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帮演员渡过难关

作品:《脉诊女孩

    电话那头的声音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管,林夏握着手机的指节泛白,窗外的暮色正顺着窗棂一点点的爬进来,将诊室的药柜染成了深浅不一的色块。


    “林夏?”


    任侠走过来,手里拿着刚整理好的理疗记录。


    “赵教练说下周三带队员过来做赛前放松,我把穴位图再细化一下?”


    林夏“嗯”了一声,指尖在挂断键上悬停了片刻,终究还是按了锁屏。


    “先处理体校的事情吧,”


    她把手机塞进了白大褂的口袋,指腹触到那张还带着褶皱的纸条。


    “明天跟我去一趟城西。”


    任侠抬头的时候正好撞见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凝重,但是没有多问,只是把记录册往桌子上一放:“刚在走廊碰到宋依帆了,说是来拿上次落在这儿的护腰,人看着蔫蔫的,是不是不舒服?”


    林夏这才想起下午排练厅的事。宋依帆在做腰部旋转动作的时候明显的发力不均,好几次差一点撞到旁边的学员,当时只当是他没有休息好,现在想来倒是疏忽了。


    “她还在楼下?”


    “刚走没有多久,说晚上还有舞团的排练。”


    任侠翻着记录册,忽然停住了:“对了,上周她来做推拿的时候,后腰第三腰椎的位置特别的敏感,问他是不是练新动作伤着了,她只是含糊的说没事。”


    林夏推开诊室门的时候,晚风正卷着桂花香往楼道里钻。


    楼下的推拿床还没有收拾,青色的艾绒垫上留着半个浅浅的印子,像有人刚坐过。


    她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深蓝色的护腰,上面绣着的舞团标志已经洗得发白,边缘还沾着一点未干的膏药渍。


    “陈野,”


    林夏朝药房喊了一声:“知道市歌舞团今晚排到几点吗?”


    陈野探出头来,嘴里还嚼着薄荷糖:“刚听张扬说,他们为了下周的汇报演出,估计要排到后半夜。怎么了?”


    林夏把护腰叠好塞进包里:“我去一趟歌舞团。”


    市歌舞团的排练厅在老城区的文化馆三楼,木质的楼梯踩上去咯吱作响。


    刚到二楼就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穿黑色练功服的女生抱着膝盖坐在转角,额头上全是冷汗,正是宋依帆。


    “怎么在这儿坐着?”


    林夏快步走了过去,伸手就往她的后腰探去。指腹刚触到第三腰椎的位置,宋依帆就疼得抽了一口气,额前的碎发都被冷汗浸湿了。


    “林医生?”


    他慌忙想站了起来,却被林夏按住了肩膀。


    “别动。”


    林夏从包里面翻出了随身携带的活血精油,掌心搓热了往她的腰上推。


    “腰肌劳损加重了,再这么硬撑着,下周就别想上台了。”


    宋依帆咬着嘴唇不说话,直到推拿的力道缓解了一些疼痛,才低声说道:“歌舞团新排的《山鬼》需要大量的腰部动作,我要是跳不了,替补早就等着了。”


    楼梯间的窗户没有关严,风灌进来掀起了她练功服的下摆,露出了后腰贴歪了的膏药。


    林夏认出那是诊所自配的活血膏,边缘已经卷了边,显然是贴了太久。


    “跟我来。”


    她拉起宋依帆往排练厅走去,推开门的一瞬间,震耳的鼓点扑面而来。


    三十多个舞者正在排练,红色的水袖在灯光下翻飞,像一群掠过水面的红鲤。


    角落里的排练镜映出了宋依帆苍白的脸,她望着镜中那个动作僵硬的自己,喉结动了动:“我妈上周摔断了腿,现在还在住院。弟弟明年要高考,想报艺术班,光学费就……”


    她忽然停住了,把脸转向了窗外:“我一个女孩子,白天在工地扛钢管攒医药费,晚上来排练,可能是有点撑不住了。”


    林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文化馆对面的建筑工地还亮着灯,塔吊的探照灯像一支冰冷的笔,在夜空里划出了一道惨白的弧线。


    “上周让你做的腰部核心训练,坚持了吗?”林夏轻声的问道。


    宋依帆的手指抠着镜沿,指节泛白:“工地上加班到十点,回来倒头就睡,实在没时间……”


    排练总监的哨声突然响了起来,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


    穿灰色运动服的女人叉着腰喊道:“宋依帆!刚才教的云手转体怎么又错了?明天再达不到要求,这个角色你就别想了!”


    周围传来了细碎的议论声,宋依帆的脸一瞬间涨得通红,攥着拳头转身就要往排练场走去,却被林夏拉住了。


    “跟我来医务室。”


    林夏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舞团医务室的药柜比诊所简陋得多,林夏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针灸针的时候,宋依帆明显的瑟缩了一下。


    “放松,”


    她消毒的动作很轻。


    “只是做个简单的电针疗法,缓解肌肉紧张。”


    银色的针尾贴上电极片的时候,他忽然闷哼了一声。林夏调小了电流:“这里疼?”


    “嗯,像是有一根筋揪着。”宋依帆额头上又冒了一层汗。


    “这不是筋的问题,”


    林夏捻着针柄转动。


    “这是长期发力不当导致的小关节紊乱。你总想着用蛮力弥补技巧的不足,反而加重了损伤。”


    林夏忽然放缓了语气说道:“你弟弟报艺术班的事,你跟他商量过吗?”


    电流声滋滋的响着,宋依帆望着窗外的塔吊:“他就喜欢画画,说想考美院。我这个当姐的,总不能连学费都供不起吧。”


    “市美术馆每周六有少儿绘画公益课,”


    林夏忽然说道:“需要大学生当助教,管午饭还能领补贴,你弟弟要是有空……”


    “他高二课业重,哪里有空去?”宋依帆苦笑。


    “那正好,”


    林夏把电极片关掉说道:“我认识美术馆的老师,他们正在整理老画家的手稿,需要人帮忙扫描归档,按小时算工钱,晚上也能做,不耽误上课。”


    宋依帆猛地抬起头,眼里的光像被风吹动的烛火,明明灭灭:“真的?”


    “明天让他来找我拿联系方式。”


    林夏拔下银针,用棉球按住针孔说道:“至于你的腰伤,从明天开始,每天早上六点到诊所来,我带你做专项训练,一个小时,不耽误你上工。”


    排练厅的鼓点又响了起来,这次却没有那么刺耳了。


    宋依帆摸着后腰站了起来,动作明显的舒展了一些:“可是工地那边……”


    “我已经跟陈野说好了,”


    林夏收拾着针具:“他表哥在建材市场开货车,晚上需要人帮忙卸车,活儿轻,时间也灵活,比在工地扛钢管安全。”


    宋依帆张了张嘴,突然低下了头,肩膀轻轻的抖了起来。医务室的白炽灯嗡嗡的作响,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株被雨打蔫的禾苗。


    “林医生,我……”


    “先把今晚的排练完成,”


    林夏打断了他,把护腰递过去。


    “记得重新贴膏药,两小时换一次。”


    她顿了顿,补充道:“那个云手转体,其实可以借助呼吸调整重心,明天早训我教你。”


    宋依帆抱着护腰站在原地,直到林夏走到门口,才听见她带着哽咽的声音:“谢谢您。”


    林夏下楼的时候正好撞见了歌舞团的总监,女人抱着胳膊打量着她:“林医生,宋依帆那腰真能赶上演出?”


    “如果她配合治疗的话,没问题。”


    林夏停下脚步说道:“但是你们新排的动作强度太大了,他的核心力量跟不上,不如把转体角度调小十五度,用步法弥补,效果一样出彩。”


    总监挑眉说道:“你还懂舞蹈?”


    “我奶奶以前是戏曲演员,”


    林夏笑了笑说道:“我看她练过几年身段。”


    排练厅的鼓点不知何时变了节奏,变得舒缓悠长。


    林夏走到楼下的时候,看见了宋依帆正在走廊里练习转体,这次她的脚步轻了许多,水袖在空中划出的弧线也流畅了。


    夜风带着桂花香扑在脸上,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起来。


    林夏以为是城西的那个号码,掏出来却看见是苏婉晴发来的照片。


    社区活动中心的推拿台前,围满了孩子,苏妈妈正举着艾条教孩子们辨认穴位,笑容比阳光还亮。


    她刚回了一个笑脸,就接到任侠的电话,背景音里夹杂着器械碰撞的脆响。


    “林夏,你猜谁来了?”


    任侠的声音带着笑意说道:“宋依帆他弟弟,拿着画板来诊所了,说想跟张扬学推拿穴位的画法,说是能帮姐姐记动作要领。”


    林夏抬头望向三楼的窗户,那里亮着暖黄的灯,隐约能看见红色的水袖在风中飘动。


    “告诉那孩子,”


    她对着话筒轻声说道:“明天我带他去美术馆。”


    挂了电话,手机屏幕上突然弹出了一条新信息,是未知号码发来的:“仓库的木箱已经转移,你再不来,就只能去废品站找了。”


    下面还附着一张照片,夜色里的卡车尾灯像两团猩红的火,正往城郊的方向驶去。


    林夏攥着手机站在路灯下,影子被拉得老长。


    文化馆的大门突然开了,宋依帆跑了出来,她的怀里抱着一个保温杯:“林医生,这是我妈熬的山药粥,您尝尝。”


    她的眼睛在灯光下亮晶晶的:“刚才总监说,我的转体动作进步了!”


    保温杯的温度透过掌心传了过来,暖融融的。


    林夏看着她额头上的薄汗,忽然想起了多年前,父亲背着药箱上山的背影,那时的月光也像今晚这样,把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明天早点到诊所。”


    林夏接过保温杯说道:“我教你用呼吸带动转体,比蛮力管用。”


    宋依帆用力的点头,转身跑回文化馆的时候,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


    林夏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才低头看那条信息。卡车行驶的方向,正好是城西仓库区的反方向。


    她点开导航,输入废品站的地址,屏幕上立刻跳出了一条蜿蜒的路线,就像一条吐着信子的蛇。


    远处传来货车鸣笛的声音,不知是不是照片里面的那辆。


    保温杯里的山药粥还冒着热气,混着桂花香钻进了鼻腔。


    林夏掏出手机,给任侠发了一条信息:“明早训练暂停,帮我查一辆蓝色货车的行踪,车牌号最后三位是719。”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的时候,她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林夏回头看见宋依帆又跑了回来,手里举着一张揉皱的纸:“林医生,这是我弟弟画的穴位图,他说……他说明天想跟您一起去美术馆!”


    少女的声音在夜色里格外的清亮,惊飞了树梢栖息的夜鸟。


    林夏接过那张画着密密麻麻红点的纸,忽然注意到纸角还画着个小小的太阳,正对着第三腰椎的位置,金灿灿的,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远处的塔吊还在转动,把月光搅成了碎银。林夏握紧那张画纸,忽然觉得掌心的保温杯又暖了几分。


    她抬头看向城西的方向,那里的夜空沉沉的,像压着什么秘密,正等着被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