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馋虫
作品:《遥望暮云平》 屋内,毕扬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身下的木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她睁着眼睛,望着头顶模糊的帐幔轮廓,脑子里如同煮开的水般沸腾不休。
白日里的一幕幕、听到的一句句话语,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反复回响。
每一句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她的心口,让她喘不过气。信息纷乱杂陈,她试图理清,却只觉得一团乱麻,唯一清晰的是,子期的失踪必然与章振有关,而爹娘对此事的激烈反应,也绝非仅仅因为担心她的安危那么简单。
然而,此刻最让她焦灼的,并非这些尚未解开的谜团。而是从章振书房外偷听到的——他们明日很可能就要押送木材启程离开崇州了!
一旦章振离开,她再去哪里寻他?子期的下落岂不是更加渺茫?
机会就在眼前,却稍纵即逝。也许只有明天这最后一日,她才能找到机会当面问清楚章振!
然则……毕扬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那扇被从外锁住的房门,耳边仿佛又响起那声清晰的落锁声,眼前再次浮现爹爹离去时那冰冷警告的眼神。
那眼神是如此陌生,如此决绝,让她心底发寒。她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此刻强行破窗而出,爹会有多么失望和愤怒。她已经误伤了他,难道还要变本加厉,再次违逆他,惹得他和娘更加伤心难过吗?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她。一边是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子期,一边是明显藏着巨大秘密、情绪异常且因她而受伤的爹娘。
挣扎了许久,她终究还是颓然地松开了紧握的拳头,将脸埋进带着皂角清香的枕头里,发出了一声极轻、极无奈的叹息。
也许这次,真的只能错过了。
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一阵尖锐的刺痛和愧疚,对子期的愧疚。可她真的不想,也不敢再看到爹爹那样的眼神了。
夜色渐深,窗外偶尔传来几声虫鸣,更衬得屋内一片死寂,毕扬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只怕这一夜,注定无眠。
然而,身体的疲惫和情绪的剧烈波动终究战胜了意志。不知过了多久,她竟在那份纠结与愧疚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而且睡得异常沉熟,甚至发出了极轻细均匀的呼吸声,整个人蜷在被子里,只露出半张睡得红扑扑的脸颊,显得毫无防备……
……
等她再次睁开眼时,阳光早已透过窗纸,将屋内映得一片明亮。毕扬猛地坐起身,心中一惊。
什么时辰了?!
还未等她完全清醒,窗外庭院里传来的热闹说笑声便清晰地钻入了她的耳朵。
屏息凝神,侧耳细听。
是芪娘!她的声音爽朗又带着特有的干脆。
“……诶哟,不愧是毕先生的手艺,这新酿的米酒,醇厚甘甜,后劲却足,比去年那批还好!”芪娘的声音带着赞叹。
“芪娘你实在是过奖了,还得多亏你的药,不然照他的伤势今年怎么都赶不上酿酒了。还是你这梅子酒好,年年都让人惦记,酸甜适中,最是开胃。”这是南溪的声音,听起来语气轻松,带着笑意。
毕扬甚至能想象出两人坐在院中石桌旁,互相斟酒品尝的画面。
接着,芪娘压低了些声音,带着打趣的意味道:“哎,说起来,扬儿那馋猫呢?还没起?要是让她知道我这梅子酒来了,还不告诉她,怕是又要撅着嘴跟我闹半天脾气了!她回回秋天就眼巴巴等着我这一口呢!”
毕扬在屋里听得真切,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仿佛已经尝到了那酸甜沁凉的滋味。
院外,南溪的声音顿了一下,随即自然地接话:“嗨,快别说了。那孩子……昨夜帮忙收拾后院的柴火,忙活到很晚,怕是累着了。就让她多睡会儿吧,难得能睡个懒觉。”
她的语气听起来天衣无缝,全然掩盖了锁门禁闭的真相。
屋内,毕扬原本因听到芪娘和梅子酒而升起的一丝雀跃,瞬间被这“合情合理”的谎言和现实的禁锢打得粉碎。
她泄气地向后一倒,呈大字形瘫回床铺上,鼓着腮帮子,瞪着帐顶生闷气。
出又出不去,芪姨带来的好酒也没她的份儿了!都怪爹爹!都怪那该死的章大人!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干脆破罐子破摔,赖在床上不肯起来。反正起来了也是被关在屋里,看着别人喝酒谈天,自己只能干瞪眼,还不如躺着生气!
她翻了个身,把被子往头上一蒙,试图隔绝外面愉快的谈笑声,但那梅子酒的酸甜香气和芪娘爽朗的笑声,却仿佛能穿透门窗,丝丝缕缕地钻进她的耳朵里,折磨着她的神经。
正当毕扬把自己裹成一只气鼓鼓的蚕蛹,在床上郁闷地翻滚时,门外忽然传来了轻微的“咔哒”声。
是锁被打开的声音!
毕扬猛地停下动作,盖在被子下的眼睛瞬间睁得圆溜溜的,竖起了耳朵。
紧接着,房门被轻轻推开,南溪的声音传了进来,带着一丝无奈和刻意放软的语调。
“莫不是早醒了?”
床上的被褥一动未动,像是还沉睡在梦中。
“若是平常这个时候,你早就帮我下山采买回来了,好了,醒了便别起来吧,芪姨来了,还特意问起你呢。而且,茯林哥也从北边置办药材回来了,正在院里坐着,你好歹出去见见,打声招呼。”
茯林哥也回来了?毕扬心里动了一下,但想到自己还被关着,那股委屈劲又上来了。
她闷在被子里,声音瓮声瓮气地,带着明显的赌气:“见什么见……我现在跟囚犯似的,连这屋子都出不去,怎么见客人?爹娘既然不信我,把我锁起来,那就一直锁着好了!”
南溪听着女儿这带着哭腔的抱怨,心中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她走到床边,轻轻拍了拍那团“被子卷”,柔声宽慰道:“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呢?哪有人把自己家闺女当囚犯的?娘刚才跟你爹说过了,芪娘和茯林难得来一趟,今天特许你出来见见客人,在院子里活动活动筋骨。”
毕扬的耳朵悄悄竖得更高了。
南溪继续温言道:“只要不出这院子,就没问题。听娘的话,人生路长着呢,山外那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本就跟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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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山里的清净日子不相干,何必为了那些小事跟自己置气?”她顿了顿,语气变得轻快了些,带着诱哄,“再说了,就因为跟你爹闹了点小不愉快,就连芪姨新酿的,某人年年惦记的梅子酒都不喝了?那得多亏啊!”
被子里的毕扬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南溪见她似乎有所松动,赶紧趁热打铁:“快起来吧,茯林说还特意给你带了礼物呢,就等着给你。”
沉默了几秒,被子被猛地掀开一角,露出毕扬一双还带着点睡意却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南溪。
南溪朝她点了点头。
经过一番简单的梳洗,毕扬总算褪去了睡痕和那点赌气的颓唐,她本想继续穿那件鹅黄衫子,结果南溪好一顿劝说,还是换了身碧青色的,搭上额间的发带更显清丽灵秀。
她跟着南溪走出房门,午后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庭院里,石桌上果然摆着几坛酒和几碟小菜。
芪娘一见到她,立刻放下手中的酒盏,眼睛一亮,几乎是惊叹着迎了上来,双手亲热地拉住毕扬的手,上下打量着,声音比平日里还要高昂热情几分。
“哎哟哟!快让我瞧瞧!这是谁家的小仙子下凡了?我们扬儿真是越来越出落了!瞧瞧这身段,瘦高挺拔,像棵小白杨似的,看着就精神利落,谁说我们山里养不出好姑娘了?我看比那些京都里的闺秀们不知强了多少倍!”
这一连串过于热情的奉承和夸奖,让刚走出房门的毕扬有些措手不及,甚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毕扬有些不自在地抽了抽手,没抽动,只好微微倾身,凑近芪娘耳边,压低声音疑惑地问:“芪姨,您今日是怎么了?莫不是来的路上误吃了什么过期的野果子,醉迷糊了?净说些奇怪的话。”
芪娘被她这话噎了一下,没好气地轻轻拍了她手背一下,嗔怪地瞪了她一眼,随即却又立刻堆起笑容,目光飞快地转向院子另一边早已站起身、显得有些局促的年轻男子,连使了几个眼色。
毕扬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这才注意到站在不远处树下的茯林。他见毕扬看过来,立刻有些紧张地整了整衣襟,快步走上前来。
几年不见,茯林似乎又长高了许多,身姿挺拔,穿着干净的青布长衫,面容清秀温和,眼神清澈明亮,带着学医之人特有的沉静和专注,一看便知是个性子极好、善良乖巧的年轻人。他走到毕扬面前,规规矩矩地拱手行了一礼,声音温和敦厚:“扬妹妹,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毕扬也收敛了方才与芪娘玩笑的神情,端正地回了一礼,语气礼貌而稍显疏离:“茯林哥,久违了。听闻你北上办药归来,一路辛苦了。一切可还顺利?”
“一切顺利。”茯林微笑着回答,态度一如既往的温和有礼。
毕扬偷看了两眼毕岚,他正襟危坐,似乎已然忘却昨晚的愤恨。
两人这般客气恭敬地寒暄,看得一旁的芪娘心急不已,却又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只得继续拉着毕扬的手,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都是自小认识的,哪来这么多虚礼。茯林,你不是给扬儿带了礼物吗?快拿出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