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枇杷树
作品:《庭有枇杷树》 “我是个唯物主义,可你若这样问,那我只剩一个答案。如果到最后你知晓一切的结局都不会改变,那便珍惜从现在起的每一刻,多陪你爱的人。”
晨曦自东边起,雨后的太阳温婉和煦,似只飞舞的白蝶悬停在万物上。
温度开始上升,沈华年也从循环的年轮中脱离出来,被点醒后恍然大悟。
上苍让她走出了时间,让她再度见到了她爱的每一个人,是为了让前世未尽的道别拥有重来的机会,让她懂得珍视拥有的一切。
想要改变什么,本就无稽之谈。
眸间凝上水色,沈华年默默地思考着。
……
时间似沙,随着指尖向下而悄悄漏掉,芒种那日,在山海另一头的付书同收到了她的回信。
按道理这封信应在夏至时便到他手里,却在路上遇见盘查,查来查去,便误了时间。
她回信的纸上印了些干花,闻起来有沁人心脾的淡香味。
光线充足的书桌前,付书同准备完了过段时间要用的资料,便开始读回信。
【致景程,展信佳。
久未来信,心中实在挂念,却因公务不得脱身,便以此信聊慰吾思君之心。
君不久前曾在信中提及吾兄之死,却恐吾涕泪交集而未曾多言,吾却知吾兄死于家国,死于社稷,此重于泰山耳。吾虽念之,亦晓其中之理,虽心伤却无别念也,君无需挂之。
时夏已至,绿木葱茏,原得一朝能与君重逢,漫步于莫愁湖畔,浴晚风,揽江景,如此便此生无憾矣。
吾日日念君,心中牵挂非寸管所能形容之,愿早日得君回信,如此足矣。
辛酉五月初一申时三刻,宛珍手书。】
至于失去沈华兴的痛苦,她在信中只字未提,远水不解近渴,就算此刻她将自己的悲恸全部诉之于纸,最终也是徒劳,还会让他在远处白白担心。
信虽短,可情长便足矣,付书同看着信,笑意凝聚成眼底的水波。
虽无法见面,但文字表达出了情绪。
想着想着,付书同却似乎看出了什么。
信中虽提及她虽悲恸,但并无轻生念头,可转念一想,她本就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人,写这些不过是让他不担心罢了。
可爱她的人总会替她着想,虽见不了面,付书同却已想好了如何在回信中宽慰她。
……
盛夏,天气似流火一般,沈华年那头顺利解决掉即将前往上海的那名敌特,才让最重要的一场会议成功开幕。
付书同忙,会议召开时他人仍在北平脱不开身,直至会议进行到后半段才出现在现场。
会议连着进行了好几天,直到最后那日,闹出了件不小的事。
当晚法租界巡捕不知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发疯般搜着每一栋的房子。
宋允成听见动静,立刻叫停众人 。坐在桌前的林子杏迅速反应过来,马上将提前放在柜子里的一副麻将弄出来。
旁边坐着的宋允成一点便通,带头点了烟,在场其余的人也迅速拿过烟卷装模作样地点起来。
不过片刻,逼仄狭小的屋子内就被呛人的烟味填满。
林子杏环过宋允成的脖子,极力做出一副亲昵模样,还未等他反应,法国兵便推门而入。
一股浓烈的烟味直冲脑门,其中一个长得壮些的法国兵捂着鼻子想进来看,却在见到一桌麻将后熄了几分心思。
“你们这是在聚众赌博吗?”
那个法国兵露出鄙夷之色,被烟呛得难受了,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宋允成自然地搂着林子杏:“那倒不是,只是朋友间小聚而已,放心吧,我们绝对不添麻烦。”
标准流利的法语说出口,却仍未打消那几个法国兵的疑虑,待到他们将抽屉胡乱翻了一通后,才捏着鼻子退出房间,边走还边说些难听的话。
“东西呢,东西都还在吧。”
等人一走,林子杏便着急忙慌地问。
众人被屋内的烟味呛得受不了,将窗户全部打开,疯狂往外换着气。
夏日里的热风透过窗户灌进来,给他们这群被烟呛得发狠的人留了份不多的慰藉。
宋允成不疾不徐地拉开抽屉里的暗格,低声道:“都还在的。只是现在这地点暴露了,我们必须换地方。”
话音刚落,屋内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这倒是个棘手问题。
马上找地方,比在这儿更易暴露,可若不换地方,说不上哪日又会遇上来搜查的。
“换,说得倒轻巧。你说换去什么地方,现在处处都紧盯着我们这些人的脑袋唉。”
林子杏说完,焦急的表情已然挂在脸上。她接着询问在场众人可有其他提议,得到的却是良久的沉默。
坐在角落久未发言的付书同此刻却站起来,推了推鼻梁上那副眼镜:“现在要走,便只能往南方走。”
原因不言而喻,就目前看,往南方走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可整个南方那么大,能去哪儿?”
话刚出口,便被人接上:“到我家乡去。”
林子杏提议。
她是在场为数不多的南方人之一,对南边的形式相对叫了解,商议之下,众人将会议的第二个场地选在了浙江。
会议进行顺利,所有为此做出的牺牲都没白费。
包括沈华兴。
就在付书同他们会议结束当晚,身在金陵的沈华年又做了个离奇的梦。
云卷云舒,天色依旧带着无法沾染的深蓝,偶尔一场微风入梦,带来于她而言永不磨灭的记忆。
阴暗狭小的牢房内,沈华兴被关在离她一个走廊的位置,二人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手被反剪,还绕着一圈圈粗麻绳,脚上的脚镣让他一走路便会叮当作响,这脚镣只要有点动静,守在牢门的警力便会立刻做出反应,要走,难如登天。
来时他们两人都被搜了身,没什么能用的锐利东西,思索再三,他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油灯。
灯是玻璃的,只要玻璃碎了,事情便好办许多。
现下还没到审他的时候,必要以最快速度带上李嫚玉走,实在走不了,自己留下也行。
他正想着办法,却听见不远处的牢房里传来动静。
接着,一股火苗腾空而起,窜出屡屡黑烟。
起火地点正是李嫚玉被关的地方,沈华兴受此启发,趁乱看了眼墙壁上挂着的用来照亮的油灯,接着起身蹦跳到那灯跟前,用头一顶,那灯便碎了一地。
似朵盛开的火莲般。
沈华年化作虚无,看着这瞬息万变的场面,想上前去帮忙可无能为力。
眸光里映出火光,她就站在油灯旁,却感受不到任何热量。
连言语都无法,更别提帮忙。
场景就似真的一般,她眼眸中的火焰渐渐变弱,不久便渐渐褪去,再次倒映出暗幽幽的冷光。
火苗转瞬即逝,玻璃散成无数碎片,沈华兴蹲下身捡起其中一片,顺势割开捆在手上的麻绳。
当值的警员个个拼命扑火,没人来得及管他。
时机正好,看没人管,脚上的脚镣在空出来的双手前根本不算什么,不多时便成了堆在墙角的铁链子。
火势渐渐减小,可烟却愈发浓烈起来,还来不及叫众人撤离,牢里便乱做了一团。
其中一个得闲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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员闻见骚动,立刻拔枪朝天开了两发。
可浓烟能呛死人,生死面前两枪威胁略显无力,所有人都疯了似的想往外冲。
现在走大门只剩死路一条,他看看斜上方的小气窗,心里有了个计划。
虚无的沈华年目睹一切,眸色沉静得如一潭死水。
前世她虽知晓沈华兴离世的消息,可旁的细节她一概不知,更别提如此光怪陆离的梦。
这都是年久失修的建筑,气窗上的小栅栏已经锈迹斑驳,轻轻一摇便能取下。
他将趁乱从外边拖进来的矮桌摆在那小窗下,向上一跃,跳了出去。
天色暗淡,刚停不久的雨此刻又淅淅沥沥地滴起来,沈华兴同李嫚玉出来,却没看见任何守门的。
现场乱成了一锅粥,守门警卫早被他们默默解决掉。赶在大门口接应的宋允成闻声而动,挥手朝着沈华兴打起招呼,却始终没出声。
里面的浓烟已经处理得差不多,再不走,等里面处理事情的警卫赶出来,想跑都出不去。
他们本打算就这样离开,却不曾想有个刚从茅房出来的警员正巧碰见了他们,宋允成反应迅速,当即便朝着那警卫连开几枪。
可还是迟了一步。
顿时,警员手中的手摇式警报声如雷贯耳,尖锐的声音让在场所有人顿感不妙,
李嫚玉欲拉着沈华兴逃出去,却不料闻讯而来的警员太多,沈华兴左腿中弹受伤,当即扑倒在地。
“你先跟着他们走。快。”
门口接应的人不多,再僵持下去所有人都得遭殃。
沈华年的梦到此中断,她不知后面发生了什么,只知晓天旋地转后,她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
刑室。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当天,只记得天已完全黑了,沈华兴手脚被缚,似耶稣一样被绑在十字架上。
沈华年眸光里似藏了片随时会漫过海岸线的汹涌潮流,只要风吹便会迎风漫过心房。
她愣怔着,一时间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华兴的惨是她后面提起就会忍不住流泪的存在,鼻梁处完全断掉了,耳朵少了一只,十根手指里全是细竹签。
血迹凝结在脸上,一时间让人辨认不出那是曾经连发丝都会精心打理的沈华兴。
若不是已经碎散在地上的十八子,她也不敢认这是她哥哥。
那个会为她打点好一切的哥哥。
卧室里。
沈华年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翻来覆去将自己折腾得一身粘腻,不多时,后半夜的凉风透过窗户吹进来,将绛红色窗帘弄得像颗充气的心脏。
得到风的沈华年像是知道沈华兴的心魂就在她身边一样,浅浅醒来后便再度沉睡。
可却再度跌进梦魇。
还是那间逼仄的刑室,沈华兴身上全是鞭痕,血迹已经干涸,全身上下的皮肉翻飞,几乎找不出完整的地方,胸膛处还有烙铁留下的烙印。
烧红的烙铁所过之处,只有触目惊心的血色印记。
沈华兴还剩最后一口气,极力想说着什么,可身为旁观者的沈华年却听不清,只剩下耳中闪过一缕嗡鸣。
后来,她到死都不曾知晓,梦中的沈华兴究竟想说些什么。
梦里的她本就是虚无,是气一般的存在,能看却无法摸着。
她成了只能亲眼目睹一切却无法言语的哑巴,触碰到他的瞬间,她的双手化作了两道光,下一刻,扑了个空。
梦中的场景化为虚无,似无数道被玻璃碎片的折射过的光。
那串散了一地的十八子也升上空中,在沈华年的梦境里化为虚无。
像从西洋传过来的小美人鱼童话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