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草莓糖的道歉与笨拙的“作业”
作品:《妈咪,爹地已掉线!》 沈清清公寓的门,在顾夜寒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门内那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和门外那道被夕阳拉得格外孤寂的长影。
门内。
苏念背靠着冰冷的门板,额头抵着门框,身体微微颤抖。刚才强撑的冷静在门锁落下的瞬间彻底瓦解,巨大的疲惫和混乱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手腕内侧,“星辰守护者”冰冷的金属触感清晰依旧,却不再带来憎恶,只剩下一种颠覆认知后的茫然无措。
客厅里,小糯米已经哭累了,被沈清清抱在怀里,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小脸苍白,手腕上那圈红痕在柔和的灯光下格外刺眼。
“念念,”沈清清抱着孩子,声音放得极轻,带着心疼,“先去休息吧,今晚糯米跟我睡。你也……好好缓缓。”
苏念无力地点点头,看着沈清清抱着女儿走进卧室,轻轻关上门。偌大的客厅只剩下她一个人,空气里还残留着刚才风暴的气息——药膏的清冽,孩子眼泪的咸涩,还有……那个男人身上清冷的雪松余味。
她走到沙发边,疲惫地坐下,目光落在茶几上。那里还散落着几张被小糯米踩皱的图纸,以及……一个孤零零躺在图纸旁边的、包装简单的小盒子。
是顾夜寒刚才临走前,被沈清清粗暴地塞回他手里的那个“道歉礼物”。
沈清清当时气还没消,动作粗鲁,盒子被捏得有些变形。此刻,盒子的一角微微敞开,露出里面一小块……粉白色的、草莓形状的软糖?糖纸在灯光下折射着微弱的七彩光晕。
苏念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又是草莓糖?和上次在游乐场包厢里,他放在小糯米椅子扶手上那颗一模一样。
幼稚。
笨拙。
甚至……带着点可怜兮兮的讨好。
她烦躁地移开视线,不想再看。可那点粉白色的微光,却像是有魔力,固执地停留在她的余光里。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去想那颗糖,不去想那个男人临走时眼中浓得化不开的痛楚和狼狈。她需要冷静,需要整理这团乱麻。
然而,这一夜注定无眠。
*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苏念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走出卧室,客厅里已经飘散着小米粥的香气。
小糯米正坐在餐桌旁,小口小口地喝着粥,精神看起来好了不少,只是手腕上的红痕还没完全消退。看到妈妈出来,她立刻扬起一个甜甜的笑容,大眼睛弯弯的:“妈咪早!”
那笑容纯净得如同雨后初晴的天空,仿佛昨晚的惊涛骇浪从未发生过。孩子的恢复能力总是惊人。
“宝贝早。”苏念走过去,亲了亲女儿的额头,目光落在她手腕上。那圈红痕让她心头一紧,昨晚失控的懊悔再次涌上。
“还疼吗?”她轻声问,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
小糯米摇摇头,小嘴嘟囔着:“不疼啦!清清阿姨的药药凉凉的,好舒服!”她晃了晃小脚丫,注意力很快被别的东西吸引,“妈咪你看!”她献宝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
是那颗粉白色的草莓软糖。
糖纸被小手攥得有些皱巴巴的,但草莓的形状依旧可爱。
“清清阿姨说……是那个叔叔给的……”小糯米小声说,大眼睛偷偷瞄着妈妈的脸色,带着点试探和好奇,“他说……是道歉的……给糯米的……”
苏念的心猛地一沉!沈清清怎么还把这糖给孩子了?!
“宝贝,这个……”她刚想开口说“不能要”,却看到女儿小脸上那混合着新奇和一点点珍惜的表情。她的小手紧紧攥着那颗糖,仿佛握着什么稀罕的小宝贝。
“妈咪,”小糯米的声音更小了,带着点不好意思,“我……我昨晚偷偷藏起来的……没让清清阿姨看见……”她像是做错了事,但又忍不住分享,“它……它闻起来香香的,像妈咪以前给我买的草莓布丁……”
苏念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看着女儿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闪烁的、对一颗糖单纯的喜爱和好奇,她忽然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昨晚的恐惧似乎真的在女儿心里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对那个“叔叔”一点点模糊的、带着糖果香气的印象?
她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揉了揉女儿的头发:“只能吃一颗,吃完要好好刷牙。”
“嗯嗯!”小糯米立刻开心地点头,小心翼翼地剥开糖纸,将那颗粉嫩嫩的草莓糖放进嘴里,小脸上瞬间绽开满足的笑容,眼睛幸福地眯成了小月牙,“唔……甜甜的!”
看着女儿满足的小模样,苏念心里五味杂陈。一颗糖就能哄好的孩子……而那个送糖的男人,此刻又在想什么?
*
顾氏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
气氛比以往更加冰冷压抑。秘书们走路都踮着脚尖,生怕触怒了明显处于低气压中心的老板。
顾夜寒坐在办公桌后,面前摊着一份需要紧急处理的跨国并购案文件。然而,他手中的钢笔悬在纸面上方,已经足足五分钟没有落下一个字。
他的目光没有聚焦在文件上,而是穿透了巨大的落地窗,落在远处模糊的城市天际线上。眼底深处,是挥之不去的疲惫和一种深沉的……挫败感。
昨晚的画面如同烙印,反复灼烧着他的神经——女儿惊恐的泪水,苏念眼中燃烧的怒火和恨意,以及最后那扇将他彻底隔绝在外的、冰冷的门。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所谓的“守护”,在她们母女眼中,是多么的粗暴和令人恐惧。那颗草莓糖……像个幼稚又无力的笑话。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进。”顾夜寒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门开了,进来的是陈哲。他手里没有拿文件,而是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的不是商业图表,而是一个色彩明快、充满童趣的儿童教育APP界面。
“顾总,”陈哲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刻板,但眼神里却透着一丝极其罕见的……为难?“小少爷……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顾夜寒的目光终于聚焦,落在那个平板上。屏幕上是一个“如何给小女孩扎漂亮辫子”的互动教学视频,旁边还有小宇用电子笔歪歪扭扭标注的几个大字:【爹地作业!必须完成!妹妹喜欢蝴蝶结!】
顾夜寒:“……”
他捏着钢笔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扎辫子?蝴蝶结?这比处理十个跨国并购案都让他感到棘手!
“他还说……”陈哲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说您昨晚的表现……负分。这是……补考作业。如果下次再吓到妹妹,他……他就黑掉您下个月所有的重要会议日程。”
顾夜寒的嘴角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这个小恶魔儿子……威胁起亲爹来真是毫不手软。
他看着屏幕上那个笑容甜美、正在被老师灵巧地编着辫子的小女孩模型,再看看旁边那个扎得歪七扭八、惨不忍睹的“示范”辫子图(明显是小宇的“杰作”),一股极其荒谬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放下钢笔,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沉默了几秒,才极其艰难地、带着一种近乎认命的语气开口:
“……放这儿吧。”
陈哲如释重负,立刻将平板放在办公桌一角,然后迅速退了出去,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
办公室里再次恢复寂静。
顾夜寒的目光重新落回那份价值百亿的并购案文件上,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的视线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亮着的平板屏幕。
屏幕上,那个虚拟的小女孩正对着镜头甜甜地笑,头上顶着一个漂亮的蝴蝶结辫子。
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最终还是伸出手,带着一种近乎上刑场的凝重,点开了那个教学视频……
*
城市的另一端。
苏念带着小糯米去了一趟市郊的中草药种植基地。这是她偶尔会来的地方,为了给小糯米配一些温和的调理药膳,也为了自己研究一些古方。
小糯米对这里很熟悉,像只快乐的小蝴蝶,在绿意盎然的药圃间穿梭,好奇地指着各种她不认识的草药问东问西。
“妈咪!这个叶子好大!像大象耳朵!”
“妈咪!这个花是紫色的!好香!”
“妈咪!这个草草摸起来毛茸茸的!”
苏念耐心地解答着女儿的问题,一边仔细挑选着几味需要的药材。清晨的阳光洒在母女俩身上,药草的清香混合着泥土的气息,让苏念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
她蹲下身,用小药锄小心地挖出一株根须完整的丹参。动作娴熟而轻柔,指尖沾染上新鲜的泥土。
“苏小姐,又来采药啊?”基地的管理员张伯是个和蔼的老人,笑着走过来打招呼,目光落在苏念沾着泥土、却依旧显得灵巧的手指上,“您这手法,比我们这儿的老药工还地道!上次您教的那个处理三七的法子,可帮了我们大忙了!”
苏念微微一笑,将挖好的丹参放进小竹篮里:“张伯过奖了,只是些家传的小技巧。”
“家传?”张伯捋着胡子,眼神里带着欣赏和好奇,“我看不像。您这选药、处理的手法,没个十几年的功夫下不来,而且路子很正,像是……跟过真正的大师学过?”
苏念的动作微微一顿,没有接话,只是低头继续整理篮子里的药材。阳光落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
神医的传承是她最大的秘密之一,也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她不想暴露,尤其是在现在这种多事之秋。
“妈咪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小糯米听不懂大人的对话,但听到有人夸妈咪,立刻挺起小胸膛,骄傲地宣布,“妈咪什么都会!会治病!会做好吃的!还会……还会……”她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努力寻找词汇,“还会变魔术!把苦苦的药药变成甜甜的糖糖!”
张伯被小糯米逗得哈哈大笑:“对对对!你妈咪最厉害!”
苏念看着女儿天真烂漫的样子,眼底漾开温柔的笑意,刚才那一丝警惕也消散了。她摸了摸女儿的头:“好了,小马屁精,药材采好了,我们该回家了。”
“嗯!”小糯米用力点头,蹦蹦跳跳地跟在妈妈身边,小手紧紧抓着苏念的衣角。
母女俩提着装满药材的小竹篮,沿着田埂小路往回走。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药香和青草的气息。小糯米叽叽喳喳地说着话,苏念偶尔应和,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听着,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时光。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当她们走到基地入口处,准备上车时,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轿车缓缓停在了她们旁边。
车窗降下,露出顾夜寒那张轮廓分明的侧脸。他似乎刚从某个重要场合出来,穿着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领带一丝不苟,但眉宇间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紧张?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苏念身上,带着一种复杂的审视,随即飞快地转向她身边的小糯米。
小糯米正仰着小脸好奇地看着这辆突然停下的车,当看清车里的人时,她的小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大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警惕和……昨晚残留的惧意?她下意识地往苏念身后缩了缩,小手紧紧抓住了妈妈的裤子。
顾夜寒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女儿那下意识的躲避动作,比任何指责都更让他痛彻心扉。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走了下来。高大的身影在阳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带来无形的压迫感。
苏念几乎是立刻将小糯米护在了身后,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冰冷:“顾总?有何贵干?协议规定……”
“不是工作。”顾夜寒打断她,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的目光越过苏念的肩膀,努力想看向她身后那个小小的身影,却又怕再次惊吓到她,只能克制地停在半空。
他抬起手,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扎着粉色丝带的……长方形硬纸盒?
“这个……”他将盒子递向苏念的方向,动作显得有些僵硬和不自然,仿佛在进行一项极其艰难的外交任务,“……给小糯米的。”
苏念没有接,只是冷冷地看着他:“顾总,我说过……”
“不是玩具。”顾夜寒再次打断,语速加快了一点,似乎怕被拒绝,“是……‘作业’。”
“作业?”苏念蹙眉。
顾夜寒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飘忽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小宇……布置的。关于……如何……正确表达歉意……和……建立信任的……学习资料。”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含混不清。那张向来冷峻的脸上,此刻竟然浮现出一丝极其罕见的……窘迫?
苏念愣住了。小宇布置的作业?学习资料?表达歉意和建立信任?
她看着顾夜寒手里那个明显是精心包装过、却被他笨拙地拿着的盒子,再看看他脸上那副像是被迫参加小学生手工作业展的别扭表情……
一股极其荒谬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位在商场上呼风唤雨、杀伐果断的顾氏总裁,此刻竟然像个被老师罚站的小学生,拿着儿子布置的“家庭作业”,跑到她面前来……交作业?!
这画面……简直比昨晚的破门而入还要让人……猝不及防!
苏念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是愤怒?是嘲讽?还是……哭笑不得?
而躲在妈妈身后的小糯米,听到“小宇哥哥”的名字,好奇地探出半个小脑袋,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看那个奇怪的盒子,又看看爹地脸上那副她从没见过的、有点……傻乎乎的表情?
好像……真的没那么可怕了?

