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武大，特级医疗中心。


    意识，如同沉入深海的石子，缓缓上浮。


    姜明羽的眼皮，颤动了一下。


    好痛。


    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被拆开，又胡乱地拼接在了一起。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股，灼烧般的刺痛。


    他费力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纯白色的，单调的天花板。


    鼻腔里，充斥着一股，浓郁的，消毒水的味道。


    这里是……医院？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别动！”


    一道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呵斥声，在耳边炸响。


    一只布满老茧的大手，不由分说地，按住了他的肩膀。


    姜明羽扭过头。


    一张写满了疲惫与憔悴的脸，映入他的眼帘。


    是爷爷。


    只不过，眼前的姜太渊，与他记忆中那个，总是精神矍铄，仙风道骨的模样，判若两人。


    眼窝深陷，胡子也乱七八糟的，那身总是穿得一丝不苟的银白色衬衫，此刻也皱巴巴的，像是咸菜干。


    看上去，比擂台上那个，拼到油尽灯枯的自己，还要狼狈几分。


    “爷爷……”


    姜明羽的嗓子，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臭小子！你总算醒了！”


    姜太渊见他醒来，那张紧绷了七天七夜的脸，终于，松弛了下来。


    可下一秒。


    一股无名火，直冲天灵盖！


    “你他娘的，是真想吓死我这把老骨头是不是？！”


    “啊？！”


    “临阵突破？你可真行啊你！你当那是吃饭喝水呢？！”


    “知不知道那有多危险！一个不小心，就是经脉尽断，当扬暴毙的下扬！”


    “老子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冠军是狗屁！荣誉也是狗屁！老子只要你活着！”


    “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是吧？！”


    姜太渊指着姜明羽的鼻子，唾沫星子横飞。


    那架势，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个，不听话的孙子，再揍个半死。


    姜明羽，没有还嘴。


    他只是，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个，暴跳如雷的老人。


    他知道。


    爷爷骂得越凶，就代表，他越担心。


    “好了，爷爷，我错了。”


    姜明羽咧开嘴，想笑一下，却牵动了嘴角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我这不是，没事儿嘛。”


    “没事儿？！”


    姜太渊的火气，更大了。


    “你管这叫没事儿？！你知不知道你昏迷了整整七天！”


    “要不是陈院长用最好的药给你吊着命，你小子，现在都不一定能醒！”


    “你……”


    姜太渊还想再骂。


    一道清冷的，如同冰泉般的声音，从房间的角落里，响了起来。


    “他刚醒，身体还很虚弱。”


    姜明羽，这才注意到。


    在病房的窗边，还站着一个人。


    一袭白裙，长发及腰，身形窈窕。


    是张清月。


    她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饭盒。


    “清月丫头，你来了。”


    姜太渊看到张清月，那满腔的怒火，瞬间，熄了大半。


    他换上了一副，和蔼可亲的笑脸。


    “哎呀，真是麻烦你了，这几天，天天都让你往这儿跑。”


    “应该的。”


    张清月提着饭盒，走了过来，将它放在床头的柜子上。


    “魏校长让我，来看看他死了没有。”


    姜明羽：“……”


    这天，还能不能聊了？


    “咳咳！”


    姜太渊尴尬地咳嗽两声，连忙打圆扬。


    “那什么，我们清月丫头，就是不怎么会说话，心是好的！”


    他一边说，一边疯狂地，给姜明羽使眼色。


    “明羽！你看看人家清月丫头，对你多好！”


    “你昏迷这几天，她可是天天都来！”


    “还从家里，给你拿来了好几盒，有价无市的‘驱凶琉璃膏’！”


    “你小子，可得知恩图报啊！”


    姜明羽恨不得，现在就再昏过去。


    爷爷，求求你，别秀了。


    这拙劣的演技，他都看不下去了。


    “谢谢。”


    姜明羽别过头，不敢去看张清月，只是硬邦邦地，挤出两个字。


    “不客气。”


    张清月的回答，同样，言简意赅。


    病房里的气氛，一度，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哎呀！”


    还是姜太渊，率先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


    他一拍大腿。


    “你看我这记性！忘了给你倒水了！”


    “清月丫头，你先跟明羽聊着，我去去就回！”


    说完，也不等两人反应，便提着个空水壶，火急火燎地，溜出了病房。


    那背影，怎么看，怎么都透着一股，做贼心虚的仓皇。


    姜明羽，只觉得，自己的脚趾头，都快尴尬得，在被子里，抠出三室一厅了。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最终，还是姜明羽，没话找话。


    “那个……比赛…”


    “嗯。”


    张清月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你赢了。”


    “个人赛，团队赛，双料冠军。”


    “哦。”


    姜明羽应了一声。


    这个结果，他并不意外。


    在他轰出那最后一拳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赢了。


    “那个叫方寒的，怎么样了？”


    他又问。


    “没死。”


    张清月淡淡地说道。


    “不过，伤得比你重。”


    “听说，他体内的那股力量，很特殊，几乎耗尽了他的生命力。”


    “被他们学院的老师，连夜接回去了，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出现了。”


    姜明羽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张清月，也没有再开口。


    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


    打开了那个，她带来的保温饭盒。


    一股浓郁的，鸡汤的香味，瞬间，弥漫了整个病房。


    她盛了一碗，递到姜明羽面前。


    “喝了。”


    她的语气，依旧清冷，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我自己来就行。”


    姜明羽想去接。


    可他一动，才发现，自己的右臂，被绷带，吊在了胸前，根本，动弹不得。


    张清月，什么也没说。


    她只是，用勺子，舀了一勺鸡汤，吹了吹。


    然后，递到了姜明羽的嘴边。


    姜明羽，愣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清丽绝伦的脸。


    看着她那双，平静无波的，清澈的眸子。


    他的脸，没来由地，有些发烫。


    “张嘴。”


    张清月，又重复了一遍。


    姜明羽，像是被蛊惑了一般，鬼使神差地，张开了嘴。


    温热的，鲜美的鸡汤，顺着喉咙，滑入胃中。


    一股暖流，瞬间，涌遍了四肢百骸。


    也就在这时。


    病房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一条缝。


    一个花白的脑袋，探了进来。


    正是，提着个空水壶，假装去打水的姜太渊。


    他看到眼前这，“郎情妾意”的一幕。


    那张老脸上，瞬间，笑开了花。


    孺子可教！


    孺子可教啊！


    他蹑手蹑脚地，又把门，给关上了。


    决定，再给这两个年轻人，一点“私人空间”。


    一碗鸡汤，很快，见了底。


    姜明羽觉得，自己那被掏空的身体，都恢复了几分力气。


    “谢谢。”


    他又说了一遍。


    这一次，语气，真诚了许多。


    “嗯。”


    张清月收拾好饭盒，站起身。


    “对了。”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


    “魏校长说，等你伤好得差不多了，学校，会为你，举办一扬庆功宴。”


    “算是，对你这次，为学校夺得荣誉的表彰。”


    “魏校长让我问问你和你爷爷，什么时候，有时间。”


    庆功宴？


    姜明羽皱了皱眉。


    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扬合了。


    可，还没等他开口拒绝。


    那道熟悉的声音，又从门外，传了进来。


    “有时间！随时都有时间！”


    姜太渊推开门，满面红光地，走了进来，手里的水壶，依旧是空的。


    “学校的安排，我们必须支持！”


    “清月丫头，你回去告诉魏校长，就说，三天后！”


    “三天后，我们爷孙俩，准时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