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枇杷树

作品:《庭有枇杷树

    四月十八。


    云雾翻涌,连带着天地都混为一色,雨势湍急,将人的视线降到极点。


    原本今天会安然无恙,计划也能得以延续,却不知是谁走漏风声,沈华兴一行人的会议刚进行不久,便突遭围剿。


    所有人都被困在楼里,僵持半日,他欲带着人安全出去,却找不到适宜的办法。


    楼里虽有暗道与外面相接,可外边的人都堵在门口,毫无可能就这样带着全部人出去。


    水珠顺着房檐往下淌,沈华兴的肩胛被雨淋湿了大半,眼看时间已来不及,最后一次突围前,他想了个法子。


    所有人都是荷枪实弹,若能先放枪引走大部分围剿的人,那他们便大有可能安全突围。


    情急之下,沈华兴后背抵墙,压低了声音开口。


    “允成你带着他们先躲进暗室里,听见枪声前绝不能出声,枪响后立即带人走密道离开。”


    利用时间差,虽不能完全保证外边的敌人会全被沈华兴的枪声吸引,但至少可分走半数。


    同时,他同李嫚玉必须要在敌方来之前走密道出去,留给他们的世间不过尔尔,要想出去,难如登天。


    在场所有人都知晓他们出来的概率微乎其微,皆商量好了平安出去后带人反攻回来。


    “那你怎么办。要是他们大部分都来你这儿,你同嫚玉顶不住的。”宋允成虽赞成这提议,心里却打鼓,右眼皮跳得厉害。


    方才这法子提出来之后,李嫚玉便做主要陪着沈华兴一同掩护大家撤离。


    多个人便多分安全,他一人也拗不过在场数十人的声音。


    沈华兴却不以为意,神色散漫地笑了:“那就在我墓前多放两瓶酒,陪我喝了。”


    李嫚玉却有些不乐意:“必须活着出去,说什么丧气话。”


    “你们出去路上注意,小心埋伏。”沈华兴听完她的话,眼底是弥漫开来的笑意,一边叮嘱,一边给手中的□□填子弹。


    雨仿佛下够了,渐渐变小,风却依旧,吹得人衣摆飘摇。


    “我们在约好的地方等你。要是没见着你,我们也会想法子的,一定不会放弃每个同志。”宋允成实在放心不下,被人带着离开前焦急叮嘱。


    话还未完,只剩下了声音。


    雨还是下,滂沱得似天漏了个洞,四周没点灯,黑漆漆的,只隐约能见他的轮廓。


    李嫚玉本想让他先走,自己留下来断后,刚欲开口,话却被堵在喉咙里。


    因为身旁人先她一步开了口:“等会儿枪一响,你就先走密道同他们汇合,剩下的交给我。”


    他本就不愿她涉险,这世道男人死能死个干脆,女人一旦被捕,那跟进了窑子无半份差异。


    这种关头,李嫚玉怎可能同意这要求,她也将手中的枪填上子弹,眉眼间多了两分平日里不曾见过的凌厉:“要么一起死在这,要么都活着出去。”


    沈华兴听见这话,唇角扬起弧度:“看来你这辈子是赖上我了。”


    李嫚玉不由分说地给了一掌在他肩上:“对啊,就是赖上你了,死都要死在一起。”


    心跳似年轮,一点点将爱恋绕成了圈,树干中心的心思被藏进了无数个春夏秋冬里,凝成深色的印记。


    表上的秒针还在转着,他垂眸看了眼,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便站起身来拍拍衣服上沾染的尘土,偏头对着李嫚玉说:“耳朵堵上,要开枪了。”


    话音刚落,干净利落的枪声便在耳边回响。


    不久外面传出动静,时间所剩无几,他移了柜子抵住房门,闷声对着李嫚玉道:“你先走,剩下的交给我。”


    来不及多想,她便走暗门离开。


    柜子抵住的门挡不住外边势如破竹的劲头,被轻易破开后,涌进来的人如下雨前缺氧而浮出水面的鱼一般,贪婪地审视房间里的一切。


    他躲在暗处,不等人反应,便对着领头的放了冷枪。


    屋内只剩下暗色调,而雨虽渐渐停了,风声却不止,刮得窗帘翻飞一遍又一遍,往上是云层翻涌,似海啸时灰色海水卷起的惊涛骇浪。


    光线还是少,沈华兴躲在暗处,又一枪。


    这次不走运,枪声暴露了位置,他被毫无悬念地揪了出来。


    “就你一个?”为首的有些不可置信。


    沈华兴点头:“不然呢,还需要几个。”


    话说完,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血顺着唇角往下淌,所过之处留下一抹殷红。


    “敢耍老子,你自己开个狗屁的会?!问你你不说,等把你带回去,老子有的是办法撬开你的嘴。”陈陵嘴里叼着根烟卷,听完这话反被气笑,骂道。


    事情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原本他以为来的人会少些,却不曾想那群人只留了十余人守在外面,剩下的全进了楼里。


    今天是得折在这儿了。他心想。


    不过算算时间,李嫚玉也应该与宋允成他们成功汇合,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陈陵的话刚说完,忽然便直挺挺倒在沈华兴面前。


    他心头一愣,拉开视线往不远处看,却发现李嫚玉神色愤恨地举着枪,枪口缭绕过一圈似有若无的白烟。


    “愣着干嘛,走啊!”


    他虽迅速反应过来  ,枪却还是被人踢到一旁,转了几圈后安静地躺在桌子旁。


    李嫚玉抬手又是一枪,这次却没打中,惹怒了其中一个肥头大耳的警员,劈手夺了李嫚玉的枪,还不要脸地在她身上乱摸。


    “小娘们儿给老子老实点……腿还挺白……”


    李嫚玉反身往他下身踢,才让那人收敛了点,可嘴上依旧不饶人地放着骚话。


    拳头如雨点般砸下来,沈华兴恨到极点,拼命想挣脱,可奈何双手被锁得死死的,疼痛在此刻已经失灵,更多的是麻木。


    腕表在暗沉的光线下透出抹不可多得的光,他极力想看清表上跳跃的指针,可眼睛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再怎么用力想看清楚,也是星星围着眼睛打转。


    “你还想跑?这女的到了我们手里,你知道下场,都带走,一个都活不了!”陈陵手下的人朝着沈华兴淬了口唾沫,发狠道。


    陈陵死了,他手下的人自不会放过沈华兴,连带着李嫚玉一起都被掳走。


    虽暂时捡回一条命,可与其被捕,他宁愿死个痛快。


    他一男的倒能死得干净,可嫚玉一个女子进了贼窝,下场只有凄惨二字。


    ……


    啪嗒,啪嗒,窗户被吹得开合不定,将沈华年从梦里叫了出来。


    不知何时落了场急雨,劈里啪啦地砸向地面 ,也湿透了木制雕花窗棱,周遭的刚掉落的树叶也被风吹得打转,在空中盘旋后停在窗台上,带来一抹夏的痕迹。


    沈华年在床上翻来覆去,只觉心脏发紧,想说话却说不出,大滴大滴的汗从额头间渗出。


    几个来回后,她忽然惊醒,随后坐起身来将灯打开,脑子却还是懵懵的。


    睡在隔壁的张沅正巧起夜,看见她房里的灯亮着,忍不住敲了敲门。


    “进来吧。”沈华年坐在床边,揉着脑袋出声。


    从沈华兴墓地回来那天,宋允成实在放心不下沈华年,便求了张沅搬去同沈华年同住。


    沈华年虽说不会做傻事,可难过是难免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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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在身边陪着,再怎么说也会好受些。


    “又做噩梦了?”


    张沅见对方脸上汗涔涔的,关心地问。


    沈华年摇摇头,长睫在昏沉的灯光下带出一抹阴影。


    “阿沅,我梦见我哥了。  ”她声音很轻柔,回荡在寂静的房间里。


    “梦见他什么了,对你说话了吗。”张沅有些好奇,追问。


    房间内安静一瞬,柔和到近乎于无的光线照着沈华年的侧脸,深吸一口气后,她开了口。


    “我就是梦见他牺牲前的场景,好像是真的一样,我就站在旁边,有人带走了他,我想拦住却发现我根本就是个虚影。后面我想说话,但根本开不了口”


    心脏传来隐隐约约的疼痛,她捂着心口缓了好一阵,才堪堪回过神来。


    张沅看她脸色发白,倒了杯热水过来:“先喝杯热水缓缓,慢慢讲。”


    梦中的回忆逐渐如潮水般涌来,她不确定这是否真实,只能回眸问张沅。


    “这是真的吗,他是不是被带走了。如果被带走,那他不是还活着吗,怎么可能传出死讯来啊。”


    急于知晓一切的沈华年开了话匣,话语间全是对真相的渴望。张沅被问得有些回不过神,怔了片刻口才回。


    “是真的,只是后面的你可能没有梦见,暂时只有这个片段…”


    后面的事张沅没再多说,得知沈华兴死讯的那刻,在场的人都默契地约定好不对沈华年说半字他牺牲时的场景。


    但谁都不会料到,上苍会以这种怪力乱神的方式来让她知晓真相。


    “那后面呢,后面怎么样了。”沈华年有些急躁,捏在手中的水杯里开始漾出层层波纹。


    夏夜的凉风透过窗户迎面吹来,让燥热少了几分,留下一阵适宜的凉意。


    张沅被问后支支吾吾,想说却不敢说。


    若是真说了,那后面的走向便完全不可控,她根本无法预料沈华年知晓后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个我不能说,华年,你知道会更难过的。就当你哥哥走了个痛快,好不好,别问了。”


    沈华年不笨,早听出了画外音,无奈点头,同意不再继续追问下去。


    沈华兴走得并不轻松,至于细节怎样,她不敢再多问。


    太阳穴突突地跳,沈华年用手指揉着,默默看着微微亮起晨光的窗外。


    天快亮了。


    按她重活一世的记忆来看,再等大半月,天确实快亮了。


    沈华兴却死在黎明前,死在最想活的那一年。


    如果可以,她希望他也可以走出时间,在死神遗忘的角落里再回来看她一眼,再看黎明将至的华夏一眼。


    无力感瞬间涌上心头。


    明明自己拥有洞悉一切的眼睛,到头来却犯了神的禁忌,被罚在时间的尘埃里看世事流转,却无力扭动结局。


    “你说,如果我能知道这件事,结果会不会不太一样,我哥是不是就能活下来。”


    沈华年的眸色异常平静,心脏传来的痛感却实打实地让她明白,自己并非不在意,只是情绪太浓,还全积压在了心底。


    张沅有些不明就里:“怎么会这样问,就算你提前知晓了所有事,也不可能事无巨细地安排好一切啊,而且以你的性子,要是知道你哥哥的结局,那肯定会带他躲一阵子的…”


    是啊,她带着沈华兴明明在南京躲了两月,明明早过了既定的时间,他却还是难逃一死。


    “阿沅,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就算我知道结局也无法改变,我应该怎么办啊。”


    哭腔听得人心酸,张沅缄默了好一阵,才缓缓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