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阳谋,棋盘,北境

作品:《疯了吧!你管这叫纨绔世子?

    夜色,深不见底。


    密室的门被悍然撞开。


    金不换冲了进来,带着一身寒气。


    他脸色惨白,嘴唇失色,引以为傲的镇定荡然无存。


    “小侯爷!”


    “出事了!”


    苏文正擦拭着一柄匕首,闻言,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他甚至没抬头。


    “说。”


    “陆博士……陆知行博士,在大朝议上,被相爷弹劾了!”


    金不换的声音在颤抖。


    “罪名八个字:品行不端,妖言惑众!”


    “满朝文官,尽数附议!”


    “陆博士连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当场被‘文心’洪流镇压,直接打入了……大理寺天牢!”


    擦拭匕首的绸布,在苏文手中顿住。


    他为陆知行铺的路,被人用最蛮横的姿态,踏得粉碎。


    赵文若,连棋盘都懒得碰。


    他选择直接砸碎了棋手。


    不等苏文开口,另一名家将连滚带爬地闯入。


    “侯爷!”


    “城南工坊区,被羽林卫封了!”


    “鲁一班大师……被相府的人带走了!”


    “罪名是……协助调查靖安侯谋逆案!”


    一文,一武。


    一明,一暗。


    两条线,在同一个清晨,被同时掐断。


    这不是阴谋。


    是阳谋。


    是用绝对的权力,宣告他的所有挣扎,都只是一个笑话。


    密室,死寂。


    金不换引以为傲的情报网,在宰相府碾下的车轮前,薄如蝉翼。


    “小侯爷。”


    老孙头在门口探头,声音都变了调。


    “相府……来人了。”


    来人是相府总管。


    衣着华贵,气度森然。


    他就站在侯府门外,一步未入,仿佛踏进一步都会脏了鞋。


    身后,仆人托着一个紫檀木食盒。


    苏文独自走了出去。


    夜风吹起他的衣角,他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笑意,此刻显得格外刺眼。


    总管脸上挂着精准的微笑,冰冷得像面具。


    “相爷听闻小侯爷近来时常思念生母,特命家厨仿制了当年侯夫人的手艺。”


    苏文打开食盒。


    没有珍馐,只有几块松仁桂花糕。


    一股陌生的香气扑面而来。


    总管微微躬身,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请小侯爷尝尝,是否还是记忆里的味道。”


    生母。


    一个在他记忆里,从未存在过的禁忌。


    他那个疯子父亲,对此讳莫如深。


    他不知道她的样子,不知道她的喜好,更不知道她爱吃什么桂花糕。


    赵文若,却知道。


    这不是羞辱,是示威。


    是扒光了他所有伪装后,赤裸裸地宣告:我知道你的一切,包括你不知道的。


    苏文脸上的笑容,第一次有了裂痕。


    但他最终,还是笑了。


    他捻起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动作优雅,仿佛在品尝绝世美味。


    他抬起那双桃花眼,笑得灿烂。


    “替我谢过相爷。”


    “这糕点,甜得让人心疼。”


    总管走后,苏文脸上的笑,一寸一寸冻结成冰。


    他一言不发,转身。


    “备马。”


    “去城南工坊。”


    工坊内,一片狼藉。


    羽林卫留下的,是恐慌和绝望。


    鲁一班那些脾气火爆的徒弟们,此刻手持铁锤与扳手,拦住了苏文的去路。


    他们的眼神,是悲愤、恐惧,和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期望。


    为首的,是脸上带着烧伤疤痕的大徒弟,鲁铁。


    “师父走前,留了话。”


    鲁铁的声音,像两块生铁在摩擦。


    “他说,他穷尽一生,造了一座迷宫。”


    “他没能走完最后一步。”


    鲁铁抬眼,死死盯着苏文。


    “他说,若您真是他认可的人,就能为他……点燃最后的薪火。”


    一名年轻工匠忍不住上前,眼中满是恐惧。


    “大师兄,那东西……从未成功过!师父说它还缺少……”


    “闭嘴!”


    鲁铁爆喝一声,眼中是近乎狂热的执拗。


    他指向工坊深处那扇通往地下的沉重铁门。


    “师父说,钥匙,就在您身上。”


    苏文嘴角的弧度,带着一丝惨烈。


    他没有犹豫,坦然走了过去。


    地下空间,阴冷,潮湿。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尘埃的味道。


    中央,矗立着一座无法形容的庞然大物。


    无数齿轮、连杆、铜管和符文阵列,构成了一头搁浅的钢铁巨兽。


    它死了。


    但似乎又没死透,内部隐隐传来某种低沉的嗡鸣。


    这就是鲁一班毕生的心血。


    一座未完成的奇迹。


    苏文走近了。


    他能感受到这台机器内部蕴含的磅礴力量,也看到了它致命的缺陷。


    在仪器核心的驱动轴上,有一个微小的凹槽。


    那里,空无一物。


    整个系统,因为缺少这一个核心,陷入停滞。


    苏文的目光,落在了自己右手拇指。


    那枚他从小戴到大,平平无奇的冰冷铁指环。


    他那个疯子父亲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


    他缓缓摘下指环。


    指环内侧,并非光滑圆弧,而是带着精密的卡榫与齿纹。


    其结构,与凹槽严丝合缝。


    这不是一枚戒指。


    是一把钥匙。


    苏文将指环,轻轻按入凹槽。


    “咔。”


    一声轻响,完美嵌入。


    什么都没有发生。


    机器依旧死寂。


    鲁铁和身后的工匠们,眼中最后的光芒,黯淡了下去。


    果然……只是个传说。


    苏文却笑了。


    他看着指环中央那个针尖大小的孔洞,拔出怀中那柄始终擦拭的匕首。


    没有丝毫犹豫,刀尖对准左手食指指尖。


    一刺。


    一滴血珠,殷红,滚烫。


    他将血珠,精准地滴入指环的孔洞中。


    下一秒,不是光。


    是活了过来。


    血液顺着针孔渗入,仿佛点燃了巨兽的神经中枢。


    “嗡——”


    低沉的轰鸣声从机器深处传来。


    沉寂的齿轮开始转动,发出悦耳的合奏。


    柔和的光芒,如同人体的血脉,沿着每一条线路被逐一点亮。


    整个地下空间,活了。


    墙壁向两侧滑开,地面缓缓下降。


    展现在苏文面前的,是一个超乎想象的宏伟空间。


    这里没有财宝,没有神兵。


    只有一张覆盖了整个大厅的巨大沙盘。


    那不是天启城。


    是整个大乾王朝的疆域版图!


    山川、河流、城池、关隘,纤毫毕现,令人窒息。


    苏文站在控制台前,浑身冰冷。


    他以为自己是在黑暗中艰难求生。


    却不知道,自己一直坐在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之上。


    随着机器的全面启动,沙盘之上,无数光点开始亮起。


    它们遍布整个王朝,如同夜空中的星辰。


    这才是他父亲真正的遗产。


    不是一座要塞。


    而是一张……足以颠覆整个王朝的棋盘!


    一张尚未完成,却已经布满棋子的棋盘。


    苏文的目光扫过沙盘。


    扫过那些代表着他父亲隐藏势力的光点。


    然后,他的呼吸,骤然停止。


    在代表着相府的那片区域深处。


    有一个光点,正在静静燃烧。


    那光芒比其他所有光点,都要明亮,都要稳定。


    但这并不是让他震惊的全部。


    一道虚幻的,由光芒构成的红色箭头,从相府的那个光点升起,跨越了半个沙盘,坚定不移地指向了王朝最北端的苦寒之地。


    北境。


    父亲。


    你到底……布了多大一个局?


    而在沙盘的边缘,一行用光芒写成的小字,缓缓浮现,像是机器留下的最后一道指令。


    “未竟之路,起于北境。”


    “善用之,或,毁掉它。”


    苏文看着那指向北境的箭头,又看了一眼相府深处那个最亮的内应。


    他缓缓抬起手,食指在沙盘上空,轻轻敲击。


    一下,又一下。


    赵文若。


    现在,轮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