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第 43 章

作品:《饶春

    梆——


    梆——


    棍子挥在背上发出沉闷声响。


    手臂的伤口再次撕裂,血濡湿衣物,顺着墨色的窄袖一滴一滴地淌至腕骨,砸在青砖,洇出一洼深红。


    “你…你竟敢毁两家姻缘!”


    “我就说,昙儿多柔顺的性子,如何会说出那般的违心话,故意逼得我冲她发火!原……原都是被你逼得!”


    “还…还险些与我……断了母女情谊。”


    “你!”


    “害得我夫君遭难不说,难道连我儿都不放过?”


    傅筠挥着粗长的棍子,像是要将连日来的郁气怒气都泄出去,京旻垂着头,一声不吭地承受,傅筠更使出十二分的气力,到后来,一句一喘,竟是生生挥累了,只虚晃着棍子胡乱砸下,一棒子险些砸在京旻眼角。


    傅衢眼疾手快地按住,地上那滩血迹和京旻发白的脸色,直瞧得他是心惊胆战,“长姐,歇歇歇歇……再打下去,人都…都……”傅衢叹息,压着声在傅筠耳边劝:“他到底是朝堂重臣,事情闹大了,是要见官的!”


    傅筠这才作势打量了京旻一通,这一扫便也瞧见了地上刺目的血迹,顿时愣了住,好半晌,连棍子带傅衢一把挥开。


    “滚。”


    “……兰家未迎娶,婚事算不得成。我与昙儿婚书已入官册,如今父丧期间,娶嫁从简,恳岳母体谅。”京旻僵直地缓缓起身,“车马候在府外,恭迎岳母。”


    傅筠坐在石案旁,胸脯起伏连连,听不下他半句废话,指着院门,骂道:“滚出去!”


    京旻深深拜了拜,动作迟缓地转身离开。


    待人出了庭院。


    傅筠重重一拍案:“跪下!”


    傅衢一激灵:“长姐……”


    傅筠冷声冷气:“我在人前处处给你留出脸面,你倒好,推着我的亲闺女,你的亲外甥去找京家的送死!你眼底还有我这个姐姐吗?”


    傅衢扑通一声跪下:“长姐,小弟怎敢……”


    傅筠咬牙切齿,气得发抖:“你是看云家没落,我帮衬不上你,所以要和云家撇清干系,是吗?好你个傅衢,你入京举仕,一路艰辛,可你当真以为都是你自己博来的?”


    “长姐……姐夫一案事关重大,我也是尽力在为你和昙儿谋退路。她何时找上京旻,弟弟当真不知。”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傅衢脸颊偏过一侧,怔了怔。


    傅筠怒目圆瞪:“我几次让你把昙儿接来身边,你说的什么,你说昙儿在兴安巷子小日子过得快活得紧,你说兰家的时常去探望,还说什么,昙儿只盼着早日嫁入兰家。”


    “这些都是你亲口所说,可你当真去看过几回!!”


    “昙儿好歹唤你一声舅舅,你就忍心置她于不顾!如今我儿病得不省人事,我这个当母亲的却是最后一个知道。傅衢,云俨没有旁的兄弟,一直拿你当同胞看待,疼你护你,处处为你说话。你……你太让我失望。我真是愧他万千,当初怎就为区区一个你几次逼他……”


    傅筠哽咽得大喘一口气,忽地起身,擦了擦泪,快步回了卧房,在妆镜前停下,坐也不坐,拾起木梳胡乱抿了抿散开的鬓发,却见耳侧已漫上肉眼可见的几许白丝,目光倏而就顿了住。


    傅衢追进来,一时局促地不知手脚往哪里放,“长姐,弟弟知错,当真知错了。此事动辄诛连,弟弟头一回遇上这掉脑袋的事,实在怕得紧……”


    “你当你姐夫是个石头做的,就不怕?”


    傅衢哑了声。


    傅筠理正衣襟,在镜前缓缓敛下眼眸,“流放路途艰辛,你姐夫是个文弱书生,不知挨不挨得住……”


    “待昙儿身子稍好些,我们母女便一道南下寻他,生也好,死也罢,我们一家人总该在一道。”


    她转过身,意味深长地望向傅衢,“今后仕途上,你多加小心,你说到底是云俨妻弟,与云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干系。望来日,你仍旧能无风无浪。”说罢,目不斜视,擦身而过。


    傅衢头上直冒冷汗,眼下不止是被戳穿心思的窘迫,更是被她一句话惊醒,眼下朝中局势,韩微之已在暗暗拔除云俨势力,悄悄安插自己人手,说不定下一个遭难的就是他!


    .


    京旻先一步回到锦时苑,与前来复诊的林太医在府门前碰了个正着。


    林山涛出声问好,就见京旻垂耷着一条手臂,滴滴答答地正在淌血,立时惊了一惊,忙拉住人在前厅坐下,剪刀撕扯开布料,瞧着伤势,当即嘶了一声。


    小臂横着一道刀伤,深可见骨,原先缝合的麻线已被挣开,伤口处的皮肉泛着白,有些坏死的迹象,鲜血却好似没有尽头,源源不断地从这道沟壑中溢出。


    “侯爷!就是再沉痛也须爱惜身子!”


    京旻抿着唇,沉默地挡了挡,“这伤不要紧,林太医先去为云昙诊脉罢,稍后岳母来访,见我看顾不周,怕也要怪罪。”


    “不要紧?这伤稍有拖延,整条手臂都要不得了!”


    林山涛没好气地剜他一眼,“你若心焦,便让在姑娘身前侍奉的丫头过来,我先问几句话。”


    京旻默了默,朝一旁莫山微微点了下头。


    莫山了然,提步行去后院,迈入映水阁,瞧见几个值守的婢子在廊下晒得昏昏欲睡,眉头微紧了紧。上前去,重重咳了一声,几人瞬间惊起,立时端正了身姿,福身问安:“莫统领……”


    莫山摆摆手,“淳乐可在屋内?请她去前厅回话。”


    婢子颔首应下,转身推门进屋。


    莫山负手立在檐下,静静候着,就听屋内忽地传过一道刺耳的尖叫声,眉眼一凛,当即冲进去,就见淳乐倒在地上,一侧椅榻上皆已不见了云琼身影。


    “去报侯爷。”


    莫山冷声吩咐,婢子一点头,战战兢兢地奔出门外。而后,莫山一把拎起淳乐,见她额角红肿溢血,像是撞在哪里,当即掐上她人中位置,没过片刻,淳乐幽幽转醒,醒来对上他这张莽汉脸,忽地愣了一下,而后似又反应过来,攥住他的衣袖,“有贼人!莫统领,有贼人劫走了姑娘!”


    莫山不动声色地将人扶起,随即出院,召来侍卫四散去找。


    没过片刻,京旻蒙着满头冷汗,甩着缝了半截的手臂,一脸阴郁地赶来。


    莫山一拱手,“二爷,我已查问今日值守院外的侍卫,并未察觉有人闯入。但窗面上有足尖掠过的痕迹,很深厚的功力,似是之前那人。”


    “淳乐呢?我叫她不错眼地守在身前,她也没有丝毫察觉?”


    莫山迟疑片刻:“她……被贼人打伤,眼下被人扶回房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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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旻眉眼一片阴霾,嗓音愈发冷沉:“去找!掘地三寸也要将人给我带回来。”


    莫山恭身应是。


    .


    兴安巷,小院。


    云琼眼睫震颤,自床榻幽幽转醒,只觉脑袋发沉,混混沌沌,像浆糊一般黏成一团。


    “淳乐……”


    微弱的呼声得不到回应。


    她动了动指节,想撑起身子,扶上额穴揉一揉,却倏而被人按住肩头躺回床榻。


    “你指上贯着针,等会再起。”


    云琼眸光怔了怔,见床畔坐下一人,身形纤细,姿态盈然,正慢条斯理地端着一盏药,细细搅着吹凉。


    云琼蓦地瞪大了眼睛,“安和姐姐怎么在这?府里近日……”


    “你瞧瞧这是哪?”牧安和摇头打断她,舀了一勺送至她唇边。


    云琼咽下一口苦涩的药汁,视线转了一遭,整个人忽而愣了住,定定地落回牧安和面上。


    “我怎么会……”


    牧安和轻轻抿了下唇,故作轻松地挤出一抹笑:“这几日城门守卫松懈,今夜你便随我出京。”


    云琼怔了一瞬,“出京?”


    “为何出京……”


    “淳乐呢?”


    “我如何到了此处?”


    牧安和却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待她说完,又将药勺送到她唇边,云琼直直地望着她,见她不语,也不顾什么针不针,从她手中夺过药盏,一口气饮干。


    光是这点动作,就将她疼出满头冷汗,惹得牧安和皱眉,忙连连取下她指腕的银针。


    云琼微弱地喘息。


    “安和姐姐,我不能走……”


    “何况我身子这样弱,定会拖累你。”


    “安和姐姐,送我回去可好?”


    牧安和叹息:“活命的机会摆在眼前,焉有不抓紧的道理?这时放你回去,岂不辜负了淳乐那丫头的心意?”


    云琼唇瓣一抖:“淳乐怎么了?”


    牧安和思及淳乐临别时的神色,便料定她必不肯冒着暴露踪迹的风险前来。


    不由别开眼,缓缓收拾起医囊:“小丫头一贯机灵,眼下不会如何。只是,若是被京旻察觉是她纵外人掳走你,就说不好了……”


    云琼蓦地僵住:“京旻心底还是恨我的,若我逃了,他定不会善待淳乐。不成,”说着,一脸慌张地掀被下床,“安和姐姐,我要回去,我得回去。”


    牧安和张臂拦住她。


    “安和姐姐,我阿娘还在城中,若是我不声不响地走了,京旻不知又会如何待傅家……”


    “安和姐姐心意,我尽数心领,可是不成,我不能再拖累旁的人。”


    云琼颤着声,几乎是在求她。


    牧安和无奈,暗暗取下一针,佯装环抱似地贯进她颈□□位,努力调笑着:“你没见过京旻在沙场上的凶狠,他若当真恨你,你早死无全尸了。你细讲讲,究竟是刨了京家祖坟还是烧了他家祠堂?让我听听,能不能为你讨个饶来。”


    云琼方醒,身子本就弱,脖颈微弱的刺痛感过去,整个人立时便向前倾倒,柔弱无骨地跌进了牧安和怀里,意识昏沉间,气息似风拂过:“我欠他…两条……人命……”


    牧安和稳稳接住人,倒是愣了住。


    两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