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淮朝颜一心虚，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急切得自己都惊讶。


    大脑还在飞速运转，“就是”还没说出口，就听见封夏传来的声音。


    “那我们出发吧！”


    笑容重新在封夏脸上炸开。


    他忽然侧身，手往门后一探，下一秒就从阴影里拎出个塞得满满当当的橙色登山包。


    另一只手同时捞起淮朝颜放在玄关柜子上那个瘪瘪的棕色背包。


    “哎？等等！”淮朝颜下意识挣扎了一下，结果只是顿住脚，声音轻得像根羽毛飘起来：“我……我鞋还没穿。”


    “砰！”


    最后，防盗门在身后被封夏用脚后跟潇洒地带上了。


    淮朝颜踉踉跄跄地跟着他滑出了门，脑袋沉沉垂着，视线黏在他轻快叩地的脚步上。


    两人在一辆洗得锃亮的白色兰博基尼SUV前停下。


    ［真的要去吗？会不会很多人啊？感觉社恐要犯了！］


    淮朝颜的目光牢牢锁住副驾驶的车门，双脚像被强力胶粘在了原地。


    “淮朝颜。”


    封夏轻快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淮朝颜一个激灵，猛地抬头，才发现封夏已经动作利落地把两人的背包都塞进了后备箱，此刻正站在副驾驶门外。


    “放心吧！绝对不会有很多人，我做足了功课！”封夏自信道，笑容在停车场昏暗的光线下依旧耀眼得晃眼，“快上车！大好时光我们可不能浪费在这！”他笑容灿烂地拉开了车门。


    淮朝颜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眼时，动作缓慢地挪上了车。


    “出发咯！”封夏跳上驾驶座，发动机启动的轰鸣声骤然响起。


    他利落地按开音响，那首熟悉的歌瞬间流淌出来：“GOGOGO出发了，黑咖啡品味有多浓，我只要汽水的轻松……”


    炸耳的音乐震得空气发颤，封夏忽然从身侧拿出个保鲜盒，不由分说塞到淮朝颜手里，眼底亮着笑：“你的早饭。”


    掌心传来的温热让淮朝颜一怔，眼里满是诧异。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


    封夏一眼就读懂了她的疑惑，轻抬下巴：“就猜到你没吃早饭。”他语气笃定，带着点无奈的笑意，“看来你需要聘请一个早餐监督员了。”


    淮朝颜耳尖微热，尴尬地垂眉打开盒子，是锡纸包装好的三明治，指尖还传来陌生的暖意。


    “谢谢。”


    她轻轻咬了一口，麦香混合着鸡肉的香气在狭小的空间弥漫开。


    ［天呐，封夏做的三明治也这么好吃！难道他是做饭天才？］


    淮朝颜直接咬了一大口，将脸颊塞得鼓鼓的。


    她用力朝封夏点了两下头，眼里满是肯定的目光。


    当车子渐渐远离城市的喧嚣，视线一点一点地开阔。


    蓝江市的冬天是没有雪的，眼前连绵的群山，只是略略褪去了青翠的绿意，深成了沉甸甸的墨绿色。


    淮朝颜不由自主按下了车窗，湿冷的空气瞬间扑面而来，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下一秒，又重重吸了一口气，树林和泥土的清冽气息漫入鼻腔，久违地让她心神一放松。


    封夏余光扫过，不动声色地将暖气调大，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到了。”


    车子在溪边一处空旷地带熄了火，封夏的声音带着明显兴奋地上扬。


    淮朝颜裹紧了灰粉色的厚绒外套，跟着下了车。


    眼前，灰白的石滩间嵌着一湾小溪，水流清浅，阳光斜斜地落进水里，晃起动人的碎金，淙淙水声隐约飘进耳朵。


    远处，层叠的山峦藏进低垂的云霭里，轮廓柔和而模糊。一旁的竹林依旧是一片笔挺的青，随着掠过的风，发出簌簌地轻响。


    淮朝颜站在原地，肩膀不知何时松了，连呼吸都放得轻轻的。


    那些积攒许久的疲惫和紧绷，似乎都在这一看里，散了个干净。


    “怎么样！”封夏不知何时凑到了她跟前，笑嘻嘻的脸庞突然在她视野里放大，“是不是超级美！超级惬意！”他忽然从身后掏出一个银色外壳的相机。


    “咔嚓！”


    他举着相机对着溪水飞速按了快门，转身就把屏幕怼到淮朝颜眼前，笑容满面：“看，我拍的是不是绝了？”


    ［是挺好看。］淮朝颜配合地点了点头。


    封夏扬起得意的笑容，话锋一转：“来，给你也拍几张。”


    闻言，淮朝颜几乎是在瞬间，头就摇得像拨浪鼓，直接往后缩了半步。


    “怕我技术不行？”封夏挑了挑眉，晃了晃手里的相机，语气里带着点笃定的得意，“放心，我可是技术流。就站在这儿，看我给你拍出大片感。”


    淮朝颜还愣在原地，脑子里乱糟糟的没回过神。


    封夏已经“噌”地窜到侧前方，半蹲下来对准镜头。


    “看这边！准备好了啊！”他扬声喊。


    淮朝颜像是被那声音拽了一下，稀里糊涂地抬眼看向镜头。


    “咔嚓！”快门声清脆利落。


    封夏立刻起身凑过来，把照片放大在她眼前：“看看，是不是绝了！虽说你这模特底子占九分，但我这技术，怎么也得占一分的苦劳吧？”


    屏幕里的画面还亮着，淮朝颜望着那张小小的照片，耳根莫名有点发烫。


    两人顺着溪边慢慢走，转个弯便钻进了竹林。


    沿途，封夏满脸笑意地举着相机跑前跑后，连带起的风都裹着雀跃的劲儿。


    看见溪水里的漂亮石头，他会猛地蹲下去，瞅见竹枝上休息的麻雀，他又会踮脚仰着脖子按快门。


    他还时不时给淮朝颜发送指令和赞扬。


    “看左边！对，假装沉思！”


    “完美！”


    “回头！来个回眸一笑！”


    “太棒了！”


    望着封夏相当滑稽的拍照姿势，淮朝颜先前那点被镜头对着的局促，在接连的“咔嚓”声中一点点消散。


    两人逛了一圈返回时，日头恰好爬到了头顶。


    “到饭点了！”封夏一拍脑门，“我们吃饭吧！”


    他转身走向后备箱，一样样往外掏东西，淮朝颜的眼睛跟随他的动作慢慢睁大。


    折叠野餐桌椅、烧烤架、野餐垫。还有装得满满当当亮红色的保温箱里，塞着腌制好的烧烤串、处理干净的鲜虾和洗净切好的水果。


    看着凭空冒出的装备和食物，淮朝颜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封夏那个鼓鼓囊囊的橙色登山包。


    ［天啦，他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


    她嘴唇微张，脸上带着明显的压不下去的惊讶。


    封夏朝她挑了挑眉，扬起一个灿烂到晃眼的笑容，然后埋头动作麻利地在空地上“大显身手”。


    淮朝颜赶紧收起惊讶的下巴，主动凑过去想搭把手。


    可说是帮忙，她倒更像站在旁边当观众。


    她刚伸手想拎起烧烤架，封夏已经侧身挡过来：“这个沉，我来。”


    等她拿起肉串放到烤架上，封夏又笑着挥手，把她往旁边拨了拨：“油星子溅得厉害，你这可是画画的手，等着吃现成的就行。”


    “给，刚烤好的。”封夏把滋滋冒油的肉串递给淮朝颜，油香混着炭火气直往鼻尖钻。


    “谢谢。”淮朝颜接过肉串，咬了一口，瞬间被鲜香的口感攉住。


    ［神厨！这也太好吃了！比我外面点的烤串都好吃多了！］


    “怎么样？”封夏凑过来问，眼里带着点期待的亮。


    淮朝颜抬眼望着他，含着肉猛地点头，咽下去才轻轻问道：“你做饭怎么这么好吃？”


    封夏正翻着烤架上的鸡翅，闻言动作顿了顿，炭火的烟在他脸上浮起一层薄雾。


    小时候父母总不在家，他的饭菜多是保姆做的。


    后来长大了，他会自己对着菜谱琢磨，也就练就了一身好厨艺。


    封夏眨了眨眼，扬起一抹自信的笑容：“应该是我天赋异禀。”


    淮朝颜看着他眼里的笑，又咬了一大口肉串。


    饭后，午后阳光慵懒地洒在山间。


    淮朝颜抱着膝盖坐在溪边石头上专注地赏着美景，头顶传来封夏的声音：“这么好的景，不采个风？”


    他刚收拾完“战场”，笑容明亮。


    “嗯。”淮朝颜点点头，正起身回车里，从自己那个扁得可怜的帆布包里拿出速写本和素描笔。


    “等着。”不料，封夏立刻转身，又从他满满当当的后备箱里，吭哧吭哧地拖出一个自带便携小画板的迷你折叠画架，还有水彩。


    ［小语，我好像看到了哆啦a梦。］


    淮朝颜惊讶地瞪圆了亮晶晶的眼睛，声音轻柔道：“你怎么会……”


    “怕你无聊。”封夏边说着，边支好画架，摆好椅子。


    阳光斜斜地落在他身上，连脸上的小绒毛都泛着金光。


    淮朝颜忽然觉得心跳漏了一拍，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下，脸颊莫名有点热。


    ［奇怪！明明没什么人，怎么突然又开始紧张了？一定是太久没有出来旅行了，社恐的劲儿还没过去。］


    “谢谢。”淮朝颜抿嘴道谢，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接着道：“你不是……要测试你那个新的AI户外识别功能吗？”


    封夏微微怔住，然后笑容开朗地掏出手机，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划拉着，语气听上去很自然道：“测啊！正测着呢？”


    他对着淮朝颜的方向，晃了晃手机屏幕，复杂界面上运行着一个淮朝颜看不懂的程序。


    淮朝颜“嗯”了一声，转头翻开速写本，铅笔的沙沙声瞬间渐渐混入流水的潺潺声。


    阳光漫过淮朝颜的侧脸，投下明暗交界的柔和光影。


    一旁的封夏惊觉，她眼眸里闪烁着比阳光更耀眼的光芒，情不自禁地拿起相机定格住了这一刻。


    一下午的时光，淮朝颜专注又惬意地描绘着眼前的色彩，时不时抬头看向笑容灿烂的封夏。


    “快看！那有只小狗？”他也会眼睛一亮，几步窜到狗狗身前，扭头朝淮朝颜喊，“这小黑，黑乎乎的好可爱！”


    说着，他已经蹲下身，熟稔地撸起了狗毛。


    小狗似乎很喜欢他，尾巴摇得欢快，使劲蹭着他的手心。


    然而，天气似乎并不如淮朝颜的心情那般惬意。


    傍晚时分，天空毫无征兆地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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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噼里啪啦的大雨几乎是同时砸落下来，山间瞬间陷入一片白茫茫的雨幕。


    “快！”封夏反应迅速，一把夹起画架，另一只手拽起淮朝颜的胳膊就往车的方向狂奔。


    “你先上车。”封夏把淮朝颜推上车，关门前还叮嘱了一句，“雨大，别下来。”他便转身跑回雨中。


    淮朝颜呆呆地看着封夏逆着风雨，正弯腰跟那个被吹得摇摇晃晃的烧烤架较劲。


    ［老天爷！我胡诌的大暴雨怎么真下起来了！我这嘴难道是开了光的乌鸦嘴？］


    手在车门上悬了两秒，淮朝颜一拍大腿，“咔嗒”一声推开车门冲了下去。


    “你怎么下来了？”封夏转头看见她，眉头瞬间皱起来，风把他的声音吹得有点碎，但依旧听得出焦急。


    “快！”淮朝颜没多说，已经蹲下身去收起折叠椅。


    封夏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嘴角在模糊的雨幕里轻轻勾了勾，手上的动作却更快了。


    当两人再次钻进车里时，狭小的空间顿时弥漫开浓重的水汽。


    不过短短三分钟，两人已经成了彻头彻尾的落汤鸡。


    封夏赶忙把车内暖气打到最大，将车内唯一一块毛巾递给了淮朝颜：“擦擦。”


    “谢谢。”淮朝颜接过毛巾，缩了缩身子，布料湿透的凉意往骨髓里钻。


    “对不起。”封夏胡乱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神色罕见的窘迫，声音懊恼道，“早上我还信誓旦旦跟你说是晴天，结果害得你淋雨。”


    淮朝颜正用毛巾擦着发梢的水珠，闻言动作一顿，轻声安慰道：“没关系，天气预报，有时候也会不准。”


    封夏依旧皱着眉：“那我们赶紧回去。”


    大雨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越下越猛。


    封夏往前开了一小段，车轮碾过泥泞的崎岖山路，明显有些打滑。


    他立刻踩下刹车，眉头锁得更紧，起了几层褶皱。


    “不行。”他语气变得沉重，“雨太大了，这路太滑不安全，得等雨小点。”


    他侧过头，看到淮朝颜湿透的头发贴在苍白脸颊边，浓浓的愧疚感包裹住了他。


    他若有所思，忽的灵光一闪，温柔地说道：“我想起刚才拐进来的时候，路边有几户人家，离这不远！我们去借个地方避避雨，烤烤火，你这湿衣服穿着会感冒的！”他的眼神格外认真，眉眼都变得深刻。


    淮朝颜看着车窗外喧嚣肆虐的大雨，转头撞上封夏认真的眼眸。


    她的视线往下移了移，落在他同样狼狈的脸颊，额前的碎发乱糟糟贴在皮肤上，水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滑。


    ［除了这个办法，似乎别无选择。］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好！”封夏眼睛一亮。


    为了安全，车辆几乎是以龟速挪到了一户人家前。


    封夏熄了火，转头对淮朝颜说：“你在车里等会儿，我先去探探路！”


    他毫不犹豫地推开车门，一头扎进了滂沱大雨中。


    淮朝颜心脏忐忑得七上八下，目光紧紧追随着雨幕中那个模糊的柠檬黄身影。


    几分钟后，封夏顶着更凌乱的发型回来了，半边身子都溅满了泥点，神色却异常兴奋。


    “搞定！是一对老夫妻，人特别好，还给了我一把伞，快下车！”他笑容灿烂晃了晃手里的雨伞。


    他拉开副驾驶的门，把雨伞大半罩在淮朝颜头上，几乎是半扶半拥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泥水，走进农家小院。


    小院亮着温暖的橘黄色灯火，门口站着位面容慈祥的大婶。


    看到湿漉漉的淮朝颜，她立刻关切道：“哎哟，快进来快进来！小姑娘，淋坏了吧！”接着，她朝内屋喊了喊，“老头子，快拿两条干毛巾来！”


    一位模样憨厚和善的大叔应声出来，手里抱着厚厚的干毛巾。


    “谢谢叔叔阿姨。”封夏笑眼弯弯，声音爽朗。


    “谢谢。”淮朝颜有些局促地接过毛巾，乖巧道，屋里暖烘烘的炭火盆，驱散了身上刺骨的寒意。


    大婶翻箱倒柜，忽的找出了两套干净的旧衣服，热情地叮嘱道：“快，去里屋换上！都是干净的，就是样式老点！淋湿了感冒就不好了。”她不由分说地将衣服塞进淮朝颜，“小姑娘先去换。”


    淮朝颜低头看了看，那是套极具乡土气息的大红碎花棉袄棉裤，样式老旧但布料厚实。


    “谢谢。”在大婶热情的注视下，淮朝颜紧张地进了里屋。


    脱下冰冷的湿衣服，换上干燥棉袄，她的身体终于一点点回暖。


    她刚推开里屋的门，就听到眼前大婶洪亮又激动的声音：“小伙子，你这福气可真是好哟！瞧瞧你对象，穿上这花袄子，都跟仙女似的！俊！真俊！”


    淮朝颜瞬间愣在原地，脸颊立刻“腾”地一下烧了起来，一直红到耳根。


    她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封夏，男人明显愣了一下，目光飞快地扫过来。


    电光火石般间，淮朝颜向前挪了一小步，声音轻飘飘的，却清晰地插入了大婶还在继续的夸赞里：“我们是兄妹。”


    话一出口，她的目光便小心翼翼地转向封夏，别扭地喊了声：“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