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活着
作品:《惊弦:在民国当卧底名伶》 后巷,清冷的月光洒在路面上。
夜风带来缕缕凉意,比储藏室里叫人清爽不少。周明昭任由陆沉舟拉着她疾走,脑海中思绪却如惊涛骇浪。
刘三儿是青帮“义字头”的人!他们守在那里,定是“黑鸦”或是更背后势力布下的棋!而陆沉舟,他不仅知道这密道,还对青帮内部派系如此熟悉?
方才离开之前,他口中的那句“奉军的规矩”究竟是威胁,还是暗示着陆家与青帮背后不为人知的关联?他说自己是“他的人”,是权宜之计,还是……?
他又为何要挡在她身前?那半个身位的遮挡,在枪口下意味着什么,她清楚,他肯定也心知肚明。可是……
无数的疑团和刚刚生死一线的惊险交织在一起,让她对这个男人的认知更加混乱。危险、强大、神秘、立场成谜……仿佛笼罩着一层浓浓的迷雾,让人看不清,摸不明。
在她愣神之际,他的脚步已在一个僻静的巷口停下。他转过身,松开她的手腕,动作干脆。
“法租界,德馨药房,掌柜姓顾,左耳缺一角”他沉声重复了一遍暗道中告知她的信息,金丝眼镜下目光深不可测,“这是你唯一的机会。至于见不见得到他,看你的本事”
他顿了顿,看向她渗血的手臂,“奉军医院在东局子,医官姓李,报我的名字,他不敢多问。或者……你自己找地方处理……”
接着,只见他面无表情地抬起手腕,瞧了瞧表盘——凌晨三点,“我还有事”他再次深深看了她一眼,眼神里的情绪十分复杂,又警告、审视,还有……一些难以言喻的情绪。
“周老板,记住,活着,才能唱下去。下次见面……希望不是你在替我收尸,或者……我在给你收尸”他留下最后一句话,转身离去,高大的身影很快融入黑暗的街巷,消失不见,仿佛从未来过。
月光下,巷口唯余她一人。听着夜风卷过树叶的沙沙轻响,感受着手臂传来的疼痛,她的耳边不停的回响着那一句话。
活着,才能唱下去。
低头,摊开掌心,那枚染着血的鸳鸯佩,在月色下泛着幽暗而执拗的光。她深吸一口气,攥得更紧,指甲深深嵌入手掌。
夜,还很漫长;路,才刚刚开始。
周明昭最后望了一眼陆沉舟离开的方向,眼底情绪复杂难明。然后,她裹紧身上的棉袍,将帽檐压得更低,转身,朝着与他相反的方向,决然地迈开脚步。
斑驳的树影在黎明的微光中摇曳,法租界的青石板透着湿漉漉的凉意,与南市三不管的喧嚣混乱判若两个世界。她贴着墙根快速移动,伤口在奔逃中已有些许麻木,被晨风一吹,又泛起阵阵刺痛,每一步都牵扯着神经。
陆沉舟最后留下的那句冰冷却又有深意的话——“活着,才能唱下去”——如同烙印般刻在她心头。她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那个男人带来的复杂情绪,将注意全部集中在眼前的目标上:德馨药房。
转过街角,那间挂着“德馨药房”的铺面出现在眼前。两层的小楼,玻璃擦的锃亮,透过窗可以看到里面陈列着各种西药瓶罐和简单的医疗器械。时间尚早,店门还紧闭着。
周明昭没有贸然靠近,而是在斜对面一个馄饨摊坐下,要了碗热馄饨,坐在最角落的矮凳上,借着升腾的雾气掩护,她仔细地观察着药房和周围的一切响动。
药房二楼临街的窗户拉着素色窗帘,没有一丝缝隙,看不到内部的情况。门口很干净,没有可疑的徘徊者。街上来往的多是赶早市的居民,还有奔走于街巷的报童和小贩。四处的吆喝声和烟火气,掩盖了细微的声响,一切都显得平静寻常。
但这平静,反而让她的心弦绷得更紧。因为很多时候,太过平常往往代表着巨大的不寻常和危险……
“掌柜姓顾,左耳缺一角”
她细细回忆着陆沉舟的描述。特征很明确,但要如何安全地见到他?直接敲门?风险太大。等店铺开业?目标太大,容易暴露行踪。
反复观察下,她发现了药房侧面有一条狭窄的后巷,堆放着杂物和垃圾,甚少有人在意。或许,那是唯一的、相对隐蔽的路线。
正当她准备起身,冒险从后巷寻找机会时——
“嘎吱——”
药房侧面一扇不起眼的、漆成与墙壁同色的后门,突然被从里面打开了一条缝!
一个身着蓝色长衫、身形清瘦、约莫五十岁上下的男人探出头来。那人的手里拎着一个泔水桶,似乎是要出来倒垃圾。晨光清晰地照亮他的侧脸——左耳耳廓上方,赫然缺了不小的一块!
顾掌柜!
周明昭的心猛地一跳,几乎要站起来。她深吸几口气,按捺住冲动,目光死死锁定住那人。只见他左右张望了一下,眼神警惕而疲惫,确认无人注意后,才快步走向垃圾桶。
机会,就是现在!
周明昭不再犹豫,放下碗筷,几个箭步无声地窜入后巷,在那人倒完垃圾转身的瞬间,如鬼魅般出现在他眼前!
“顾掌柜!”她压低声音,急促地呼唤道。
顾掌柜显然被突如其来的拦截吓了一跳,泔水桶掉落在地上。他下意识退后一步,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眼神瞬间变得锋利,右手已闪电般地摸向腰间!
周明昭在她拔刀之前,迅速摊开手心,露出那枚染血的鸳鸯配举到他眼前,“老韩托我来的!‘夜莺’暴露,‘广和’已亡!”她的声音又快又急,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
瞧见那枚熟悉的鸳鸯佩,和上面刺目的腥红血迹,顾掌柜脸上的惊惧统统不见,转化为极致的悲痛和愤怒。他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摸向后腰的手停在半空,靠着墙壁有些站不稳,眼眶通红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没时间了,快进去!”周明昭环顾四周,确认巷口无人注意,一把抓住顾掌柜的胳膊,半拖半扶地将他拽回那扇后门内,反手迅速将门关上,闩死!
门内是一个小小的后院,堆放着一些药材箱子和杂物,弥漫着淡淡的药香。顾掌柜瘫坐在一个倒扣的木箱上,低着头,身体剧烈地抖动着,压抑的呜咽声不受控制地流出。显然,老韩是他极为重要的同志,也是挚友。
周明昭并没有上前打扰,她靠着门板剧烈的喘息,冷汗早已浸湿衣衫,手臂上的伤口也因刚刚剧烈的活动而再度崩裂开来,鲜血缓缓浸湿袖口。
她警惕地倾听着门外的动静,直到确认暂时安全,才缓缓松了口气,神经却依旧紧绷。
过了一会儿,老韩勉强控制住心中的悲愤,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周明昭的眼里充满了感激与沉痛,声音哽咽而沙哑:“姑娘……谢谢你……老韩他……”
“他嘱托我带着这个逃出来了”周明昭言简意赅,将鸳鸯佩郑重地放在老韩手心,“老韩说,东西……在‘牡丹’后面……有‘黑鸦’……”她一字一句复述着老韩的话。
顾掌柜紧紧攥住那枚冰冷的玉佩,仿佛攥着老韩最后的气息。他深吸一口气,强行振作精神,目光落在周明昭染血的袖子上。“你受伤了!快,跟我进来处理!”他挣扎着站起来,带着周明昭穿过堆满药材的后院,进入药房内部。
药房内部比外面看起来宽敞些,前厅是柜台和药架,弥漫着西药特有的混合气味。后面连着配药间和一间小小的起居室。
顾掌柜直接将周明昭带进配药间,动作麻利地反锁了门,拉严了窗帘。
“坐下。”顾掌柜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迅速从柜子里拿出碘酒、纱布、剪刀和一小瓶磺胺粉。他熟练地剪开周明昭伤口附近的衣袖,露出那道仍在渗血的刀口。
冰凉的碘酒触碰到伤口的瞬间,剧烈的刺痛让周明昭倒吸一口冷气,身体本能地绷紧。
“忍着点。”顾掌柜手法专业而迅速,清洗、撒药粉、包扎,一气呵成。“伤口不算深,但沾了脏东西,容易化脓,这磺胺粉能顶一阵。你失血不少,脸色很差,得休息。”说着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他看着周明昭苍白的脸,眉头紧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