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鹰眼与疯狗
作品:《疯了吧!你管这叫纨绔世子?》 子时三刻,三号马厩。
苏文像一道融于黑暗的幽魂,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巡逻队换防的间隙,每一个呼吸都与马匹的鼻息同步。
马厩内,草料和马粪的气味混杂着一股紧张的血腥味。
最深处,一个独眼老兵正将一把匕首刺入马腿,又迅速拔出,用草灰和烈酒处理伤口。
动作熟练,狠辣。
他似乎没注意到苏文。
苏文停在阴影里,没有出声。
片刻,老兵处理完伤口,将那匹战马伪装成受惊踢伤的样子。
他头也不回,声音像生锈的刀片。
“巡逻队三息后经过,你还有两息时间滚出去。”
苏文没有动。
“我若是张猛派来的,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
老兵的动作一顿。
他缓缓转身,独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侯府的纨绔废物,只会像老鼠一样躲在阴影里?”
“老鼠,才能活得久。”
苏文从阴影中走出,脸上的懦弱消失不见,只剩一片冰冷的平静。
“刀叔,你伪造现场的手法有三个破绽。”
“第一,马腿的伤口是利器伤,不是蹄子能踢出来的。”
“第二,你用的烈酒是军官特供的‘火烧云’,一个马夫弄不到。”
“第三……”
苏文的目光扫过老兵紧握匕首的右手。
“你太紧张了,不像个只想偷懒的马夫。”
老刀的独眼骤然收缩,杀气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审视。
“你藏得倒挺深。”
“不藏拙或许我早死了。”苏文的语气不容置疑,“你应该叫我小侯爷。”
老刀沉默了。
那声“小侯爷”,他等了十年。
他终于躬身。
“刀叔。”苏文平静地接受了这份效忠。
两人不再废话。
“张猛背后是刘三宝,侯君集的小舅子,负责五年之久的走私线。”
苏文点头,这在他预料之中。
“我父亲,与侯君集有何仇怨?”
刀叔的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是敬佩,也是怨恨。
“黑水河一战,侯君集设‘围点打援’之计,以三千人为饵,诱苍狼主力。”
“诱饵中,有他唯一的亲弟弟,侯君义。”
苏文的眉梢一挑。
“为了救那三千袍泽,老侯爷放弃合围,正面凿穿了敌阵。”
“人救回来了,可北境……也因此错失了大歼苍狼的机会。”
“从那天起,老侯爷的‘仁慈’,就成了北境最大的罪。”
苏文静静听着,突然打断了他。
“一个主帅,会亲手把自己的弟弟送进死地?这不合逻辑。”
刀叔的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
“这故事,是讲给蠢人听的。”苏文的目光锐利如针,“刀叔,告诉我实话。”
老刀的呼吸变得粗重,像是被揭开了陈年的伤疤。
“那一战……侯君义是主动请缨为饵。他和他哥哥,从那时起就决裂了。”
“他如今是镇北军左将军,势同水火是真,但没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他是这片北境,最大的变数。”
苏文将“侯君义”这个名字刻进脑海。
“监视我的影子,是谁?”
“侯君集的亲卫都尉,林豹。”刀叔的脸色变得凝重,“一条只听侯君集命令的疯狗,从你入关起,就没离开过你百步之内。”
“我明白了。”
苏文点头,心中已有了计较。
老刀看着眼前的少年,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让他看到了十年前那个运筹帷幄的身影。
他从怀里,取出一块刻着苍鹰的玄铁令牌,双手递上。
“我们……等了您十年。”
“这是‘鹰眼令’,老侯爷留下的信物。”
“它本身没有用处,只代表您的身份。整个北境,有五枚‘种子’,互不知晓。”
“我只知道,唤醒第一枚种子的线索,就在监视你的那条疯狗身上。”
“要是线索意外断了,或许会在适当的时候自己出现。”
苏文接过令牌。
入手冰冷,重若千钧。
他没有立刻收起,而是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批兵器模具,最终的买家是谁?”
刀叔的独眼中,爆发出极致的恨意与一丝深藏的恐惧。
“不是草原上的小部落。”
“苍狼汗国,拓跋宏的王庭!”
“他们不仅要模具,还要一个活人!”
“一个能改良神工弩、让弩箭射程倍增的墨家叛徒,如今,就关在燕云关大牢最深处!”
墨家叛徒可能跟鲁一班有关系。
“而且最新情报——他们与东海扶桑国的阴阳师,已经勾结在了一起!”
轰!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惊雷,让苏文瞬间明白了皇帝李策的真正意图。
这盘棋,远比他想象的更凶险。
他要面对的,不只是侯君集的内部倾轧,还要在一个即将完成军备升级的草原帝国眼皮底下,抢人!
苏文将冰冷的“鹰眼令”贴身收好。
它像一块烙铁,烫得他胸口发疼。
“刀叔,保重。”
“小侯爷,您才是。”
刀叔的声音恢复了木讷,转身重新拿起锉刀,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苏文转身,再次融入黑暗。
背佝偻着,脖子缩着,一个被吓破胆的懦夫形象,被他重新披在身上。
巷道拐角,巡逻兵甲胄铿锵。
苏文闪入草料堆,屏住呼吸。
直到脚步声远去,他才连滚带爬地跑回柴房。
“吱呀——”
王冲和铁牛瞬间从黑暗中弹起。
“小侯爷!”
看到苏文煞白的脸,和扶着门框微微颤抖的手,王冲一个箭步冲上来扶住他。
“我……没事……”苏文的声音干涩,大口喘着气,“外面……太黑了……好像……有狼……”
他瘫在草堆上,将一个受惊的纨绔子弟演绎得淋漓尽致。
王冲和铁牛对视一眼,眼中的担忧化为心疼和无奈。
等周围彻底安静下来,苏文的颤抖才停止。
“身边监视太多,伪装真累啊!”
他抬起头,眼中的惊恐褪去,只剩下狼一般的冷静和决绝。
他压低声音,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见到人了。是我爹的一位故交。”
他省去了所有细节,只挑拣出必要的信息。
“从现在起,我就是个没用的伙夫,我们的命,都拴在这层伪装上。”
王冲和铁牛重重点头。
“小侯爷放心!”
苏文的目光越过他们,投向柴房外无尽的黑夜。
夜,更深了。
王冲和铁牛的呼吸声变得平稳。
苏文睁着眼,毫无睡意。
他将手伸进怀里,握住那枚冰冷的“鹰眼令”。
林豹……大牢……墨家叛徒……
一个个坐标在他脑中串联成一条杀机四伏的路线图。
他翻身坐起,在黑暗中看着王冲的轮廓。
“王冲。”
“小侯爷?”王冲立刻醒来。
“你是斥候出身,追踪和潜伏是你的本事。”
“从明天起,盯住林豹。”
苏文顿了顿,补上一句。
“我要知道他每天什么时辰吃饭,什么时辰如厕,倒掉的每一滴泔水里,有什么。”
这是侯君集安插在他身边的一颗钉子,一双眼睛。
他必须继续扮演这个懦弱的、不起眼的、让人提不起半分戒心的伙夫。
“磨刀石,找到了。”
“我们的第一步,是先拔掉侯君集钉在我们身边的眼睛。”
“林豹。”
林豹的每一个细微动作,每一次不经意的眼神交流,都可能成为苏文破局的关键。
而苏文,这位隐藏在暗处的猎人,正耐心地编织着一张无形的网,等待着最佳时机,给予致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