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相帮
作品:《惊弦:在民国当卧底名伶》 “‘广和’是‘夜莺’的联络点,‘夜莺’暴露,‘广和’必死。”他一边微微侧身,示意她低头通过拐角,一边低声解释,“盯梢的是‘黑鸦’的人,动手的也是。他们要的,是老韩带走的东西,还有……”他顿了顿,手电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周明昭紧握的右手,“……拿到它的人”
“他们?”周明昭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字眼,她的目光如利刃般刺向他的后背,“‘黑鸦’难道不是你陆家的人?”话语里带着冷气。
这是她心底最深的刺!纸条、线索都指向陆家,而他是陆家的大少爷!
陆沉舟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带着浓烈的嘲讽,在黑暗中格外刺耳,“陆家?”
他继续前行,声音低沉却清晰,如同冰珠砸落,“陆远山是陆远山,我是我。‘黑鸦’……不过是依附在陆家这课朽木上吸血的毒藤,听命于更肮脏的主人罢了……”
更肮脏的主人?日本商会?特高课?……周明昭心猛地一沉。这潭水,果然比她想象的更深、也更浑……!
“那你为什么帮我?”她追问道,“就因为昨夜‘碰巧’救了那些‘雏鸟’?”这个问题里,“碰巧”二字带着刻意地强调。
陆沉舟脚步终于停了一瞬。他转过身,手电光打在周明昭的脸上,让她下意识眯起了眼,却依旧倔强的迎上了光线后深邃的眼眸。
“帮你?”他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似乎……像是嘲笑?“周老板,你别太高估自己。我帮的,从来不是你。”
“我帮的,是‘画眉’,是那些被‘黑鸦’和他的主子盯上却不该死的人。”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她手臂的伤口,又落回她的脸上,“至于你……我只是不想看你蠢到白白送死,还连带毁了可能扳倒‘黑鸦’的唯一线索。”
这话语毫不留情,几近刻薄,却透出一种奇异的坦诚——他并非出于善意,只是基于更现实的利益和目标。
周明昭的心像被狠狠攥了一下,她猛地甩开他紧抓的手腕,“我的死活,不劳陆参谋操心!”冰冷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
“线索在我手上,仇,我自己会报!用不着你假惺惺的合作!”,她挺直脊背,尽管在狭窄的通道里显得局促,其实却半分不弱,“告诉我‘画眉’在哪,我们各走各路!”
通道内陷入一片死寂,手电的光柱凝固在二人中间,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陆沉舟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在审视一件易碎又危险的瓷器。砸门声似乎离得更近了,夹杂着隐约的日语呵斥声,追兵已然进入了地窖!
无声的对峙中,时间飞快的流逝,每一秒都关乎着生死。
终于,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带着疲惫还有……无奈?他移开手电光,转身继续向前。
“好”他的嗓音恢复了之前的冷静,“如你所愿。‘画眉’在法租界,‘德馨药房’,掌柜姓顾,左耳缺一角。”信息异常具体。
周明昭心中一凛,牢牢记下。法租界,相对安全些的地方。
“现在,跟上!”陆沉舟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除非你想留下来,给‘黑鸦’的爪牙当投名状!”
他不再等她的回应,加快脚步向前。前方的通道似乎开始向上倾斜,隐约透来一丝微弱的新鲜空气。
周明昭看着他的背影,在黑暗中咬紧下唇。理智告诉她,现在跟她离开时唯一的出路。可情感却提醒她,这个人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充斥着疑团。她不知道……
细细摸了摸那枚冰凉的鸳鸯佩,感受着伤口的疼痛和狂跳不止的心,最终狠狠一跺脚,跟了上去。
这一刻,报仇的信念和传递情报的使命,压过了一切个人的喜恶。
……
通道的尽头,是一块厚重而布满苔藓的木板。
陆沉舟熄灭了手电,侧耳贴在木板上凝神倾听片刻,然后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
外面似乎是个堆放杂物的储藏室,弥漫着陈旧纸张和油墨的气味。月光从高处一扇狭小的气窗透进来,勉强照亮室内轮廓。
陆沉舟先钻了出去,周明昭紧随其后。储藏室不大,堆满了蒙尘的旧书报和些许破损的家具。空气比通道里清新许多,但也有些久未通风的沉闷。
陆沉舟走到储藏室唯一的木门前,再次侧耳。外面静得落针可闻。正当他拉开一条门缝谨慎地向外窥探时,一声低沉的、带着本地口音的厉喝从阴影外响起!
“别动,举起手来!”同时,两个黑洞洞的枪口从门缝精准地指了进来,分别对准了他和她!
她的心几乎提到嗓子眼!是埋伏?!……是“黑鸦”的人?还是陆沉舟设下的圈套?!她下意识握了握拳,目光飞快地扫视狭小的储藏室,寻找有可能的反击或退路。
比起她,陆沉舟倒是显得异常镇定。他没有举手,反而缓缓拉开木门,将自己和周明昭暴露在门外人的视线之下。
门外的两人,一个眼神锐利如鹰,另一个虽不如前者老道,但也算镇定,脸上始终带着警惕。他们举枪的手极稳,绝非泛泛之辈。
“刘三儿?”陆沉舟声音平静无波,甚至带着点熟稔,目光落在持长枪那个相对老道的汉子身上,“大半夜的,不在家抱孩子,跑这儿来打秋风?”
那个名叫刘三儿的看清了说话人的脸,愣了一下,眼神中闪过错愕和震惊,随即化为更深的警惕:“陆……陆参谋?”他手中的长枪往下移了半寸,却并未完全放下,“您怎么……从这儿出来?这位又是……?”狐疑的目光看向陆沉舟身后的她。
周明昭心中一动。刘三儿?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对了!天津青帮“义字头”的一个小头目,以讲义气、路子野而闻名,但似乎……与陆家,并无什么明面上的瓜葛?
陆沉舟像是没看到指着自己的枪口一般,往前走了一步,正好将周明昭挡在身后。“怎么,这条道儿,你们‘义字头’走得,我走不得?”语气中透着居高临下的慵懒、还有一股无形的压力。
“至于这位……”他侧目瞥了身后人一眼,轻描淡写地说,“我的人。”
“您的人?”刘三儿眉头皱起,明显不信。身后年轻人的枪口也抬起了几分,将周明昭瞄的更准。
“怎么,刘三爷现在连我带着一个女人,也要盘问得如此清楚?”语气冷若冰霜,周身杀气蔓延开来,“还是说,奉军现如今也归青帮管了?”
他抬手,看似随意地整理了一下袖口,露出手腕上精致的手表,也露出了小臂上新鲜的伤痕,在月光下十分显眼。
刘三儿脸色变了变,这陆家大少爷的手段,他早有耳闻。虽说奉军和青帮井水不犯河水,甚至还有合作,可若是真的惹恼了这位煞星……
他目光闪烁于两人之间,又看了看那条隐秘的通道,随后低声说,“不敢”。又对着身后的年轻人使了个眼色,枪管放下,脸上也挂上了谄媚的笑,但眼神中仍是警惕。
“陆参谋误会了,兄弟们只是奉命行事……”他含糊其辞,目光紧盯着周明昭,“只是这位小姐……看着面生得很……”
陆沉舟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刘三儿,拉着周明昭从两人中间穿过,朝外走去。
“我带的人,什么时候还得跟你刘三儿汇报?”他头也不回,声音冰冷,“回去告诉你们当家的,这条道儿以后我用了。再敢在这儿‘等老鼠’……我不介意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奉军的规矩’”
语毕,拉着周明昭消失在更深的夜色里。刘三儿和同伴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惊疑不定。
“三哥,这就把他们放了?那个女的……”年轻人心有不甘。
刘三儿烦躁地摆了摆手,眼神凝重:“不想死就闭嘴!没看见陆沉舟胳膊上的伤?还有那女人身上的……是血!广和绸缎厂刚出事儿,他两就从这儿出来……妈的!太邪门儿了!”他压低声音,带着后怕,“姓陆的……咱们惹不起!赶紧撤,回去禀报九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