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龙潭虎穴黑水城
作品:《疯了吧!你管这叫纨绔世子?》 破败的督粮官官署,风穿过院子,卷起一股腐朽的气息。
王冲和铁牛没有踱步,一个倚门,一个靠柱,像两头濒死的困兽,视线焊死在院门。
苏文的身影出现。
王冲身体猛地弹直,一步抢上,拦住去路。
“小侯爷!”
“侯君集那老狗,是不是又阴你了?”
苏文没答。
他甚至没看王冲。
径直越过,走到院中枯井旁,盯着井底的黑暗,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
王冲和铁牛对视一眼,心直坠谷底。
这种死寂,比任何咆哮都更恐怖。
许久,苏文开口。
“他给了我一条路。”
声音很轻,没有波澜,像在说别人的事。
“一条,只能我自己走的路。”
苏文转身。
那双桃花眼,此刻平静如渊。
纨绔子弟的浮躁与怯懦被剥离得干干净净,只剩一种令人心悸的冷静。
“刀叔呢?”
“在柴房擦刀。”
“叫他来。”
刀叔很快到了。
独眼扫过三人,落在苏文脸上,浑浊的瞳孔里闪过一丝诧异。
眼前的少年,变了。
“小侯爷,有何吩咐?”
“黑水河。”
苏文只说了三个字。
刀叔的身体瞬间绷紧。
那张满是风霜刻痕的脸,第一次透出凝重,甚至恐惧。
“小侯爷,您听谁说的?”
“侯君集。”
刀叔的独眼闪过一丝了然,旋即化为深忧。
他压低声音,仿佛那三个字是禁忌。
“小侯…爷,黑水河,不是河。”
“是燕云关外三十里,一处三不管的法外之地。”
“一座城。”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找一个词。
“一座……吃人的城。”
王冲和铁牛的呼吸停了。
“那里盘踞着三股势力,没人敢惹。”刀叔的声音更沉。
“一股,漕帮余孽,心狠手辣。霸占水源,垄断私盐铁器。”
“一股,罗刹堂。做皮肉生意,暗中贩卖人口,手段残忍。”
“还有一股,最神秘,自称‘鬼市’。什么都卖,情报、毒药、禁物……甚至军械。”
王冲的拳头捏得发白,关节爆响。
这他妈哪是求粮的商道,分明是黄泉路!
“在黑水城,金子不好使。”刀叔抬头,独眼盯着苏文。
“那里只认两样东西。”
“拳头,和能让拳头更硬的‘货’。”
“想换够三万大军的粮,只能用我们燕云关的军械,甚至是……布防图去换!”
刀叔一字一顿,声音里透出绝望。
“小侯爷,这是死路!一步踏错,就是通敌叛国,万劫不复!”
院中死寂。
王冲再也忍不住,双目赤红。
“我去找侯君集拼了!大不了一死!”
“然后呢?”
苏文终于有了表情,一丝冰冷的笑意浮上嘴角。
“你死,铁牛死,刀叔为你们报仇也死。”
“侯君集给你们追封一个‘忠勇可嘉’,再流几滴鳄鱼泪。”
“最后,他以‘督粮官惨死,余部无人弹压’为由,名正言顺接管这里,接管账册,把我这个‘无能小侯爷’彻底踢出局。”
“他兵不血刃,除掉我们所有碍事的人。王冲,这是你想要的?”
一连串的话,像冰锥,扎进王冲心里。
他张着嘴,一个字都吐不出,满腔血勇被浇得冰冷。
苏文缓缓走到那堆积如山的、发霉的旧账册前。
他没有抽,只是轻轻拂去最上面一本的灰尘。
“好算计啊。”
他轻声自语,像是在赞叹一件艺术品。
“他算准了我们走投无路,只能去黑水城。我们拿军械换粮,他抓我们通敌叛国;我们不去,不出十日,军营哗变,罪名还是我的。”
“怎么选,都是死。”
他转过身,看着面如死灰的三人。
“他用他的规矩,给我设了一个死局。”
苏文的笑容扩大,桃花眼里燃起危险的火焰。
他在伪装,给暗处可能存在的眼睛看。
“可是,我不想用他的规矩玩。”
“那就换个玩法。”
“我来定规矩,砸了他的棋盘。”
他看向刀叔:“鲁一班大师的几个徒弟,都潜伏在军械司里,对吗?”
刀叔一愣,下意识地点头:“是,都是侯爷当年留下的人。”
“把他们都叫来。最信得过的,手艺最好的。”
半个时辰后。
三名穿着普通匠人服饰,其貌不扬的汉子,被带到了这间破败的官署。
为首的匠人叫鲁诚,是鲁一班的大弟子,性格方正,眼神里带着一股手艺人的执拗和骄傲。
“见过小侯爷。”鲁诚行了一礼,不卑不亢,“不知小侯爷召我等前来,有何吩咐?”
苏文没有废话,从怀里掏出几张画满了奇怪图形的纸,递了过去。
鲁诚接过图纸,只看了一眼,眉头便紧紧皱起。
图纸上画的东西,他闻所未闻。
一个由数层滤网和古怪管道构成的圆筒。
一个可以自行发热的铁皮饭盒。
还有一个……结构精巧得如同艺术品,只有巴掌大小,可以定时发出清脆鸟鸣的……钟?
“小侯爷,恕小的眼拙。”
鲁诚的语气带着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
“这些东西,既非兵刃,也非甲胄,结构古怪,耗时耗力,不知……有何用处?”
苏文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反问道:“鲁师傅,生石灰遇水,会如何?”
鲁诚一愣,不明白话题为何跳到这里,但还是老实回答:“会发热,烫手。”
“很好。”
苏文从墙角拿起一块火石,又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包,倒出一些白色粉末在石板上。
他示意铁牛取来一碗水。
在鲁诚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苏文将水缓缓倒在粉末上。
“滋啦——!”
一声轻响,一股白色的热气猛然升腾而起!
那碗冰冷的井水,竟在瞬间剧烈沸腾起来!
“这……这……”
鲁诚和另外两名匠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他们是和金铁炉火打了一辈子交道的人,深知水火不容的道理。
可眼前这一幕,一碗清水,一撮粉末,竟能凭空生热,让水沸腾!
这在他们眼中,与仙术、神迹无异!
苏文将那张画着铁皮饭盒的图纸抽出来,点在还在冒着热气的石板上。
“我要做的,就是这样一个盒子。分两层,下层放生石灰和水包,上层放食物。一捏即热,随时随地都能吃上热饭。”
他抬起眼,看向已经呆若木鸡的鲁诚。
“现在,你还觉得它没用吗?”
鲁诚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他看着苏文的眼神,已经从审视变成了狂热与敬畏。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将所有图纸高高举过头顶。
“小侯爷……不,主人!鲁诚有眼不识泰山!此乃神物!我等愿为主人效死,万死不辞!”
“我不需要你们效死。”
苏文的声音平静而清晰。
“我需要你们用最快的速度,最精湛的手艺,把这些‘神物’,给我造出来。”
“一件都不能少,一个零件都不能错。”
“是!”
这一次,回答声响亮而狂热。
等匠人们带着满腹的震撼和激动离开,院子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刀叔和王冲看着苏文,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小侯爷,您……您到底要做什么?”刀叔忍不住问。
苏文拿起那张画着净水器的图纸,手指在上面轻轻敲击。
“刀叔,你刚刚说,漕帮控制了水源,贩卖私盐。这说明黑水城附近的水,多为咸水、苦水,难以直接饮用。”
他看向刀叔,目光锐利。
“一个能随时随地,把又苦又涩的地下水,变得甘甜清冽的‘神器’……对他们来说,价值几何?”
刀叔的独眼猛地一缩。
苏文又拿起那张定时鸟鸣钟的图纸。
“罗刹堂,贩卖人口,做的都是夜间的勾当。最重‘守时’与‘隐秘’。一个不需要看天色,就能精准报时,还能用几可乱真的鸟鸣作为暗号的工具……对他们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最后,他看向那神秘的“鬼市”。
“至于鬼市,他们连军械都敢卖,说明他们胆大包天,也最求新、求奇、求一切能彰显身份和实力的东西。我这些‘奇技淫巧’,对他们而言,就是最好的炫耀品。”
院子里,王冲和铁牛已经听得呆了。
原来,小侯爷画的每一件东西,都像一支利箭,精准地瞄准了黑水城一个势力的心脏!
“收拾东西,我们准备出发。”苏文下令。
“小侯爷!带上我们!”王冲和铁牛急了,异口同声。
“不。”
苏文摇头,语气不容反抗。
“你们的目标太大,煞气太重。进了黑水城,就像黑夜里的火把,只会把狼招来。”
他看着两人不甘的脸,语气缓和了些。
“你们有更重要的任务。”
他从怀里掏出另一份图纸,递给王冲。
“这是改良锻炉和省力机括的图纸。你们的任务,是守好这间官署,守好这些账册。同时,用这个东西,把鲁诚那些人,以及军械司里所有我们能用的人,都牢牢攥在手里。”
“我要你们在我回来之前,为我打造出一支绝对忠诚、技术过硬的工匠队伍。”
“这是我们的后路,也是我们的底牌。这个任务,比跟着我去冒险,重要一百倍。”
王冲和铁牛看着手中的图纸,再看看苏文严肃的眼神,心中翻江倒海。
最终,两人重重地单膝跪地。
“是!我等誓死完成任务!”
三日后。
一支由五六个人组成的商队,悄无声息地从燕云关的北侧小门离开。
商队没有旗号,只有一辆破旧的板车,上面盖着几块油布。
为首的,是一个面色苍白、眼窝深陷、看起来就像个落魄书生的年轻人。
正是换上了一身粗布麻衣的苏文。
他身旁,是扮作老管家的刀叔,以及那几个扮作伙计的工匠。
北地粗粝的风,刮在脸上,带来刀割般的生疼。
苏文眯起眼,那双桃花眼里,是猎人进入猎场后,冰冷而兴奋的光。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刚刚组装完成的、巴掌大小的鸟鸣钟,轻轻拨动了一下机括。
清脆的鸟鸣声,在荒原上短暂地响起,又迅速被风声吞没。
刀叔凑了过来,低声问:“小侯爷,我们……先找谁?”
苏文看着北方那条延伸至地平线的土路,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不。”
“我们谁都不找。”
“我要让他们,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