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重逢
作品:《饲狼胭脂劫,NPC拯救黑月光》 “哼,站着说话不腰疼!”邻桌一位带着孩子的妇人忍不住反驳,“换你闺女被逼着嫁给个糟老头,看你还能不能讲这纲常孝道!那小姐也是被逼得没法子了!我听着都觉得心疼!”
“就是就是!”旁边几个年轻女子也低声议论,“那小姐好生可怜……不过最后被救走了,也算老天开眼。”
“救走又如何?背井离乡,隐姓埋名,这日子就好过了?”
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有对林家的谴责,有对小姐的同情,也有对纲常的维护,更多的是对女子命运的感慨。
争论的焦点,渐渐集中在“女子是否该认命”以及“家族利益与个人幸福孰重孰轻”上。
雅间内,宁菘蓝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杯中的碧螺春早已凉透,失去了最初的鲜爽。
她望着楼下那些争论不休的人,听着那些或激愤或无奈的言论,眼神依旧平静,又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底下缓缓流动。
萧云朗看着她,没有立刻说话。他提起茶壶为她重新续上了热茶,温热的茶水注入杯中,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
“故事……终究是故事。”萧云朗的声音放的很轻,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味,“听得心里难受了?”
宁菘蓝摇摇头,端起茶杯,指尖感受着温热的瓷壁:“没有。只是觉得,那位林小姐,很不容易。”她顿了顿,又道,“无论旁人如何评说,能在绝境中选择抗争,为自己挣一条生路,这份心志,便值得敬佩。”
她的话音刚落,楼下靠近雅间的那几位正在激烈争论的茶客中,那个之前批评林小姐“有违孝道”的读书人,正好听到了宁菘蓝最后那句“值得敬佩”。
他似乎觉得被冒犯了,提高声音驳斥道:“哼!小丫头懂什么!父母生养之恩大于天!为家族联姻是她的责任!如此任性妄为,不顾家族颜面,是为不孝!若非被救,便是自绝于天地,更是大不孝!有何值得敬佩之处?”
他的声音有些刺耳,引得周围几桌人都看了过来。
萧云朗眉头一蹙,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正欲开口,却见宁菘蓝轻轻放下茶杯,目光转向那说话的中年男子。
她的眼神清澈而沉静,并未提高音调,却清晰的传入众人耳中。
“先生所言,孝道固然重要。然而,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若明知是火坑,仍要将骨肉推入其中,只为家族前程,此等‘生养之恩’,是否已变了味道?
“林小姐以命相抗,所求不过一线生机,不愿沦为他人玩物。这并非是人性,而是绝望之下唯一的呼号。
“孝之一字,重在心,而非形。若连性命与尊严都无从保全,空留孝名,又有何益?
“世人皆言女子当柔顺,却不知,这‘刚烈’二字,有时正是她们守护自己尊严的最后铠甲。这份勇气,如何不值得一声敬佩?”
她语气平和,却字字珠玑。那中年男子被她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又一时语塞,周围原本附和他的人也陷入了沉思。那之前为林小姐鸣不平的妇人和年轻女子则纷纷点头,看向她的目光带着赞许。
萧云朗看着身旁字字铿锵的少女,眼中的冷意早已化为浓浓的欣赏与骄傲。
他的小菘蓝,从来不是温室里柔弱的花朵。她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坚持,有着如青玉般温润外表下坚韧的内核。
他伸出手,似乎想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但手指在半空中顿了顿,又自然的转去捻了一块梅花酥放到她面前的碟子里。
“说得好!来,尝尝这个。说书人的故事,三分真七分假,不必太过入戏。”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些,“这世间,总还是有许多活法的。比如我们小菘蓝,不就活得很好?有自己的小院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见朋友就见朋友,多自在。”
宁菘蓝看着碟子里那块精致的梅花酥,又抬眸看向萧云朗带着关切的小脸,心中那点因故事而带来的沉重感,似乎真的被驱散了些许。
“嗯。”她轻声应道,算是接受了他的安慰。
宁菘蓝刚拿起那块梅花酥,还未送到嘴边,雅间门口便传来一个带着几分惊喜和熟稔的声音:“云朗兄!果然是你!隔着帘子就听到你在这儿高谈阔论了!”
竹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撩开,一位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来人约莫十四五年岁,身量高挑挺拔,穿着一身华贵而不张扬的淡紫色锦袍,领口和袖口用银线绣着精致的流云纹。他的发丝并未全部束起,而是取上半部分用一根简洁的木簪挽起,余下的发丝自然垂落剪后,透着几分随性。他面容俊朗,眉目含笑,天生带着一股让人如沐春风的亲和力,手中还随意的把玩着一柄合拢的洒金折扇。
正是四皇子姜砚舟。
“砚舟?”萧云朗显然有些意外,起身躬手,脸上也绽开笑意,“真是巧了!快请进!”
姜砚舟笑着走进雅间,目光扫过萧云朗身旁的宁菘蓝。当他看清她那沉静的侧颜和那双清澈的琥珀色眸子时,眼中掠一丝惊艳,随即化为纯粹的好奇。
“这位是……”姜砚舟的目光在萧云朗和宁菘蓝之间转了个来回,带着促狭的笑意,“云朗兄,不介绍一下?能与你同坐雅间品茗听书的,想必不是寻常闺秀。”
萧云朗笑容不变,身形却不着痕迹的微微侧移了半步,正好半挡在宁菘蓝面前,巧妙的隔开了姜砚舟过于直接的视线。
“砚舟说笑了,不过是位相熟的世交家妹妹,性子喜静,带她出来散散心罢了。名字嘛……哈哈,小姑娘家脸皮薄,就不必特意提了。”
他语气轻松,三言两语就把话题岔开,同时给了宁菘蓝一个不用回应的空间,保护之意不言而喻。
宁菘蓝在姜砚舟进来时已放下点心,对着这位突然出现的四皇子微微屈膝行了一礼,姿态端庄,不卑不亢。
姜砚舟见萧云朗如此维护,又见宁菘蓝举止从容,心中了然,便也识趣的不再追问。
他本就是个豁达通透的性子,哈哈一笑:“原来如此,是我唐突了。云朗兄素来眼光独到,相交皆是妙人。”
这时,他像是刚想起什么,侧过身,对着门口道:“对了,三哥,快进来。给你引荐一下,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京中最有趣的人物之一,丞相府的公子萧云朗。”
随着他的话落,一个身影无声的出现在门口。
来人同样身量挺拔,甚至比姜砚舟还要高出寸许。他穿着一身玄色锦袍,衣料上乘,只在领缘和袖口处用极细的银线勾勒出简约的竹叶暗纹,低调而深沉。一头浓密的黑卷长发,上半部分用一枚样式极其简洁的玉冠束起,下半部分则随意的垂落在肩背上。他的面容轮廓分明,鼻梁高挺,薄唇微抿,又透着一股天生的冷峻。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瞳孔是极致的黑,如同无星无月的寒夜,此刻正平静的扫视过来,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云朗兄,这位是我三哥。”姜砚舟笑着介绍。
萧云朗心中微凛。他虽然没见过三皇子,但关于这位流落民间多年、性情冷峻寡言的三皇子的传闻,在京都上层圈子里并非秘密。他立刻收敛了笑容,神情变得郑重而恭敬,对着姜信深深一揖:“萧云朗,见过三殿下。”
姜信的目光落在萧云朗身上,只停留了一瞬,微微颔首,算是回礼。
他的动作幅度极小,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萧公子。”
他的目光随即移开,仿佛只是例行公事的扫过这间雅间。然而,当他的视线掠过萧云朗身后、那个安静站立的青衣少女时,眼眸深处,似乎极其细微的波动了一下。
几乎是瞬间,他的目光精准的落在少女纤细的腰间。
那里,悬着一枚玉佩。
玉佩不大,形状是一小段竹节,通体墨黑,玉质温润细腻。那竹节的形状、凸起、甚至那微微弯曲的弧度,都无比熟悉。
那是他亲手,一刀一刀,在无数个深宫的夜晚,就着烛光,雕刻打磨出来的。
它此刻正静静地悬挂在她的腰间,紧挨着那个靛蓝色的荷包。
一股极其细微的、难以言喻的电流仿佛瞬间穿透了他,让他负在身后的手,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但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模样。仿佛只是随意一瞥,目光便移开,重新落回姜砚舟和萧云朗身上。
宁菘蓝在他目光扫来的瞬间,便已微微屈膝,行了一礼:“民女宁菘蓝,见过三殿下。”
姜砚舟听到“宁菘蓝”三个字时,眼中飞快的掠过一丝了然。原来是她!宁府那位搬离了主宅、深居简出的大小姐。
他听说过一些关于宁府旧事的模糊传闻,但所知不详。此刻他更注意到,三哥在听到这个名字时,那双眸子似乎比刚才更加幽深了几分。虽然他面上依旧看不出任何波澜。
姜信的目光再次落在宁菘蓝身上,这次停留的时间稍长了一些。
他看着眼前行礼的少女,身姿纤细,低垂的眼睫遮住了那双清澈的眸子。
她长大了。
“宁小姐不必多礼。”姜信的声音依旧平淡,如同在回应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萧云朗敏锐的察觉到了空气中的异样,但他不动声色,立刻笑着打圆场:“原来砚舟兄是陪三殿下出来体察民情?这听雨轩的说书确实精彩,方才正讲到一个前朝世家小姐的悲情故事,引得宁妹妹一番感慨,倒是让殿下见笑了。”
姜砚舟也顺势接话:“是啊,三哥难得有空出来走走。体察民情不敢当,不过是听听故事、散散心。方才宁小姐的见解,我们在门口也略听到一二,确实是真知灼见,令人深思。”
“……”
“……”
雅间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凝滞。窗外的阳光透过竹帘缝隙,在红木桌面下投下光斑。楼下大堂的说书先生似乎已开始讲下一个故事,隐隐传来新的醒木声和讲述声。
姜砚舟显然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他拉着姜信的胳膊往桌边带:“坐坐坐!三哥,云朗兄这里的茶点可是出了名的好,错过了可惜!”
他一边按着姜信坐下,一边自己也在旁边坐下。
姜信并未抗拒,只是动作略显僵硬。
姜砚舟拿起一块梅花酥,咬了一口,夸张的赞道:“嗯!果然酥脆香甜!云朗兄,还是你会享受!”他试图用美食活跃气氛,又转向姜信,“三哥,你也尝尝?这可比宫里那些甜腻腻的点心清爽多了。”
姜信依言拿起一块,但他并没有吃,只是拿在手中,目光低垂,仿佛在研究那精致的酥皮纹路。
萧云朗重新坐下,为两位皇子斟茶:“四殿下谬赞了,不过是些市井小食,图个新鲜罢了。倒是今日能在此偶遇两位殿下,才是云朗的荣幸。”他的目光转向姜信,“早听闻三殿下剑术超绝,尤善重剑,气魄非凡。今日得见殿下风姿,果然名不虚传,令人心折。”
他这番话既是客套,也带着几分真心的敬佩。姜信身上那股气势,确实非常人可比。
姜砚舟立刻接话,眼神发亮:“是吧是吧!我就说我三哥厉害!云朗兄,不是我吹嘘,我三哥那重剑使起来,真有开山断流之势!改日得空,你们真该切磋切磋!云朗兄你的剑法也是精妙绝伦,定是一场精彩的比试!”他兴致勃勃的建议,显然是想找些共同话题,拉近关系。
姜信闻言,终于抬起眼帘看向萧云朗。他的目光在萧云朗腰间扫过,那里空无一物,并未佩戴武器。但他的眼神里并无轻视,只有一丝极淡的探究。
“萧公子,亦习武?”他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