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切磋
作品:《饲狼胭脂劫,NPC拯救黑月光》 萧云朗闻言,斟茶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抬眼,脸上瞬间堆起那招牌式的、带着几分少年意气的笑容,迎上姜信那审视的目光。
“哎呀,殿下真是抬举在下了!”他摆摆手,“不过是幼时体弱,家父硬逼着学了些花拳绣腿罢了,哪里称得上习武二字?顶多算是……嗯,活动活动筋骨,免得在书院坐久了,身子骨都僵了。”
他边说边为姜信面前那杯几乎未动的凉茶重新续上,氤氲的热气暂时模糊了对方过于冷硬的面部线条。
姜砚舟正咬着半块梅花酥,闻言立刻咽下,插话道:“云朗兄,你又谦虚!上次在城郊马场,我可是亲眼看见你一剑就挑开了那匹惊马的辔头!”
萧云朗笑着摇头:“砚舟,那不过是情急之下,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再者,马场宽阔,躲闪也容易些。真论起功夫,我这点微末伎俩,怕是连三殿下的一招都接不住。”他再次将话题引向姜信。
姜砚舟却像是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目光在他身上打了个转,似乎想找出他藏剑的地方,嘴里还嘀咕着:“咦?云朗兄,你今日没佩剑啊?”
“出来喝茶听书,带那个累赘做什么?”萧云朗笑着指了指窗外,“你看这听雨轩,雅致清幽,舞刀弄剑的岂不煞风景?喝茶,喝茶!”
他再次端起茶壶,这次是给自己和姜砚舟续上。
就在这略显轻松的气氛稍稍回升之际,姜砚舟的目光扫过安静坐在萧云朗侧后方的宁菘蓝,在她的侧脸上一掠而过,随即落在了她纤细的腰肢后侧。
在她素雅的月白半臂之下,腰后位置,似乎别着一个细长的物件,只露出一小截末端。
“咦?”姜砚舟的好奇心立刻被勾了起来,他身体微微前倾,指着宁菘蓝腰后那抹独特的青色,“宁姑娘,你这腰间别的那是……扇子?这玉质……好生独特!我竟从未见过如此通透又内蕴光华的美玉!这是何处的珍品?”
他出身皇家,见识过的奇珍异宝不计其数,但这玉质的光华,确实罕见。
萧云朗心头一紧,下意识的看向宁菘蓝。姜信的目光也仿佛不经意的扫过她的腰间。
宁菘蓝神色平静如常,仿佛只是被人问起一件寻常的饰物。她微微侧身,右手探向腰后,抽出了那柄折扇。
扇子完全展现在众人面前。
“四殿下好眼力。”她手腕微转,青玉扇骨在她指尖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动作娴熟自然,“不过是柄寻常折扇罢了。玉质尚可,是家师今年生辰赠予我的礼物,留作念想。”
“哦?宁姑娘的师傅?”姜砚舟的兴趣更浓了,他完全被这柄气质独特的扇子吸引了注意力,忽略了材质来源的问题,追问道,“令师定是位雅士!能寻得如此美玉,又制成这般清雅的扇子,眼光非凡!不知,令师是否也通晓武艺?这扇子看着……”
他打量着宁菘蓝握扇的姿态,那并非寻常闺秀把玩团扇的柔婉,而是一种隐含力道的沉稳。
“宁姑娘莫非也习得一二?”他的问题问得直白,带着少年人纯粹的好奇心。
面对姜砚舟的追问,宁菘蓝神色未变,没有半分被戳破的慌乱。
“家师确实略懂些强身健体之法。”她声音温婉,“这扇子轻便,平日拿着把玩,倒也顺手。习武二字,实不敢当。不过是跟着师傅学了些活动筋骨的粗浅法门,比之萧公子尚且不及,更遑论诸位殿下。”
姜砚舟看着她握扇的姿态,那扇骨衬得她手指愈发纤细莹白,确实有种说不出的韵味。
他信以为真:“原来如此!强身健体好,强身健体好啊!我就说嘛,宁姑娘这通身的气度,一看就与寻常闺秀不同,定是得名师指点过!这扇子,配宁姑娘,真是相得映彰!”
萧云朗见话题成功被引开,且宁菘蓝应对得体,心下暗暗松了口气:“砚舟,你今日嘴巴抹了蜜不成?一会夸三殿下剑术超绝,一会又赞宁妹妹气度不凡,再夸下去,我们可都要找不着北了!”
“哈哈,实话实说嘛!”姜砚舟被逗乐了,一拍桌子,兴致勃勃地提议道,“诶,云朗兄,宁姑娘,择日不如撞日。既然大家都有此雅好,不如改日约个时间,咱们找个清净地方,切磋……哦不,交流交流?就当是活动筋骨了!”
他眼神发亮,目光在萧云朗和宁菘蓝之间来回扫视,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热情。
“我给你们当裁判!三哥,”他又转头看向姜信,“你也来,正好看看云朗兄是不是又在藏拙!”
宁菘蓝握着折扇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青玉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她抬眸迎上姜砚舟热情的目光,又飞快扫过一旁沉默的姜信。
“四殿下盛情,菘蓝本不该推辞。只是……”她顿了顿,语气带上点歉意,“家师所授,多为清心养性之术,实在难登大雅之堂。恐在殿下面前献丑,扰了殿下的兴致。再者,习练也只在自家小院随意比划,从未与人交手,实在惶恐。”
姜砚舟还想再说,萧云朗立刻接过话头:“砚舟,你这性子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宁妹妹是闺阁千金,习武只为修身养性,哪能像我们这般喊打喊杀的切磋?再说了,”他话锋一转,带着点调侃,“你撺掇得倒起劲,你自己呢?你的功夫又练得如何了?别光想着看热闹,自己也得下场练练吧?”
姜砚舟脸上顿时有些讪讪,他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我?我就算了,我那点三脚猫功夫,在你们面前献丑不是找打嘛!我就是想见识见识……”他随即看向宁菘蓝,眼神依旧明亮,但已不再强求,“宁姑娘莫怪,是我唐突了。一时兴起,没考虑周全。姑娘家习武本就难得,更应珍重才是。切磋之事,确是我思虑不周。”
他道歉得很爽快,态度诚恳,丝毫没有因为被拒绝而心生不快,反而带着点不好意思。这份率真,倒让人生不出半分厌烦。
宁菘蓝微微欠身:“四殿下言重了。殿下心性豁达,是性情中人,民女岂敢见怪。只是自身所学实在浅陋,不敢在行家面前献丑,辜负了殿下美意。”
姜砚舟笑着摆摆手,算是揭过这一茬。他的目光又不由自主的瞟向宁菘蓝那柄早已收回腰间、只露出一点扇柄的折扇,显然对那扇子本身还念念不忘。
姜信自始至终沉默的坐在一旁,他的目光在宁菘蓝收回扇子时便已垂下,落在自己面前那杯早已凉透的茶上。浓密的眼睫遮住了翻涌的复杂情绪。
他认出了那扇子的形制,与云辞的如出一辙。
六年时光,物是人非。她就在眼前,唤他“三殿下”,行着最标准的礼仪,眼神平静得仿佛在对待一个真正的陌生人。而他,也只能回以同样陌生的“宁小姐”。
他捏着茶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雅间内一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说书声、茶客的议论声,以及楼下跑堂伙计吆喝的“新茶到——”的声音,提醒着他们身处闹市茶楼之中。
桌上,那碟梅花酥只剩下些许碎屑,白瓷茶杯里的茶水早已失去了热气,颜色也变得暗沉。
萧云朗提起茶壶,发现壶身也仅剩余温。他笑着打破这片刻沉寂:“瞧瞧,光顾着说话,这茶都凉透了。砚舟,三殿下,可要再添些热茶?还是尝尝听雨轩新到的雨前龙井?”
他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姜砚舟刚想开口说“好”,楼下大堂却陡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骚动。
先是几声突兀的杯盏碎裂声,紧接着是桌椅被大力碰撞的刺耳刮擦声,还夹杂着一个男人粗鲁暴躁的怒骂,声音洪亮,瞬间压过了原本的说书声和议论声。
“混账东西!没长眼睛吗?老子的新袍子!”
紧接着是跑堂伙计惊恐的告饶声:“爷!爷息怒!小的该死!小的不是故意的!求您高抬贵手……”
楼下骤然爆发的混乱瞬间打破了雅间内微妙的气氛。
姜砚舟眉头一蹙,立刻站起身,向楼下望去。萧云朗也收敛了笑容,眼神微凝,侧耳倾听楼下的动静。宁菘蓝依旧端坐着,只是端着茶杯的手微微收紧。
就在这时,雅间的竹帘被一只略显粗糙的手轻轻掀开。
一个穿着听雨轩普通粗布衣裳、肩上搭着白布巾的年轻伙计走了进来。他看起来二十上下,身材中等,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属于丢进人堆里很难立刻找出来的那种。五官平平无奇,但一双眼睛却异常灵动,此刻正带着歉意,微微弯着腰,快步走到桌边。
“几位贵客,实在对不住,惊扰了!”伙计的声音不高不低,一边麻利的开始收拾桌上的茶具和点心碟,“楼下有客人闹事,掌柜的正在处理,小的这就给几位换壶热茶,再上些新点心,算是小店的一点心意。”
他动作利落,擦拭桌面的动作又快又稳,修长的手指上带着薄薄的茧子,像是常年做活留下的。
他一边收拾,一边飞快的扫视了一圈雅间内的四人,目光掠过姜砚舟的紫袍、萧云朗的蓝衫、宁菘蓝的素裙,最后在姜信那身玄色锦袍和冷峻的侧脸上停顿了不足半息,随即若无其事的移开。整个过程自然流畅,仿佛只是伙计对客人衣着的本能打量。
姜砚舟坐回座位,眉头还皱着:“下面怎么回事?闹哄哄的。”
“回这位爷的话,”伙计手上不停,“是城南‘顺记’皮货行的林老板,性子火爆,喝了点酒。一个刚来的小伙计手脚不利索,上茶时不小心碰翻了茶盏,溅湿了林老板新做的袍子。林老板心疼,正发火呢。”
他三言两语就把楼下冲突的人物、起因、经过说得清清楚楚,信息简洁明了。
萧云朗闻言,神情微松。这种市井冲突虽然扰人,但也常见。
他看向伙计:“无妨,掌柜处理便是,换壶热茶就好,点心就不必了。”
“是,是,小的明白。”伙计连声应着,手脚利索的将凉茶残渣倒入一旁的渣斗,拿起空壶正要转身出去。
一直沉默寡言的姜信却忽然抬起了眼帘,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瞬间锁定了伙计。
“等等。”姜信的声音不高,却瞬间让伙计的脚步钉在原地。
他的身体明显一僵,随即迅速转过身,脸上堆起更加谦卑恭敬的笑容,微微躬身:“这位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姜砚舟和萧云朗都诧异的看向姜信,宁菘蓝也抬眸,目光在姜信和那伙计之间流转。
姜信没有立刻说话,他的目光扫过伙计那张平平无奇的脸,最终落在他那双明亮、灵动、此刻正表现出惶恐的眼睛上。
雅间内一片寂静,只有楼下隐约传来林老板不依不饶的怒骂声。
几息之后,姜信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任何情绪:“你刚才说,是城南‘顺记’皮货行的林老板?”
“是,是,爷,您听得真清楚。”伙计忙不迭的点头,腰弯得更低了些,“就是那位林老板。”
“他常来?”姜信的问题依旧简短,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压力。
伙计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快速回答:“回爷的话,林老板是咱们听雨轩的老主顾了,隔三差五就回来,尤其喜欢午后点壶浓茶,听会书。他性子是急了些,但平日还好,今日怕是……喝了酒,加上心疼新袍子才……”
姜信的目光没有立刻离开他的眼睛,仿佛在判断他话语的真实性。
片刻后,他又问道:“那个弄湿他袍子的伙计,是新来的?”
“是,新来的,才三天,手脚还生得很,毛手毛脚的。”伙计立刻回答,语气带着点无奈,“掌柜已经去赔礼了,估计要扣他工钱。”
姜信听完,没有再追问,只是轻微点了下头,目光终于从伙计身上移开,重新落回自己面前的桌面,恢复了那副生冷勿近的模样。
“小的这就去给几位爷换热茶!”
伙计如蒙大赦,赶紧躬身,抱着空茶壶快步退了出去,竹帘在他身后轻轻晃动。
姜砚舟看着伙计消失的方向,又看看沉默的三哥,一脸莫名其妙:“三哥,你问这些干嘛?一个皮货商闹事而已。”
他觉得姜信的反应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萧云朗却若有所思的看着那晃动的竹帘,又瞥了一眼姜信。他心思敏锐,隐隐觉得姜信刚才的问话似乎意有所指,并非单纯询问楼下冲突。那伙计看似普通,但那双眼睛……他总觉得有些特别。
宁菘蓝收回目光,轻轻呷了一口那杯早已凉透的茶,苦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什么也没说。
没过多久,竹帘再次被掀开。还是刚才那个伙计,他托着一个红木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一把冒着热气的茶壶和四个干净的白瓷茶杯。
“几位爷、小姐,新沏的雨前龙井,您几位尝尝鲜。”
伙计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笑容,声音平稳了许多。
他动作娴熟的将茶杯一一摆放在四人面前,而后提起茶壶,开始斟茶。他的动作依旧利落,但这一次,萧云朗和姜砚舟都下意识的多看了他几眼。
热水注入杯中,清新的茶香立刻弥漫开来,冲淡了之前凉茶的苦涩和点心的甜腻味。
伙计先给姜砚舟斟满,然后是萧云朗,接着是宁菘蓝。当他走到姜信身边,准备为他斟茶时,姜信依旧低垂着眼,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伙计似乎有些紧张,握着壶柄的手指微微收紧。就在他倾斜壶身,滚烫的茶水即将注入姜信的茶杯时,他脚下不知怎么,轻微的趔趄了一下。
“哎呦!”伙计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这一下趔趄幅度极小,普通人甚至察觉不到。但就是这细微的失衡,导致他手中茶壶的壶嘴猛的一偏,滚烫的茶水瞬间偏离了茶盏,直直朝着姜信放在桌面上的右手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