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前传·耻辱

作品:《饲狼胭脂劫,NPC拯救黑月光

    书院的日子如潺潺流水般悄悄流逝。宁菘蓝、江信、萧云朗三人自上次初识后便常常在一块玩耍。尤其是萧云朗,今天从这棵树上出现,明天从那个檐上跃下。一口一个“宁妹妹、小菘蓝”,一边还和江信勾肩搭背,虽然总是遭到江信的眼刀和抗拒,但他就跟没看见似的,依旧没脸没皮的搭着他的肩。


    这日,三人在放学时刻相约到了书院西苑的小湖采莲蓬。萧云朗完全没有点世家的架子,一下子就往那水中一站,摘起一个莲蓬就剥了往嘴里放。


    “嗯,真甜,小菘蓝,你也尝尝?”说着便将剥好的,雪白的莲子往她嘴边递。


    宁菘蓝显然被这一举动惊到了,瞳孔微微一缩,身体向后靠了靠,一会儿才伸手接过莲子:“多谢萧公子。”


    “我们都这么熟了,还叫我萧公子呢?叫我云朗就好了。”萧云朗又剥下一颗,往江信手中一抛。


    江信下意识接住,这次的莲子并没有剥去外皮,带着嫩绿的外衣静静躺在他手上。他有些茫然,抬头看了萧云朗一眼,又看了看宁菘蓝。宁菘蓝见此,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纤细的手从他的掌心取走莲子。不经意间的触碰让江信的手微微一颤,耳尖悄悄地红了。


    宁菘蓝十分耐心的将莲子剥好,自然而然的便喂到他的嘴里。江信没有任何反抗,张嘴便吃下了。


    萧云朗见二人举止亲密,心下有些醋意:“喂,江信,我们来打水漂吧,比谁打得远。”


    江信不语,乌黑的眼眸一亮,转瞬即逝。


    萧云朗也没指望他回答,自顾自的挑了几片薄薄的石头,递给他一些,然后找了个没有荷花的水面,手选好角度蓄力往外一甩,水面上出现一长缕的波纹,十分好看。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侧头对江信一挑眉:“怎么样,小爷打得好吧。”


    江信的目光落在水面久久不散的涟漪上,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石片。他侧头看了宁菘蓝一眼,见她脸上满是鼓励的神色,提起勇气,往萧云朗那边走了两步。他脑中回想萧云朗刚刚的动作,手有模有样的抬起,而后往外一抛——石片很巧妙的在水面上跳动,虽然仅有三四个水花,但萧云朗还是十分夸张的拍手叫好。


    “江信,可以啊你!第一次就能打出水花。”


    宁菘蓝也十分给面子:“阿信,很厉害。”


    他们二人又丢了几次,江信隐隐有超过萧云朗的趋势。他不丢了,收手转身又站回宁菘蓝身侧。


    萧云朗见他如此,手中的石片干脆一次全抛在了水中,激起一个大大的水花。他蹲下身捞水净了手,看到水中不少乌压压的鱼群,不经意道:“这鱼这么多,不烤来吃真是可惜了。”


    “烤鱼?”宁菘蓝提起了兴致,“萧公子会?”


    “那可不,小爷我烤的鱼,那叫一个绝,保你吃过念念不忘。”萧云朗十分得意,右手还比了个大拇指,“可惜了,今天没带渔具,钓不了,下次一定钓来烤给小菘蓝……”


    江信在宁菘蓝对烤鱼提起兴致时便已经找好一根笔直的树枝,用石片利落的将顶端削尖,而后对准靠近岸边的鱼群,用力一扎。一尾还疯狂拍动的鲤鱼便从水中带出,留在了那尖尖的树枝上。


    萧云朗顿住,要说的话也卡在了喉咙,片刻后惊喜的接过树枝:“江信,你这招比渔具可方便多了!”


    不知不觉间夕阳已将湖面染上波光粼粼的金色。湖边空地上,一小堆篝火劈啪作响,映照着三张稚嫩的脸庞。萧云朗熟练的将鲤鱼处理干净,用洗净的树枝穿了,架在火上翻烤。油脂滴落,发出滋滋诱人的声响。


    宁菘蓝抱着膝盖坐在一旁,火光在她清澈的眸子里跳跃。她看着专注烤鱼的萧云朗,又看了看坐在自己身侧,专注盯着火苗的江信。火光照亮了他侧脸简单轮廓,也映亮了他那双浓郁得乌黑发亮的眼睛,像一潭深渊,宁菘蓝总是不由自主的被那双眼睛吸引,心里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阿信。”她声音温软,轻轻说道,“你的眼睛好像有一种奇特的魔力,看久了,会让人忍不住想一直看下去。”


    江信原本盯着火苗的视线骤然凝固。他感到宁菘蓝的目光落在他脸上,那清澈的注视像无形的丝线,轻轻拨动了他内心最深处某个隐秘的角落。他猛地低下头,浓密的睫毛剧烈颤动了一下,迅速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难以名状的激动与慌乱。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还是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烤鱼的香气驱散了那瞬间的凝滞。三人围坐吃着烤鱼,暮色渐沉,江信默默吃着,篝火的暖意和食物的香气包裹着他。但心里那阵因宁菘蓝话语而引起的波澜,却迟迟未能平息,反而在寂静中更显清晰。


    ——


    宁府华灯初上,暖黄的光晕勾勒出院落的轮廓。宁菘蓝在母亲温言细语的絮叨中往院落走去,细碎的脚步和轻快的童音渐渐消失在回廊深处。江信站在原地,直到那点温暖的光影彻底看不见,才转身沉默的走向自己位于府邸最偏僻角落的居所。


    前院的喧嚣与后院的静谧被重重院落分隔开来。江信推开门,脚步却瞬间凝固在门槛处。


    宁观璧正端坐在他那张简陋的板床边缘。


    屋内陈设简单,一床一桌一椅,收拾得异常干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属于这里的、宁观璧身上惯有的沉水香气息。他并未点灯,只有窗外廊下灯笼的微光勉强勾勒出他儒雅端坐的轮廓。他脸上带着惯常的温和笑意,目光却沉沉的落在僵立在门口的江信身上。


    “回来了?”宁观璧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刻意的柔和,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黏腻,“今日玩得可还尽兴?“


    江信垂着眼,身体每一寸肌肉都紧绷着,如同拉满的弓弦。他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的走进来,试图绕过宁观璧,走向房屋角落那张小小的木桌。


    然而,就在他经过床边时,一只养尊处优的手伸了过来,并不粗暴,却带着不容易置疑的力量,握住了他纤细的手腕。那手指温热,触感细腻,却让江信如同被烙铁烫到,猛的一颤,下意识就想挣脱。


    “别动。”宁观璧的声音依旧温和,甚至带上了一丝诱哄的意味。但手上的力道却悄然收紧。指腹在他手腕内侧的皮肤上摩挲了一下。


    江信的身体僵直,任何的挣扎在那看似温和实则强势的钳制下都显得徒劳。他被迫停在原地,低垂的头颅几乎要埋进胸口,只能看到宁观璧绣着缠枝莲的锦缎袍角和那双一尘不染的软靴。


    宁观璧似乎很满意他的“顺从”,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那只手先是落在他单薄的肩上,隔着粗布衣衫,能清晰的感受到少年肩胛骨的嶙峋。那手停顿片刻,然后沿着他瘦削的脊骨缓缓向下划去,动作缓慢而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探索意味。指尖隔着薄薄的衣衫,有意无意的按过一节节凸起的脊骨。


    江信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到了头顶,又在瞬间冻结。他死死咬住下唇内侧的软肉,浓密的睫毛剧烈颤抖着。胃里翻江倒海,一种从未有过的极度恶心和恐惧攫住了他。他想嘶吼,想扑上去撕咬,但身体却被无形的恐惧和巨大的力量差距钉在原地,只剩下细微的、无法控制的战栗。


    那只手在他腰后流连片刻,最终滑落到他同样瘦弱的腰侧,甚至更向下,若有似无的擦过他臀部的边缘。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只有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和两人之间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宁观璧的目光始终胶着在江信低垂的侧脸上,那眼神不再是平日的温和,而是一种混合着审视、欲望和某种扭曲掌控欲的黏稠黑暗。


    “太瘦了。”宁观璧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叹息,像是在惋惜一件物品的瑕疵。他终于松开了钳制江信的手,那只在他身上流连的手也收了回去。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昏暗中投下更深的阴影,完全笼罩了僵立不动的少年。


    “好好吃饭,听话些。”宁观璧整理了一下自己丝毫未乱的衣襟,语气恢复了一贯的从容温和,仿佛刚才那番令人窒息的动作从未发生。他最后瞥了一眼江信苍白如纸、紧抿着唇的侧脸,转身,步履从容的走出了小轩,轻轻带上了门。


    门扉合拢的轻响,如同解除魔咒的开关。


    江信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猛地酿跄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支撑住没有倒下。他急促的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胃里翻腾的恶心感再也压制不住。他冲到角落的铜盆边,对着盆内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灼烧喉咙的酸水。


    刚才被触碰过的地方,皮肤上仿佛还残留着那温热的、黏腻的触感,像无数细小的毒虫在啃噬。他猛地扯开自己的衣襟,用力擦拭着手腕、肩膀、后背、腰侧……直到皮肤泛起一片刺目的红痕。冷水泼在脸上,也无法洗去那种深入骨髓的肮脏感和冰冷刺骨的恐惧。


    冰冷的地面汲取着江信身上最后一点温度,他蜷缩着,身体仍在无法控制的细微颤抖。那令人作呕的沉水香气味如同无形的触手,缠绕着他的呼吸,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窒息般的恶心感。被触碰过的皮肤即使擦得通红,依旧残留着那种肮脏的烙印,像跗骨之蛆,不断啃噬着他的神经。


    极度的屈辱和恐惧在他幼小的胸膛里翻搅、冲撞,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撕碎。为什么?为什么是他?为什么这个道貌岸然的人要对他做这种事?巨大的茫然和无措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比身体的疼痛更让他窒息。


    就在这意识濒临溃散的边缘,一个冰冷的,仿佛从意识最幽暗的深渊里渗出的声音,毫无预兆的在他混乱的脑海中响起:


    【痛苦吗?屈辱吗?】


    那声音没有源头,非男非女,带着一种无机质的、洞悉一切的漠然,直接叩击在他的灵魂上。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一条被剥了皮的野狗,蜷缩在肮脏的角落。是谁把你变成这样的?是他,那个道貌盎然的宁观璧。】


    江信的身体猛地一颤,不是因为这声音的出现,而是因为它精准的戳中了他此刻最深的痛处。恨意如同被投入火中的干柴,瞬间点燃,目标无比清晰的指向了刚刚离开的那个身影——宁观璧。


    然而,那冰冷的声音并未停止,反而像毒蛇般缠绕上来,将他的恨意引向一个始料未及的方向:


    【但他是为了谁?】


    声音带着一丝蛊惑的讥诮。


    【他为什么只折磨你?为什么只对你露出那副令人作呕的嘴脸?看看在这府邸里,还有谁安然无恙?还有谁能沐浴在父母的宠爱里,无忧无虑的欢笑,甚至还能带着你在湖边烤鱼,讨论什么……好看的眼睛?】


    宁菘蓝的身影,带着她那清澈的、毫无阴霾的琥珀色眼眸,毫无防备的闯入江信混乱的意识。湖边的篝火,烤鱼的香气,她温软的话语……这些短暂的光亮碎片,此刻在无边黑暗的对比下,显得如此刺眼,如此荒谬。


    【是她,宁菘蓝。】


    那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恶意。


    【她是他的掌上明珠,是他心尖上的肉。他所有的温情、所有的保护都给了她。而你?你只是他肮脏欲望下,一个可以随意玩弄、随意践踏的玩物。一个用来衬托她幸福的存在。】


    声音顿了顿,仿佛在欣赏江信意识中翻腾的巨浪,然后缓缓地、如同滴落的毒液般补充:


    【她的父亲对你做下这等禽兽之事,她却一无所知,依旧在你面前笑得天真无邪。她的快乐、她的无忧无虑、甚至她对你流露出的那一点点好奇和善意,都建立在你此刻的痛苦之上。是她让你成为了他满足扭曲欲望的目标。没有她,你或许不会在这里,不会承受这一切。】


    “不……”一个微弱的、几乎听不见的音节从江信紧咬的牙关中溢出,带着本能的抗拒。宁菘蓝……那个把自己从猎人手中救回的女孩?她的那双眼睛……


    【恨他,理所应当。但只恨他,远远不够。】


    冰冷的声音带着一种残忍的循循善诱。


    【他的罪孽、他的扭曲,都因她而存在,也因她而得以隐藏和延续。她是源头、是引子、是她父亲罪恶的受益者。看着她在阳光下欢笑,难道不比承受他黑暗的侵犯,更让你觉得刺眼吗?】


    混乱的恨意如同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一个可以分担这巨大痛苦和屈辱的“分担者”。宁观璧施加的暴行是直接的、可怖的,而宁菘蓝的存在,她的无辜和快乐在此时此刻,在江信被彻底玷污和摧毁的认知里,被那恶毒的声音扭曲成了另一种形式的伤害——一种对比下的残忍,一种“共犯”般的原罪。


    那冰冷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反复低语,将宁菘蓝的形象与他此刻承受的极致痛苦和屈辱强行捆绑。她清晰的眼眸不再代表短暂的善意,反而变成了一种无声的嘲讽,提醒着他与这“正常”、“幸福”世界的天壤之别。


    江信猛的闭上眼,试图驱散那声音和随之而来的、混乱而尖锐的联想。但太迟了,一颗名为“迁怒”的毒种,已被那冰冷的声音深深埋入他因巨大创伤而松动的意识土壤中,缠绕着对宁观璧最本源的恨意,悄然生根。


    他紧紧攥住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抓住一点真实,才能对抗那几乎要将他拖入更黑暗深渊的低语。黑暗中,那双乌黑的眼睛睁开,瞳孔深出,除了燃烧的恨意,还清晰的映入了另一道模糊的身影——属于宁菘蓝的,一种被强行赋予的、冰冷而扭曲的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