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前传·灭门
作品:《饲狼胭脂劫,NPC拯救黑月光》 紫宸殿内,灯火通明。姜元璎正漫不经心地倚靠在榻上听宫人禀报公务,手轻轻抚着怀里的猫。就在此时,心腹内侍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来,附耳急报。
“螭纹血玉?”姜元璎一时之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静静的坐着,但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却让侍立的宫人如坠冰窟,下意识屏住呼吸。
她摸着白猫的手,下意识用力,引得它厉声叫唤,姜元璎随即便将其甩开。
一种冰冷的、足以冻结骨髓的寒意升起。
今日之事只要传到皇帝耳边,三皇子的身份便会暴露,她儿子的储位、她的后位、甚至是性命都将灰飞烟灭。
她的目光穿透殿门,直直刺向匆匆被召入宫,刚刚踏入殿内的萧执衡身上。那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怒气与杀意。
“萧丞相。”姜元璎的声音响起,却平静得仿佛没有一丝波澜,“这就是你口中的‘不足为惧’?”
萧执衡在看到皇后眼神的瞬间,心便沉到了谷底。今日那“螭纹血玉”在宁府婚礼上重现的消息一传入他的耳中,纵使他城府再深,也瞬间脸色煞白。
“娘娘息怒!”萧执衡立刻躬身,声音带着从所未有的凝重,“是臣失察,臣罪该万死!臣会让所有知情之人消失,今夜之后,京都将再无宁府!”
“本宫只要结果,要是有一丝风声走漏……”她未尽的话语,比任何威胁都更加可怖。
“臣,遵旨!”萧执衡深深一躬,再无半分迟疑,转身疾步离去,身影消失在殿外浓重的夜色里。
喧嚣的喜宴终于散去,红烛高燃的新房内,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寂静。
宁菘蓝坐在铺着大红锦被的床边,盖头早已被江信用喜秤挑开,露出精心妆点过的容颜。烛火在她脸上跳跃,琥珀色的眼眸里盛满了紧张和期待。
江信背对着她站在窗边,他身姿挺拔如松,周身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寒意。
白日里腰间那枚玉佩带来的短暂骚动,在他心里激起一阵小小的涟漪。他并未深思那意味着什么,或者应该说他刻意不去想。此刻占据他心神的,是这间充满喜庆的房间,是身后那个他恨了很多年,却又总是让他心悸的女人。
宁菘蓝看着他紧绷的背影,心口微微发紧。她知道他在抗拒什么,那些伤痕,那些过往横亘在他们之间,像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脚步轻缓的向他走去。
她在他身后一步之遥停下,在这里,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属于他自己的清冽气息。她抬起手,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轻轻触碰上他的手臂。
“阿信……”她唤他,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祈求。
江信像是被这轻柔的触感和呼唤烫到,倏然转身。
四目相对。
烛光在他乌黑的眼眸里跳跃,那深潭般的眼底,翻涌着宁菘蓝无法完全解读的复杂情绪。
疏离、痛苦,还有一丝被这满室红光和眼前人专注的目光所牵引的迷惘。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带着一种审视、一种挣扎。
宁菘蓝被他看得心慌意乱,脸颊不受控制的泛起红晕。她想移开目光,却仿佛被那双深邃的眸子吸住。
她微微抬起头,仰视着他。
距离很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宁菘蓝身上若有似无的馨香萦绕在江信鼻尖,他看着她清澈眼眸中倒映着的自己,脸上那抹红晕像初绽的桃花瓣,脆弱又美丽。
一种陌生的、燥热的冲动从心底最深处窜起。
他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又像是遵循了身体深处最原始的渴望,缓缓低下头。
宁菘蓝的心跳骤然失序,她看见那张俊美的容颜在眼前放大,看着他乌黑眼眸中自己的倒影越来越清晰,看着他微抿的薄唇。
一个生涩的,带着冰冷酒气的触感轻轻印上她的唇。
蜻蜓点水。
唇上的温软像电流窜遍全身,带来战栗的悸动。
江信本能的想退,宁菘蓝却鼓起勇气,踮脚环住他脖颈,笨拙却坚定的将自己的唇更紧的贴了上去。
这个撞击般的触碰,击溃了江信最后的理智。他的喉间发一声模糊的低吟,手臂猛地将她紧紧箍入怀中,加深了这个吻。
唇齿笨拙交缠,呼吸炽热急促。没有技巧,只有两个被本能驱使的灵魂,在烛火的摇曳下跌跌撞撞的探索、沉沦。仇恨与过往在此刻都被短暂遗忘。
烛泪滚落,红帐内温度攀升。
当激烈的浪潮平息,两人衣衫不整,气息不稳的相拥在凌乱锦被间。
夜色已深,宁菘蓝脸色绯红,蜷缩在江信起伏的胸膛前,意识渐渐模糊。江信低头看她依偎的睡颜,乌黑眸底翻涌着餍足过后的茫然,以及重新探头的,更为尖锐的恨意与自我厌弃。
然而这种温馨并没有持续多久。一种源自狼族的、对危险近乎本能的警觉,让江信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他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射向紧闭的房门方向。
府邸深处,似乎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同于寻常夜风的异响,像是什么重物倒地的闷响,又像是利器划破空气的微弱风声。那声音被浓重的夜色和距离模糊,几不可闻。
但江信听到了,他眼底刚刚泛起的一丝温度瞬间冻结。不等他细辨,松香惊恐的尖叫声骤然在门外响起。
“小姐!姑爷!快跑!有贼人!”紧接着是身体重重撞在门板上的闷响和一声痛苦的闷哼。
江信的瞳孔骤缩,所有的迟疑和温存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他一把掀开锦被,甚至顾不上整理凌乱的衣衫,抄起桌案上沉重的黄铜烛台,赤着脚便冲向房门。
“阿信!”宁菘蓝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醒。
在他拉开房门的那一刻,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只见松香倒在地上,肩头一片刺目的暗红,正挣扎着想爬起来。而一道黑影,手持滴血的刀,正抬手准备给她致命一击!
江信低吼一声,速度极快,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沉重的烛台被他当做棍棒,狠狠砸向那黑影持刀的手臂。动作大开大合、毫无章法,却充满了原始的力量感。
那杀手显然没料到新房内会冲出这样一个人,动作如此迅猛野蛮,他仓促间收刀格挡。
“铛——!”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烛台砸在刀身上,震得江信手臂发麻,险些脱手。巨大的反震力也逼得那杀手后退了一步。
江信见一击未中,没有丝毫停顿,像野兽般贴身而上。烛台胡乱挥舞,逼得对方连连后退,同时屈膝猛地顶向对方小腹。另一只手则凶狠的抓向对方持刀的手腕,试图夺刀。他的攻击充满了野性的凶戾,完全是以伤换伤、以命搏命的打法。
那杀手训练有素,初始的惊讶过后,立刻稳住了阵脚。他身形灵活的避开江信的膝撞,手腕一翻,刀身以一种刁钻的角度削向江信抓来的手腕,同时一脚狠狠踹在江信的侧腰。
“呃!”江信闷哼一声,剧痛传来。他被踹得踉跄后退,撞在门框上,手中的烛台也脱手而出,砸在地上发出巨响。
他靠着门框才勉强站稳,嘴角渗出一丝血迹。几个回合下来,他身上的几处旧伤在剧烈的搏斗中崩裂,新添的刀伤也在手臂上渗出血迹,体力在快速的消耗。
杀手看出江信已是强弩之末,脚步一错,手中的刀直直砍向江信心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凌厉的破空声自身侧响起。一柄长剑后发先至,精准无比的格开了那致命的一刀。
“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震得人耳膜发麻,溅起一溜火星。
那杀手只觉得一股沛然巨力从刀身传来,震得他手臂酸麻,攻势瞬间瓦解,整个人不由自主的被往后带了数步。他惊骇的抬眼望去。
只见一个身着宝蓝锦袍的年轻身影挡在江信身前,身姿挺拔,眉宇间带着冷峻与怒意。手中长剑斜指,剑尖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颤动,来人正是萧云朗。
杀手心头一紧,他认得这身衣服,认得这张脸。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还出手救了这个狼崽子?
对于身份本能的敬畏让杀手瞬间僵住,原本狠辣的杀招硬生生卡住,握刀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对主家少主动手?给他十个熊心豹子胆他也不敢!
萧云朗没有看那杀手震惊畏惧的眼神,他的目光快速扫过现场:倒在血泊中生死不知的松香、靠在门框上喘息,嘴角带血的江信、以及……他眼角的余光不可避免的瞥向了新房门口那个往外冲出的身影。
宁菘蓝显然是在睡梦中被惊醒的,仓促间只来得及抓过一件外衫披上,勉强遮住身体。她脸色苍白如纸,长发散着,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充满了恐惧和担忧。
衣衫不整、香肩半露,颈项间还残留着暧昧的红痕……这景象冲击力太大。萧云朗心头一紧,如同被烫到一般,几乎是立刻、狼狈的移开了视线,俊朗的脸上瞬间飞起了一抹不自然的红晕 ,随即又被另一种情绪替代。
他白日里在婚宴上听到老供奉失声喊出的“螭纹血玉”时,心中便已警铃大作。那玉佩的纹样太过特殊,绝非寻常之物。
联想到江信特殊的来历以及父亲对宁府若有似无的关注……一股强烈的不安感让他无法入睡,便带着自己的贴身暗卫悄然靠近宁府周围探查。本想在外围探探风声,却未料见撞见如此骇人的屠杀。
“清除府内宵小,一个不留!”萧云朗声音冰冷,对着身后的暗卫下令。
“是!”暗卫低应一声,身形如鬼魅般闪动,瞬间消失在走廊的阴影中。
那杀手见萧云朗如此维护目标,又想到主家的严令以及已经暴露的行动,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最终,他不敢再跟少主对抗,狠狠地瞪了江信一眼,而后身形猛地一晃,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强敌暂退,紧绷的弦骤然松弛。
江信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沿着门框滑落,坐在地上剧烈的喘息着。手臂上的刀伤和腰侧的剧痛让他额头布满冷汗,嘴角的血迹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眼。
宁菘蓝刚冲出房门,首先看到的就是坐在门框旁的江信。
他手臂上的刀口还在往外渗血,嘴角也挂着血迹。那双乌黑的眼眸正盯着她,里面的情绪错综复杂。见他似乎只是力竭,并没有什么大碍,她心头紧绷的弦还未松下,余光便捕捉到了那个躺在血泊中的身影。
松香此刻正一动不动的倒在地上,身下蜿蜒开一片暗红的血泊。她肩膀处的衣衫被割裂,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狰狞的暴露出来,鲜血正汩汩往外涌着。
宁菘蓝的喉咙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音节。她几乎是扑过去的、踉跄着跪倒在松香身边。她想抱起她,又怕牵扯到她的伤口。她撕下身上一片布料,试图将那个不住往外流血的伤口堵住,可那血在布料覆上的瞬间便将其浸透。
“小姐……”松香吃力的睁开眼睛,原本明亮的眸子此刻黯淡无光。看到宁菘蓝近在咫尺的,充满泪水的脸,她苍白的嘴角努力的向上扯了扯,手试图擦去她眼角的湿润,“别……怕……”
宁菘蓝拼命摇头,大颗大颗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砸落在松香染血的衣襟上,混入那片刺目的暗红中。
“我……不疼……”松香微微摇了摇头,目光艰难的转向一旁靠着门框的江信。
“姑爷……”她气若游丝,目光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意味,“护好……小姐……她……心好……”
江信听到这句话,眼神复杂的看着她,薄唇紧抿,什么也没有说。
一口鲜血涌出,堵住了她后面的话语,只剩下急促的喘息。
宁菘蓝声音带着哭腔:“不……松香,你不会有事的!我给你找大夫……马上就好了!你不会有事的!”
松香似乎想说些什么,关于江信,关于宁菘蓝,关于那些她早已看看在眼里却未说出口的复杂纠葛。但最终,所有的言语都化作了无声的祈求,她最后的目光深深的、带着无尽的不舍和担忧,定格在宁菘蓝脸上。
“别……哭……”
那只为她擦泪的手无力的滑下。
宁菘蓝再也忍不住,埋头在她的胸膛上失声痛哭。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般将她彻底淹没。那个白日还在打趣她的鲜活的小姑娘,此刻却在她的怀中永远的离开了。
萧云朗站在几步开外,目睹着这一切,心口如同压了一块巨石。就在这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身侧,俯首在他耳边低语。
萧云朗面色一沉。果然!对方的目的极其明确,为的就是屠尽宁府满门!他压下情绪,目光扫过沉浸在悲痛里的宁菘蓝,又看向一旁的江信,迅速做出决断。
他大步走到宁菘蓝身侧,蹲下身,声音放得极低:“菘蓝,松香……已经走了,但你和江信必须活着。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跟我走。”
宁菘蓝抬起泪眼婆娑的脸:“走?可是……可是我爹还在!”
“伯父那边我会派人去,他不会有事的。”萧云朗手微微颤了一下,止住了想为她擦泪的冲动,“相信我。”
他又转向江信:“你还能走吗?”
江信捂住腰侧,扶着门框,缓慢地站了起来。鲜血顺着他的手臂往下流,染红了半边衣袖。
“……走……”一个沙哑的不成调的字从他染血的唇间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