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怕。”傅流萤的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疲惫和脆弱，“女儿今日在钱庄，九死一生。那些人，手段狠辣，背景莫测。女儿是傅家的女儿，一举一动，都牵连着傅家。若那钱庄背后真有什么滔天势力，而女儿在不知情下冒然查探，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岂不是……连累了整个傅家？连累了父亲您？”


    她向前一步，姿态放得极低，语气无比诚恳：“父亲，无论恒昌记背后是谁，无论此事与您是否有关联，女儿都只想说一句，我们父女，如今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女儿姓傅，身上流着您的血，无论发生什么，女儿都只会站在父亲这边，站在傅家这边！女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傅家的安危和前程着想！”


    她微微加重了语气，目光灼灼地看着傅莽，像是在许下一个郑重的承诺，“女儿只求父亲明白，无论前路如何凶险，女儿永远是您的女儿，是傅家的女儿。女儿……只想为父亲分忧，为傅家尽一份力！”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


    傅莽紧绷的脸色，在她这番剖心之言下，终于缓缓松动。


    他眼中的震怒渐渐被一种复杂的审视和犹疑所取代。


    他重新坐回椅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红木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像是在权衡利弊。


    书房内再次陷入沉默，空气凝滞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烛火摇曳，将父女二人的身影拉长，投在墙壁上。


    傅莽的目光落在傅流萤苍白却异常镇定的脸上，似乎想要从那沉静的眼眸中分辨出几分真假。


    他当然不会全信傅流萤这番忠心耿耿的表态，但他也无法否认她的话有很多可取之处。


    她是傅家女，她的身份注定与傅家捆绑。


    所以从这一点来说傅莽并不担心傅流萤会背叛他。


    过了许久，久到傅流萤肩头的疼痛几乎要让她站立不稳时，傅莽终于开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低沉，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疏离与威严：


    “此事……与为父无关。”


    他吐出这七个字，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定论意味。


    仿佛只是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看来傅莽现在还在防备着她。


    不过这也正常。


    像傅莽这样的人，本就多疑。


    傅流萤微微颔首：“女儿明白了。是女儿多虑了。”


    傅莽看着她这副“深信不疑”的模样，紧绷的心弦似乎松了一分，但眼底的凝重却丝毫未减。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命令：“流萤，为父知道你有些本事，也……有些想法。但恒昌记水太深，绝非你能轻易触碰。此事到此为止，你不必再查，更不许再提！东厂那边，自有萧玹去处理。明白吗？”


    “是，女儿谨遵父亲教诲。”傅流萤垂首应道，姿态恭顺无比。


    她的心中却雪亮。


    傅莽这是要她封口，将此事彻底压下。


    “嗯。”傅莽对她的顺从似乎颇为满意，紧绷的脸色彻底缓和下来。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道：“对了，三日后，京郊皇家围场春猎，陛下亲临，勋贵重臣及其家眷皆在受邀之列。”


    “你是将军府的大小姐，又与萧督主有婚约在身，于情于理都该出席，这几日好好养伤，准备一下，莫要失了体面。”


    皇家围猎？


    傅流萤心中一动，这可是个探听消息，观察各方势力的绝佳机会。


    她立刻应道，“是，女儿定当好好准备。”


    傅流萤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状似无意地补充道：“父亲，明雪妹妹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这等场合，让她多出去见识见识，结交些闺秀，也是好的。不如……让明雪妹妹也一同去吧？”


    傅莽闻言，眉头下意识地皱起。


    想到傅明雪今日的言行和可能牵扯的麻烦，他本能地就想拒绝。


    傅流萤却抢在他开口前，继续说道：“虽然明雪妹妹与我平日有些小矛盾，但不管怎么说，她父亲终究是父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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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救命恩人，我们傅家，总不能让人说苛待了恩人之女。带她出去见见世面，也是傅家对她的照拂。外人看了，也只会说父亲您念旧情，重信义。”


    傅莽拒绝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他沉吟片刻，想到傅明雪若能借此机会寻个不错的归宿，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也罢。”傅莽最终点了点头，算是应允，“就让她也去吧。不过流萤，你身为长姐，需得约束管教于她，莫要让她在御前失了分寸，丢了我傅家的脸面！”


    “女儿省得。”傅流萤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瞬间隐没。


    约束管教？她当然会好好“管教”这位好妹妹的。


    “嗯，你伤得不轻，下去好好歇息吧。围猎之事，自有管事替你打点。”傅莽挥了挥手，显得有些疲惫。


    “女儿告退。”傅流萤躬身行礼，转身离开了书房。


    门扉合上的瞬间，她挺直的脊背微微松懈，肩头钻心的疼痛立刻汹涌袭来，让她眼前又是一阵发黑。


    她扶着冰冷的廊柱，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稳住身形，一步步朝着芳华苑走去。


    回到芳华苑，春芽和夏婵早已焦急地等在门口。一见傅流萤回来，两人立刻迎了上来，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和额角的冷汗，心疼不已。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快坐下！”春芽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到榻上。


    夏婵则迅速端来温水，又翻找出金疮药和干净的细布。“小姐，奴婢帮您换药。”


    褪下外衫，肩头那片骇人的青紫肿胀再次暴露出来，比之前似乎更严重了些，边缘甚至泛着深紫色，显然是方才在书房对峙时，强撑姿态牵动了伤势。


    两个丫鬟看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春芽一边小心翼翼地用温水擦拭着伤处边缘，一边哽咽道，“小姐，您都是为了救我们……奴婢们没用，让小姐受苦了……”


    夏婵更是自责不已：“都怪奴婢们不小心，着了歹人的道，连累了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