又同从前一般要好。


    这日宋青嫆与思桐思桃在园中踢毽子,三人各站一边,将毽子一个接一个传送,倘或毽子在谁面前落地,此人便要受罚。


    惩罚倒在其次,谁也不想输,故而都十分小心谨慎。


    三人正玩得起劲。


    宋青嫆一贯是踢毽子的好手,毽子踢得高高的,思桐在她右侧接着,见她踢得这般高,不由嗔喊:“郡主是故意为之罢。”一面看着毽子,再踢出一脚,力道不对,翠蓝羽毛的毽子便踢飞到至八角门前。


    思桃眼看自己要输,不由懊恼,一个健步冲向八角门,坠下的毽子却并未掉到地上。


    只见宋允尧一把抓住毽子,因用力过猛,一片翠蓝色的羽毛在空中左右飘晃。


    园中三人一愣,宋青嫆最先反应过来,小跑着上前喊了一声八哥,身后思桐和思桃也认出宋允尧,忙不迭给她行了一礼。


    “八哥,你……你怎么回来了?”


    “怎么?难不成你不想我回京?”


    “想啊!听闻你与十二叔在南边打了胜仗,我高兴极了。”说罢宋青嫆退后几步,蹙着眉打量他:“只是你怎么变得又高又黑了?”


    宋允尧瞪她一眼,佯装恼怒道:“这叫孔武有力,甚么又高又黑?!”


    宋青嫆闻言噗嗤一笑,只觉很亲切。


    二人正说话,身后又有一人走来,是宋巽义。


    “阿兄。”宋青嫆恭恭敬敬唤了一声。


    宋允尧因生母早逝,从前养在杨妃身边,杨妃是太后的亲侄女,故而宋允尧也常在景阳宫走动,与太子和青嫆更为亲厚。


    宋允尧将毽子扔回给宋青嫆,对宋巽义道:“阿兄说青嫆病了,我瞧她面色红润,精气十足,比之你我还要康健。”


    宋青嫆不由嗔他一眼,站到宋巽义身侧,“八哥何故打趣我?你是将帅之才,若还比不得我,干脆你那大将军之职便交我来坐。”


    宋允尧听罢哭笑不得,“许久未见,你还是这般伶牙俐齿。”


    宋青嫆道:“八哥谦虚,你也不遑多让。”


    宋允尧指着青嫆,一时只顾笑,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三人一并去了宣阳殿,听闻他们二人下午要去骑马,宋青嫆跃跃欲试,也带我同去罢!


    宋允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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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爷儿们的活动,你个小娘子去做甚?还是让你身边的婢子陪你踢毽子。”


    宋青嫆哼一声,便要找宋巽义说理。


    宋巽义一贯对她纵容,今日却也未应下她的请求,只说今日是同九郎一众赛马,不好带她去。


    宋青嫆心底有些失落,便闷闷应了声是。


    宋巽义道:“改日我陪你去马场骑马。”


    宋青嫆才不喜欢在马场骑马,旁边都围着马奴,有甚么趣味?便撇了撇嘴,满脸不高兴。


    宋巽义和宋允尧见了都觉好笑,宋巽义便道:“改日我们二人带你去城外骑马可好?今日当真不便。”


    宋青嫆闻得此言其实心底已经很高兴,可面上还是装出勉为其难的模样,道:“那好罢,阿兄你可要记住今日之约。八哥,”又喊宋允尧,“你替我做个见证!”


    “阿兄还能骗你不成?”不料话音刚落便见宋青嫆气鼓鼓地瞪着他,忙改口道:“行行行,我一定替你记着。”


    宋青嫆这才满意笑了。


    三人一道用了午膳,因宋允尧归来,席上又都喝了几杯酒。


    宋青嫆一贯不胜酒力,吃了酒便躺在偏殿的踏上睡了。


    宋巽义和宋允尧又说了会儿话,在外总有旁人在场,如今在东宫,他们兄弟二人才能说些推心置腹的话。


    不觉过了许久,王迁在殿外提醒二人该出宫了。


    临出门,宋巽义去了偏殿,见青嫆蜷缩在小榻上睡着了,额角因暑热沁出些汗珠,便拿过一旁巾子轻轻替她拭了。


    宋允尧掀帘进来,见阿兄正抚身替青嫆拭汗,只觉有些异样,可一时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宋巽义见他进来,放下巾子,上前挡住了宋允尧的视线,轻声道:“走罢。”


    宋允尧不疑有他,轻手轻脚随宋巽义出了殿。


    二人前脚出殿,后脚怀禾便将青嫆叫醒。


    “郡主,郡主。”


    宋青嫆睁开惺忪的睡眼,见殿中安安静静,案上还摆放着三人吃过的酒盏杯盘,哑着嗓子道:“太子和八哥走了?”


    怀禾颔首,“两位殿下方面离开,太子殿下说偏殿热,恐郡主在此睡得不好。此处与林轩阁相隔不远,那里清凉静谧,郡主不若去那里再睡会儿罢。”


    宋青嫆闻言颔首,她今日吃得有些醉了,也不愿多走,索性依怀禾所言,去林轩阁睡一觉。


    反正阿兄今日出宫,不定什么时候回来,也不会搅扰他处理公务。


    思桃和思桐半搀扶着将青嫆带去了林轩阁,宋青嫆便在林轩阁内的榻上安安稳稳睡着了。


    再醒来已是日暮黄昏,醉酒后只觉口干舌燥,便抓起案上的茶盏,替自己倒了几杯茶吃下方觉解渴。


    昏黄的夕阳斜斜照进内室,青嫆看着一缕缕的斜眼,心中竟有说不出的惆怅。


    随即又轻笑着摇头,自己当真身在福中不知福,遂叹了口气。


    她站在中央,不自觉打量起这林轩阁的布置。


    一排排的书卷整整齐齐摆放在书架上;临窗一侧的墙上挂着一副鲤鱼戏荷的画卷,对面一支月白釉玉壶瓶荷花与荷叶高低错落,甚有趣味。


    左右转了一圈,宋青嫆只觉这林轩阁内清幽雅致,一时竟有些不舍得走了。


    想起前几日太子应允她在林轩阁看书,她便往书架走去,从中寻了一本游记拿来看。


    正坐案前,却见书案上有一木盒,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幅卷轴,青嫆觉得好奇,便将卷轴取了过来。


    她有些犹豫,原是太子的东西,她这样看了会不会不好,可转而想起太子的话,既然阿兄说并无机密,她看一看也无妨罢。


    她知道太子一贯喜欢收集字画,说不定只是他收集来的画卷呢?


    这般想着,青嫆便拿起卷轴,卷轴铺在案上缓缓展开了。


    宋青嫆见卷轴打开,一些亭台楼阁显露,不由暗暗松了口气,果然只是一幅画。


    她的好奇心又起来,不是是谁的字画?既被太子收藏在林轩阁内,定非凡品。


    她将画卷展开来,便觉画中所绘有些熟悉,再看石案上许多女子打扮的人围坐一块儿,心中熟悉感越发多了。


    只是好生奇怪,这些人面上都被黑墨盖住了脸,唯独一人喜笑颜开,双目弯弯,宋青嫆又怎会不认得呢?


    这画中之人不是她又是谁?


    宋青嫆霎时心跳如擂鼓,她想起来了,这便是那日在英王府,英王妃欲替太子择看太子妃人选。


    那日她也在其中,只是不知竟还有画师画下了这幅画。


    太子收了画,却将其余人描黑,只留有她的面相。


    宋青嫆只觉心中有什么东西愈来愈清晰,是因为他们是兄妹罢。


    兄长留有一幅妹妹的画卷也并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